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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家〉之三

      來到了餐桌邊,我瞠目結舌的看著一桌子的菜:「媽,妳這是要辦桌嗎?」而且這出菜速度也太嚇人了吧?還是其實我剛才是睡了四天,而不是四小時……?

        「怕小玥晚一點也回來,先煮起來放著啊。」老媽一邊掛好圍裙這樣說,走到我附近時多看了一眼,伸手過來我頰邊:「唉唷,漾漾你怎麼有白頭髮了。」

        當她輕輕一拉,那根「白頭髮」就飄下來了,顯然是從某人身上沾到的,大概是離開本體之後術法失效,就變回「白」的了。

        我只好乾笑著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說,「吃飯吧,我現在好餓!」,畢竟我現在是長髮沒錯,這種誤會也不知道要怎麼撇清。

        我接著主動添了三碗飯,一碗給老媽、一碗給學長,最後一碗是我自己的。到方桌邊坐下時才想到忘了拿餐具,學長就正好很順手的把筷子的了過來,並在我身邊坐下,接著把另一雙筷子遞給我對面的老媽。

 

        安頓好之後,當然就能愉快的開動了。不得不說一桌的菜雖然都很家常,但在老媽廚神等級的神光照拂之下,全都下飯到一個奇妙的地步。高麗菜清甜爽脆,番茄炒蛋的比例剛剛好……最重要的是,這裡的菜全都是我所懷念的味道。雖然在妖師本家的口味也差不多是這樣,但是不同人做出來的菜,卻多多少少還有細微的差異在。

        「吃慢一點,漾漾你怎麼像是很久沒吃飯的樣子?」就在我一邊咬著滿口的糖醋排骨,一邊把目光鎖定在炒三鮮上準備出手的時候,對面的老媽唸了一句。

        我一秒擺出乖寶寶的姿態,把嚼食的速度放慢了一點,討好的說:「因為太好吃了嘛。」

        不管吃過什麼山珍海味,終究是比不過最熟悉的家常菜。因為再怎麼好吃的東西終究有吃膩的一天,看似並不特殊的家常菜,反而才是能雋永的。

 

        短暫的文藝小清新時間過去之後,我再次凶狠的準備朝著炒三鮮出手,但卻有人拿著公筷先替我夾了過來,並且說:「沒有人會跟你搶,慢慢吃。」

          ……難道我剛才真的吃得很快?連學長都這樣說。我無言的看了學長若無其事的側臉一眼,只得再次放慢了進食的速度。

 

        老媽卻在一旁看著笑出聲來,我望了過去,卻覺得她眼中的笑意,似乎沒有眼尾的紋路深刻。她接著隨口問了一句:「冰炎這麼會照顧人,現在有女朋友了沒有?還是已經結婚了?」

        我頓了一下,悄悄瞄了學長一眼,才重新看向餐桌另一邊的老媽。雖然她的語氣很自然,可我的直覺告訴我,肯定有些什麼是不太對的,只是我看不太出來而已。

        學長礙於嘴裡還有食物,也只是很自然的搖了搖頭。

        然後這個話題直到晚餐結束,都沒有再被提起。

 

        晚餐之後,我抄起掛在一邊的圍裙套上,站到了廚房的洗手台前,對正在收碗盤的媽說:「媽,碗我來洗就好了,妳先去休息。」

 

        「現在做家事倒是很主動嘛,以前高中的時候也沒看你這樣,平常做家事習慣了?」沒有再堅持搶活去做,老媽放下餐盤之後就站在一旁,一派輕鬆的環著手說道。

 

          「自己生活,難免的嘛……」我只能敷衍的這樣說,畢竟我現在需要自己洗東西的機會不太多,大多數時候甚至可以用術法偷懶,不用真的動手。

 

          開了水龍頭之後,老媽似乎是下意識地往水槽這邊看,突然又出聲阻止了我的動作:「欸、等一下,漾漾你的戒指怎麼沒拿起來,這樣做事情多不方便。」

        呃……糗了。

        拿下戒指之後,再告訴媽其實我一直戴著美瞳隱形眼鏡,她會相信嗎?

 

        不管怎樣,在她催促的目光下,我也只能硬著頭皮拿下了有幻術作用的戒指,收到口袋裡面,然後死命的低著頭,假裝自己洗碗洗得很專注。

          似乎打算圍觀我整個洗碗過程的老媽,過了好半晌之後又狀似隨意的問了一句:「你跟冰炎那孩子在國外住得近嗎?」

        「嗯,住在隔壁而已。」如果學院裡算是國外的話。當時專心致志洗碗的我,並沒有看到旁邊的媽若有所思的神情,卻能感覺到有視線投來,這讓我有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感,就像以前小時候被她盯著寫數學作業。

 

          碗盤並不算多,只是我因為被「監督」著,才把碗洗得特別仔細,也花了比預期更長的時間。可正當我結束了所有的碗盤,一旁卻遞過來一條抹布,然後學長的聲音傳來:「我把餐桌擦過了,你就順便洗一下吧。」

        「哎,冰炎你怎麼還幫忙擦桌子了?」老媽驚訝的說。

        他卻笑了笑,切換到某種嘴甜的乖兒子模式──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有這種特技的──接著說:「阿姨的手藝很好,我來白吃飯沒做些什麼,會過意不去的。」

        學長突來的幾句話,立刻把我從莫名的緊繃狀態中解開,我一邊鬆了口氣、一邊還是睨他一眼表示不滿──就算學長你是想救場,但是洗碗的時候,碰到這種最後一個補碗過來搭便車、或是又拿東西過來要順便洗的這種,還是最機車了啦。

          學長收到我的一瞥後,背對我媽指了指眼睛提醒我,被術法掩蓋成黑色的眸裡有些無奈,嘴上卻打趣的說:「這是你家,難道你還想讓客人洗碗嗎?」

        我擦乾了手,快速戴回戒指,我一下子還是忍不住,就回了一句:「學長你還說,都這麼順手的主動擦桌子了,學長你真的還有把自己當客人嗎?這幾年裡,附近你搞不好已經比我熟了。」聽說某人還年年來送年禮喔?

        學長搖了搖頭,奸詐的在話語裡夾帶著邀請:「附近我連夜市都還沒去過,你再怎樣也應該有辦法帶大概的方向吧?」

        似乎是聽出我們有要出門的意思,旁邊安靜了一陣子的老媽略擔憂的問:「夜市那邊變了不少,你們又兩個很少回台灣,會不會不知道路?」

        「……應該不會吧?大不了找人問個路。」其實就算不知道路,手機也肯定能查出來,這她不可能不知道呀?我不太懂媽怎麼會擔心這個,只能隱約覺得她可能話中有話,並且有些小心的回答著。

        「那你們兩個自己小心一點,不要太晚回來。」聽了我這麼說,媽也不再勸阻,拋下叮嚀後似乎也覺得不對,輕輕笑了聲後搖搖頭,又低喃了句:「我在說什麼,你都這麼大了,當然也不用媽這樣擔心了,對吧?」

        聽她這樣說,我的心猛然一跳,遲疑了一會才喊:「……媽?」

 

        但她並未回頭,就像什麼也沒聽到似的,只是緩緩地往客廳去了,隨後客廳那邊傳來了電視裡的說話聲。我仍站立著一動也不動,內心無比的茫然。原本都是好好的吃著飯、好好的說著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電視裡傳來隱約的喧囂,和廚房這邊的沉默形成鮮明的對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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