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地望著我,沒有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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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他這樣的眼神,我嚇得立刻低下頭,卻仍不滿地咕噥著:「不是說來上課的嗎……幹嘛又要寫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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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任梁的男人沉默了半晌,嗓音才從我面前緩緩傳來:「我不了解妳的實力,需要測驗一下才曉得要針對哪裡開始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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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垂著頭,但儘管只透過聲音我也知道,他絕對沒在笑。這讓我感到很緊繃,覺得四周氣氛既嚴肅又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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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家教都是熱情大方的,怎麼這個叫任梁的這麼冷漠啊?從進來到現在,他的語氣一點抑揚頓挫都沒有,好歹也給我一個禮貌的微笑吧?這種氣氛要我怎麼吸收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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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拿我的模擬考考卷給你看……我能不能別寫新的考卷?」我小聲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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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問題換來了一陣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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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就有點後悔了,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底。面前這個人有著強大的氣場,光是他這樣坐在那裡我就感覺到一股恐懼。這種恐懼大概媲美一天要考五張國文考卷,而且分數還得計入平時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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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我可不可以臨陣脫逃啊——我在心中哭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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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樣苦喪著臉,盯著那張考卷很久都沒有動作。而我剛才的問題,任梁似乎也完全沒打算要回答——我想他這樣的沉默大概就是「不行」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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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想寫國文考卷。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寫。我寧可寫一堆的數學題本,也不想寫國文考卷,哪怕只有一張也不想。好不容易都放學了,我到底為什麼還要逼自己寫國文考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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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密密麻麻的字我光看了就想吐,更別提我剛才還不小心瞄到上面有非選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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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實在搞不懂,那些下課後衝去補習班的人到底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同樣密密麻麻都是字,與其放學跑去補習班寫考卷,為什麼不多看點小說調劑身心?排版還比較美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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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我太久沒有動靜,任梁終於受不了,開口說道:「看來妳很討厭國文。但如果想讓成績變好,妳該試著接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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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瞟了他一眼,但很快地收回視線,委屈和厭惡的感覺在我的心中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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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道理我當然知道啊!可是我就是討厭國文,幹嘛逼我接納討厭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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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做好抵死不從的心理準備了,不管他說什麼,我絕對不會寫的!雖然寫張考卷不會掉塊肉,但可能是因為正值叛逆期,我莫名地就想跟任梁唱反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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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任梁的語氣終於有了一絲起伏,我想那大概是無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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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訝地抬起頭,「這樣就算了哦?」我本來以為自己今天是逃不掉寫考卷的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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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寫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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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實在掩不住欣喜,笑嘻嘻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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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他突然反悔,於是趕緊轉移話題:「那我們要幹嘛?上課嗎?」我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敢正視任梁的臉了,但我還是沒辦法直視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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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對我來說就是梅杜莎,稍微看一下就會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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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梁搖搖頭,「考卷給我吧,小考或模擬考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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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了一聲,從書包翻出我平時放考卷的資料夾,抽出一疊國文考卷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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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我手中接過考卷,認真地看了起來。這一刻,小小的房間又恢復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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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你要喝些什麼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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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任梁答得簡潔,目光仍在我的考卷上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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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考卷被這樣仔細地檢視著,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胡亂地飄移著,不知不覺就開始打量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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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發現床頭櫃上那一疊良人的小說,果然如老媽所說的,都被她收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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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任梁的聲音傳來:「妳平時會讀什麼課外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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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問的問題好像在閒聊,但因為語氣實在太平淡了,所以我猜他大概是為了家教課才問我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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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覺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回答:「呃……我很喜歡看小說。我不是說純文學的那種喔,而是那種……小情小愛的愛情小說,很浪漫的那種——」在中文系學生面前講這種話,我實在有點心虛,甚至怕他不懂我的意思,補充了一大堆:「就很像偶像劇的那種啊!主要是在講男生跟女生談戀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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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立刻低下頭,深怕和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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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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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就好。」我回答,撓了撓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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