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第五面銅牌

奧地利維也納滑冰場,首次舉辦由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IOC)與國際滑冰總會(ISU)聯合主辦的冬季奧運花式滑冰比賽,各國選手在小雪漫飛的音樂與藝術之都完成他們花滑生涯的頂級賽事,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一萬個觀眾席擠滿來自世界各地為欣賞的選手支持加油的花滑迷,透白乾淨的冰面中央鋪有一張長方形紅色地毯,地毯上三階不同高度的橢圓形柱體並列,中間最高、其次右側、左邊最矮。

冰場四周的攝影機一些面向頒獎台、一些轉向選手等待區,觀眾屏氣凝神注視著頒獎台的方向,等待典禮開始。

「二零二六年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花式滑冰比賽,男子單人組頒獎典禮。」司儀用當地語言宣布一次,隨後一口濃厚英國腔的男聲接著重複。

「第一名,南健次郎,來自日本。」亞洲面孔的選手露出八顆牙齒,伴隨著音他自油滑的音樂,掩飾不住高興地想要飛上天的心情,踏著輕快步伐登上頒獎台。

「第二名,奧塔別克.阿爾京,來自哈薩克。」一頭莫西干髮型的哈薩克男人鼻樑掛上一副黑框眼鏡,這次拋開一直以來的面無表情,淺淺微笑向觀眾致意。

「第三名,尤里.普利謝茨基,來自俄羅斯。」過了生長期的俄羅斯青年已經比奧塔別克高出半顆頭,臉部線條不再是難辨雌雄的中性美,成年後五官稜角越發俊朗,留著有如瀑布般及腰的淡金色長髮,側面做了些艷麗的造型、一點也不顯突兀,他捏捏自己的嘴角,硬是擺出笑臉,但沒幾秒又癟了回去。

頒獎儀式結束,奧塔別克站在男廁門口往隔間喊了一聲:「尤里。」

不聞任何回應,他走進廁所最裡面,掃除具旁邊的隔間停下,聽見細小的啜泣聲傳來,敲敲門說:「尤里,賽後記者會要開始了。」

「……嗯。」

「尤里,開門讓我看看你,可以還是不可以?」沉穩的嗓音令人心安。

「……」

「尤里,我知道我沒有立場能夠說些什麼、也不懂如何安慰你,但如果你真的想繼續關在廁所,我會陪著你。」

「……」

「尤里,我打通電話給雅克夫,跟他報平安,他找你找到要瘋了……同意敲一下門、不同意敲兩下。」

「叩!」接著尤里充滿鼻音悶聲說到:「……去你的記者會啦別管我,銀牌先生。」

「這場記者會沒有你、沒有意義。」奧塔別克輕撫門板,低下音調。

「哈!因為沒有我這個銅牌就無法顯示你銀牌的價值?」長手長腳的俄羅斯青年將自己勉強縮成一顆球坐在馬桶蓋上,不說幾句惱人的話嘴巴會癢似的,即便不爽又拿了塊銅牌,卻依舊把獎牌老老實實掛於頸部,單手把玩著。

「因為這是我的最後一場賽事,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完成它。」

「……哈?」沉浸於低潮的尤里反應慢半拍接收摯友兼冰上競爭者的話中之意,一腳用力踹開門,奧塔別克彷彿一切皆在預料中往後退一大步,並沒有被塑膠門攻擊。

儘管散髮亂到不能見人也不在乎,尤里瞪大眼眸、一臉不可置信,語調微微顫抖:「什麼意思?」

「我要退役了。」奧塔別克停頓一下,溫和注視尤里那雙漂亮又帶點血絲的綠寶石美眸,說:「對不起,我跟教練、哈薩克冰協、親人都討論過了,決定待會的記者會上公布,可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向你開口。」

尤里弓起背部像是炸毛的貓咪,握住奧塔別克的肩頭,好似質問又似懇求:「……奧塔別克.阿爾京,不知道怎麼開口是哪招?我們不是好朋友嗎?」還是其實只是與觀眾、粉絲同一等級的「朋友」?

「--維克托、勝生勇利、國家隊隊友,他媽的一個接一個離開冰面;爺爺和雅克夫也都離開我身邊,現在連你也是!」尤里紅著眼眶哽咽大吼,把方才壓抑住對自己的怒意及失望吐了出來,死死緊抓眼前哈薩克男人的運動外套,如同飄揚大海遇見的一根浮木。

奧塔別克舉高手摸摸尤里的頭--自尤里發育完成後奧塔別克迷戀上此動作,事實證明這對情緒暴躁的俄羅斯青年很是管用。

「尤里,我二十八歲了,身體素質本來就不好,加上膝蓋的傷不容許我再滑個幾年,賽前我說不出口是擔心影響你的心情,而且我……」不願被你看見示弱的一面。

「我引退之後,依舊會繼續為你加油。」

年齡對運動員來說是一項殘酷的事實,花滑選手得以維持良好狀態滑上冰面展現自我的時間更為短暫,幸運熬過艱難成長期的選手無一不明白這個道理,當時間到了,便會開始打算之後的生涯。

知道退役的理由是無可避免的,尤里垂下雙手、閉上眼,肩膀緊繃放鬆不下,經歷幾次道別,以為已經學會釋懷……

可他是奧塔別克啊,第一個主動說想當朋友的人,說尤里.普利謝茨基有雙戰士的眼睛,即使平時不太常見面,也願意一起努力維持遠距離的情誼,總是絕對支持自己每個決定、經常包容一些小小的任性。

「……退役後你不准因為有空閒時間而去喜歡上其他選手。」比起生氣,更多的是捨不得和討厭得再次面對孤獨戰場而惱怒的自己。

賽後記者會與表演滑順利結束,雅克夫--令人尊敬的俄羅斯花滑國家隊前總教練,雖然已退休,但因為不放心尤里的狀況與莉莉婭一同前往維也納觀賽--請奧塔別克幫忙安撫自家不省心的孩子。

新秀崛起,尤里不再是俄羅斯國家隊的菁英獨苗,加上連續五年銅牌紀錄,他在閃光燈下並不好過,尤其「下個賽季有什麼打算?」等例行性問答環節,從小獨立參加大大小小比賽和記者會的他,這次卻無法回答最基本的問題,連客套又官方的「大獎賽我會努力取得晉級資格,並站上總決賽舞台拿下獎牌,請大家繼續為我加油!」都說不出口。

「……尤里就拜託你了。我會請彼得教練多放尤里幾天假,讓他冷靜思考一下,接下來的大獎賽、全俄羅斯錦標賽,或是……要不要考慮休息一陣子。」雅克夫挽著一直撥打電話給尤里的莉莉婭,委以重任般對奧塔別克說道。

「他會好好的。」哈薩克男人點點頭,與雅克夫握握手,堅定而認真。

奧塔別克推開飯店房間大門,發現房裡的電燈仍然亮著,偏頭看見大門旁的門禁卡凹槽,插著住進801號房第一天就交給尤里的副卡,低語道:「你果然在這裡。」

包裹白色棉質浴袍的尤里半倚半靠床頭櫃,也不管一頭金髮濕漉漉,手拿平板電腦觀看、戴著耳機沒有察覺房間的主人已經回來。

「尤里,頭髮要吹乾。」奧塔別克找來吹風機和毛巾,示意尤里坐去沙發上。

「啊,奧塔別克,你去哪了?這麼晚才回來……吹風機壞掉了。」尤里聞聲趕緊按下鎖屏鍵,僅有幾秒的時間,奧塔別克還是可以看出正撥放什麼影片。

尤里一屁股坐上沙發扶手,雙腿伸長進沙發座位,浴袍僅蓋至膝蓋,擁有緊實肌肉的小腿肚貼了藥布,腳背滿是紅痕、黑青、黃色的藥膏。尤里再一次打個大呵欠,晃了下腦袋、瞇起眼享受站在背後的奧塔別克用毛巾搓搓擦擦他金色的腦袋,那有力又不失溫柔的手勁。

「你剛才在看我這次比賽的影片?」奧塔別克問,聽不出情緒。

「嗯。」大方承認沒什麼不好意思。

「有什麼想法嗎?」

「我朋友真帥,只可惜他要退役了,以後看不見他獨創一格的……英姿?」

「……」心跳多跳一拍,拍走反應神經。

「誒,奧塔別克。引退之後要幹嘛,你有想過嗎?」

「想去念音樂藝術學校,學編曲。」

「啊?也是,你有玩音樂嘛!」

「尤里有想過嗎?關於退役。」

「……五年前,爺爺去世、勝生勇利退役、被生長期折磨的時候我有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尤里換個姿勢,面向奧塔別克,稍微抬高下巴,直視面癱男人的烏黑眼睛:「從小有記憶後就開始被丟去冰場每天滑冰,小時候是為了獲得爺爺的讚美而比賽,認識維克托後一心想要超越他——直到勝生勇利的出現。」

「那個來自日本的炸豬排飯,雖然跳躍旋轉成功率不穩,可是他媽的演技、表演及藝術呈現沒有一次不抓緊我目光,尤其跟維克托在一起以後。印象最深刻的是某一年全日錦標賽他滑了個心碎的主題,看著看著我都快要……好吧,我看到哭。」當晚還奪命連環叩給維克托質問是不是又惹勝生勇利生氣了。

「我練成這樣有一定的技術分,突破維克托的分數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雖然很不想承認,勝生勇利的演藝水準成為我心目中的目標和門檻。」

「你也知道,二十歲那年我過得很痛苦,頓時失去所有對滑冰的熱情,但我不僅沒有受傷年紀也未到平均退役年齡,就此退役什麼的,並沒有好理由說服練習這麼多年的自己。」

一點一滴築高的大樓突然被內在因素掏空梁柱,搖搖晃晃,也不至於直接全部垮台。

「不過你撐過來了,你還站在冰場上。」奧塔別克張開手環過尤里的頸部,交疊於他的背部,好讓青年貼近自己懷中。

「不。我沒有撐過來,只是不清楚自己不滑冰後能做什麼、苟延殘喘至今而已,看看我那些沒有進步的步伐、卡在瓶頸的表現……連續五年拿銅牌我有多厲害啊。」像是成長痛又纏上骨骼關節,尤里哽咽。

奧塔別克順著尤里的背脊撫拍,說:「你得知我要引退的消息有更加深你退役的想法嗎?」

表面越是堅強的人,內心往往越脆弱,聽見尤里親口說出令人心疼的心裡話,再回憶那一年的他……自己可不可以給他一個比朋友的安慰抱抱更加親密、更能使他忘卻煩惱的擁抱?

「雅克夫曾經問我要不要考慮休賽一年,但是……唉,退役的話,我不知道。」

這幾年的比賽重重打擊到尤里,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不像剛進成年組時驕傲,經歷越多想的越廣、想的越深、想的越遠。

有沒有什麼方法,能幫助尤里找回自信、找到突破關卡的靈感?

奧塔別克身為尤里.普利謝茨基的……嗯,好友兼頭號粉絲當然希望他繼續站上國際舞台發光發熱!

「尤里,我們去旅行吧!」奧塔別克蹲下身子,仰頭淺笑,看著尤里越來越像自己一有心事便全皺在一起的額心。

「誒?這麼臨時決定嗎?」

「去你最愛的日本,找尼基羅夫與勝生。」反正雅克夫已經知會彼得教練,尤里可以多放幾天假。

「誰想見那對噁心的連體嬰啊!」瞧,這口是心非又興奮的小表情。

「去還是不去?」

「……你來訂飛機票,我要坐經濟艙。」

TBC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