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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樹下

買完菜,黃乙正拎著大包小包,老媽見他提得辛苦,把家裡鑰匙給了他,黃乙正說了一聲先回去做菜後就離開了,留下我跟老媽兩個人,我們往附近的衣服賣場走去。

「阿娟仔,好久沒給妳買衣服了,這次老媽帶妳去大採購一下!」

「耶!」我開心地挽著老媽的手,開心地搖晃。

「好了啦,老大不小了,還像小朋友一樣。」

「我才不管哩!」

我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著,享受著母親的溫暖,老媽也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我們一邊逛著,手上拿著衣服,不時到鏡子前去比劃一番,老媽的眼光很好,從小到大她買的衣服都很適合我,有時候連老闆都會誇獎。

每每穿著老媽替我挑選的衣服去公司時,老闆總會眼睛一亮,說:「如果妳的採購眼光有妳媽媽一半就好了。不如妳請她來上班,薪水兩倍如何?」

「……」

「兩倍就想請到我,太廉價了!」老媽嗤之以鼻。

「好啦好啦我知道妳最行可以了吧?」

逛到一半,老媽看到有一間咖啡廳,於是拉著我進去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我點了一杯咖啡牛奶,而老媽則是柳澄汁。

「你跟阿正有沒有可能?老媽是很認真的問喔。」

聊著聊著,老媽還是問出了我逃避不了的問題。

「我、我不知道。」

「還是忘不了那個王八蛋嗎?」

「不是,我只是有點害怕。」

「怕什麼?」

「男人是不是都會偷吃?」

「也還好吧,妳爸就不會。」

「老爸那種男人已經快絕種了,而且也是老媽有魅力啊。老爸才不敢去外面亂搞!」

老媽哼哼了兩聲,表示認同。

「老媽看人很準的,阿正他不會亂來的,而且妳是我女兒,對自己有點信心好嗎?」

「好啦,我不要說了!」

是的,我還是要逃避,被人背叛的感覺好痛,就在那一瞬間,痛到彷彿無法呼吸的感覺,我好害怕再經歷一次……

老媽也不再問了,只是挑些公司跟家裡的事情聊著,見時間也快中午了,我跟老媽兩個人走到家裡,還沒進門,就聞到一陣香味。

打開門,見桌上擺著四菜一湯,老弟已經起床了,一邊手拿筷子夾菜品嚐著,還一邊點頭不停稱讚:「好吃!」

「姊,乙正燒的菜比妳強多了!」見我回家,老弟不自覺數落起來。

「那你以後別吃!」我把包包往他身上一丟。

「妳這麼潑辣,看誰以後敢娶妳!」

「我可以。」黃乙正剛好從廚房走出來,開玩笑地應了一聲。

「佩服佩服。」

「好說好說。」

我沒好氣地說:「你們什麼時候變成聯合陣線了?」

「我們一直都是隊友啊。」

黃乙正大約是上個月回台灣的,他擔任的是一間文案設計公司的經理,而他的老家就距離我家不到兩條街的距離,有一次在球場上碰到了,兩個人的愛好都是籃球,一來二去就好上了。

「怪不得你那天一直叫我出門,原來是串通好的!」老弟聳聳肩,算是默認了。

我給了他一個白眼,走到廚房去準備了四副碗筷。

「我來試試手藝如何,我就不信一個大男人會煮的比我好吃。」

我滿懷自信地夾起第一口菜,我最愛的鳳梨蝦球,剛一入口,那堅強的自信立刻化作碎掉的玻璃散落滿地。

「如何?好吃嗎?」

「還、還好啦,差強人意。」

老弟跟著夾了一口,放進嘴巴咬了兩下,接著竊笑:「老姊,我覺得妳還是娶了人家吧,他比妳厲害多了。」

「臭小子,妳到底姓什麼的!」

我張手就打,老弟招架,兩個人就在飯桌上你來我往,好不熱鬧,黃乙正倒是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你老姐的形象沒了……

還好老媽適時地阻止了我們,才不會讓這滿桌佳餚變成一桌子的口水菜。

午餐後,原本想躲回房間的我,又被家裡的兩個叛徒趕著出門,加上黃乙正那張殷殷期盼的臉蛋,我不情不願地跟他散步到了校園。

「那個,你先進去吧……」我有些扭捏地看著他,他一開始還不解,直到看著我的裙子才恍然大悟。

學校假日時間沒有開門,許多人都是從後方的圍牆翻進學校,雖然只有半身高,但是對於穿裙子的我來說,實在是有點難為。

「不要介意喔!」

「介意什麼……」我一愣,突然身子一輕,黃乙正左手橫過我的小腿處,突然將我橫抱起來。

「啊!」他從圍牆旁邊突出的一塊磚塊上一蹬,一下子跨越過去,過程中我像是坐了雲霄飛車,雖然短暫,刺激的感覺讓我不自禁摟著他的脖子大叫。

「你幹什麼啦?」

「好玩吧!」

「好玩你個大頭!」

他將我放下後,我拍了他的手臂一下,只是這時候他卻突然愣著不動,直盯盯地看著我。

「看什麼?臉上有東西嗎?」我不禁摸著自己的臉。

「妳跟小時候一樣,很漂亮。」

「你在說什麼鬼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臉又紅了……自從遇到他後,我臉紅的次數一定破了我這輩子的紀錄。

校園裡綠樹成蔭,我跟他沿著操場的跑道散步著,雖然時值夏季,但偶爾吹來的涼風依舊讓人感到舒服。

找了一塊乾淨的草皮坐下,想到小學時候常常跑來這裡睡午覺,而那時候最喜歡做的ーー就是破壞眼前這個用功小孩的讀書時間!

想到這裡我突然笑了起來,「喂,你那個時候為什麼突然轉學?」

黃乙正也跟著坐下來,看著我,又看著遠處的司令台,過了一會,才說:「那時候媽媽走得早,什麼也沒留下,爸爸工作忙,每當公司調動職務的時候他就要帶著我東奔西走。」

「就是那張照片裡的人嗎?」

「對,那也是媽媽留下來的唯一一張照片。」

「對不起……」

「沒關係,已經黏上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他看著我已經紅著的眼眶,用手摸著我的頭,笑著說起那天的事情來。

那天我哭著回到家,嘴巴裡一直唸著「媽媽不見了!媽媽不見了!」,爸爸那時候已經下班了,他抱起我,跟我說。

「你知道媽媽上天堂之前有跟小正說什麼嗎?」

我搖搖頭。

「媽媽說,小正以後一定會遇上喜歡你,而且小正也喜歡的人,到時候小正一定會忘記媽媽的。」

「才不會呢!」

「那就對了,既然小正不會忘記媽媽,那表示媽媽也會一直在小正的心裡面,而且也希望小正過得開心唷!」

「嗯……可是照片……」

「爸爸幫你粘上吧,你也不要生氣了,你的同學小娟也是很關心你的啊,你不是也常常提起她嗎?」

「才沒有!」

「媽媽還說,以後小正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跟她說喔!」

「我才沒有喜歡的人!」

不過……我想,我現在有著喜歡的人了,媽媽,妳看見了嗎?

我聽著黃乙正的故事,心裡隱隱有些不捨,而這種感覺我感到陌生,心裡頭糾結著,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突然拉著我往草皮上躺下,而我就枕在他的手臂上頭。

「好久沒這樣睡個覺了,就當是跟我賠罪,陪我躺一會吧?」

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就在我眼前,他的笑容很陽光,讓我的心更糾結了。我輕輕地「嗯」了一聲,接著稍微挪動一下身子,這個距離,真的太近了……我依舊害怕。

就像是小時候我常常拉著他跑來樹下睡午覺,而他如今一模一樣的動作,讓我感到熟悉的同時,也悄悄發現了一些與小時候的不同,他身上傳來的氣味,讓人感到安心,卻又在腦海中閃著一幕幕我不願想起的回憶,我身體漸漸緊繃起來。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捲起了手臂,而我也因為他的動作,自然而然地往他身上靠去……

「什麼都別說,就是陪我躺一會就好。」他用手指堵上我的嘴唇。

我貼著他的胸膛,此時他的心跳就像擂鼓一樣大聲,我不由得「噗嗤」一笑,抬頭看去,才發覺他的臉也是紅了一片。

呿!還以為只有老娘會臉紅,原來這個機械人也會……

「妳笑屁啊!」

「沒事……」

我低下頭繼續靠著他的胸,我對自己說:「一次,就這一次就好!」不想讓人看見的眼淚,摻雜著越來越快的心跳聲流下,沾濕了他的衣服,也為我這幾天的無助,找到了一個依靠。

「黃乙正……」

「嗯?」

「謝謝你。」

「不客氣。」聽到他的回答,很久都沒這麼放鬆的我,竟不自覺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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