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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城風雨一縷光(下)

      走出茶園,羅宋均觀察著李豫堂的表情,看到他還是平常那副嘴角帶笑,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才小心翼翼地和他搭話。

      「覺得剛剛怎麼樣?」

      「你是說戲呢?還是陳老闆呢?」李豫堂問。

      「戲。」羅宋均問到。可是想了想,他還是沒忍住:「好吧!陳老闆也是。」

      實在忍不住啊,李豫堂平時一個嚴格執行命令的人,看到陳老闆和小花玉的事情,怎麼就沒點甚麼動作呢?

      「狎優伶啊……這應該不是唯一一件他該被抓起來的事吧?恣意提高米價,還包庇了很多黑幫分子,他那種黑五類遲早該被抓起來,到時再將他一網打盡不是很好嗎?」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嗯?你以為呢?我會讓他逍遙自在嗎?」

      「我想也是……」

      「至於戲,你不是說不好嗎?竟然拉我來看那麼難看的戲,浪費我的時間,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呢?早知道就不來看了。」雖然李豫堂的話聽起來好像不興,事實上他的臉上還是那個不痛不癢的笑容。

      羅宋均愣了愣,連忙辯解道:「就跟你說我只是聽說!」

      「這種舊社會的東西已經不適合這個新中國了。」

      「京戲還是有可取處。」

      「可是依我看,我看它沒什麼好的。」

      「只是這個劇團不好而已!」

      「是嗎?」

      「當然是,下次得帶你去看個好的,改變一下你的想法。」

      李豫堂笑了笑:「隨你便。」反正他是不會去的。

      但羅宋均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樣。

      幾日後,羅宋均笑嘻嘻的說要給李豫堂當司機。李豫堂挑了挑眉,不疑有他的讓他當了司機,沒想到就在要回軍營時,羅宋均猝不及防的打了個彎,開向另一個方向。

      李豫堂在腦中把附近的地圖過了一遍,發現這條街上,羅宋均會去的地方只有一個--廣雲樓。

      「我不去!」

      羅宋均知道自己的意圖已經被李豫堂知道了,倒也沒有裝傻:「戲票我都弄來了,賞個臉。」

      「上回不曉得是誰說的『就這一次』,而且這麼不好看的東西我不看。」

      「這真的是最後了,下次肯定不拉你。」

      「鬼知道你還有幾個最後,掉頭!」

      「別嘛!這次的一定好看,我敢打包票,不好看你打我都成!」說著還想從口袋裡拿出戲票。

      因為一隻手探著口袋,車開始搖搖晃晃的蛇行,幾次好險撞到,李豫堂趕緊探到駕駛座上,穩住方向盤。

      「用說的!」

      羅宋均雙手重新握在向盤上:「這次可是如老闆演的《虹橋贈珠》,這齣可是如老闆的拿手好戲!」

      「誰是如老闆?」

      「如春鳴啊!咱們這兒有名的角兒呢!」

      「……算了,你還是跟我說說這是什麼戲吧。」

      李豫堂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羅宋均在說什麼,也不太想追究,但他後來發現讓羅宋均說關於京劇的事情,完全是個錯誤,一開口就滔滔不絕地講,沒個安寧。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李豫堂終於可以避開羅宋均對於京劇的各種碎念。

      帶著濃厚古韻的廣雲樓,此刻人聲鼎沸。

      門口掛著上頭寫著「和興京劇團」的木牌,但更醒目的是它旁邊的另一塊木牌,上面又大又工整的寫著「虹橋贈珠.如春鳴」。

      似乎在哪裡,看戲的人都一樣,開鑼前談天、抽菸、吃餅餌、嗑瓜子,對著即將上場的角兒們,品頭論足。

      廣雲樓有著精緻的戲台,前面是精緻的紅欄杆,後有兩道門,用簾子遮起來把前台和後台隔了開來。門的上頭,一邊寫著「出將」,一邊寫著「入相」。

      前頭的兩根大紅明柱上是戲園老闆邀請名家書寫的對聯,上聯寫的是「觀者莫笑悲歡離合確是生活真實寫照」,下聯寫的是是「演者莫癡欣喜怒駡無非藝術虛假登臺」。

      「我告訴你,如老闆的戲肯定好看。人專唱武旦、刀馬旦,功夫了得!我和你保證這齣虹橋贈珠絕對好看!」

      相比起羅宋均的滔滔不絕,李豫堂到顯得興致缺缺,他覺得他到戲園子,除了喝茶嗑瓜子好像沒甚麼別的事情可以做了。那戲唱得咿咿呀呀,他既聽不懂也沒興致去懂這所謂的「風雅」。

      過不久檢場上來擺台。

      這個劇團明顯比小花玉他們的要正式,一切都按照傳統的程序來。

      檢場在戲台正中擺上了一個高台,上面掛著帳子,旁邊有著印盒架。然後在兩側各放兩張椅子,上面各插一面標旗。最後在戲台前面的欄杆上插上紅黃綠黑白,五支五色不同的大纛旗。

      隨後便是一陣的鑼鼓喧天,這叫「打通」,要知道先前的戲都是野台戲,得用都是這種方法吸引人來看。先是小堂鼓、大鑼、鐃、鈸,後是「急急風」、「走馬鑼鼓」之類的鑼鼓經,最後嗩吶演奏《將軍令》,稱為「吹台」。

      挑子落音,檢場又將台上的東西撤下,擺上唱虹橋贈珠用的砌末。

      場上出現了一身白衣的觀音大士,念著引子,交代出故事的起始。

      這虹橋贈珠,原名作「泗洲城」,是武旦的名劇。故事敘述妖怪水母因泗洲城百姓、州官不恭不敬,憤而決定水淹泗洲城。百姓受水患所苦,求觀音大士相助。於是大士化作老婦,喝乾水母淹泗洲城的水,水母因而與大士結下樑子,後來被孫悟空所收。

      觀音大士下場,水母人未出現,先唱起了南梆子導板,然後頭帶軟額子,身著鮮紅色戰衣裙,鮮紅色女薄底的女子──或說男子就出現了。

      水母挑著水從上場口出現,右手拿線尾子、左手挑擔,走到了中央,面對上場口,亮相!

      全場叫好。

      觀眾的叫好也和對小花玉時,帶著嬉鬧的過頭喝采不同,所有的掌聲確實是發自內心。

      不過如春鳴這往台下的一看,著實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水母下場後,孫悟空、金吒、木咤、哪吒、伽藍等角色輪番亮相。然後一身紅的水母提著女大刀再度登場,孤身大戰孫悟空,後又以槍大戰伽藍,以雙鞭大戰哪吒,期間更有神將輪番上陣。水母又是四踢、又是接槍,場面眼花撩亂,好不熱鬧。

      然而這一大段的出手,既要維持著表演上應有的架式,又要兼具美觀,若非武旦功底紮實、體力過人可演不出來,就是演也演不好。

      而如春鳴的把子功確實了得,一招一式都是「穩、準、狠」「漂、帥、脆」。下場花的雙鞭也是,耍得之好看,活像是捧了兩朵花在手上似的,從頭到尾動作乾淨俐落。觀眾連聲叫好,李豫堂身旁的羅宋均更是像導覽一樣向他解說。

      「嘖嘖嘖,你看這個耍雙鞭,轉身,背後接鞭,一丟……接到了!好!」

      如春鳴華麗、俐落的表演確實是讓李豫堂開了眼界,可身邊的人是在是太吵了。

      「明明知道他就是那樣走,那樣耍,到底有什麼好看的?咿咿呀呀的,一個字也聽不懂。」

      「京劇是個看角兒的藝術,懂不懂啊?」

      「不懂。」

      說完又重新投入表演中。

      他雖然不喜歡京劇,但這樣子的武打表演他還是能接受的。

      表演結束,兩人走出廣雲樓,羅宋均迫不及待的問李豫堂的感想,他對這齣戲有信心,而且這次李豫堂看得可認認真了,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喜歡。」

      想不到是這個答案。

      「為甚麼?你看得可專心了,我都看到了。」

      李豫堂也沒否認:「武打是很好看,但又唱得咿咿呀呀一個字也聽不懂,跟本不知道在演什麼。」

      「你怎麼就是不懂京劇的好呢?」

      「呵呵,李某本是粗人,又怎會懂得這些風雅?」

      說完,李豫堂慢慢地走向了停汽車的地方。

      桃花開得依舊茂盛,甚至有些過頭,而梨花,差不多也到盛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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