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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憶雪(上)

伊潔說得對,泠安的家鄉很美。

所有的一切都被凍結起來,照明所能及的視野呈現全然的空白,然而冰晶依然在從天上飄落,好像不把大地的凹痕都填平以前不願善罷甘休,掩蓋掉幾日以來激戰的痕跡。

「要欣賞風景前先把衣服穿好。」老爹又加了一件外套上來,坦白說我並不覺得冷,可能某部分感官已經麻痺了吧。此刻最有知覺的部位是牽著伊潔的手,她握得有點用力,這大概是她努力想讓我安心的證明。

「我們離開風族領地了,妳覺得怎麼樣?」老爹拍拍我的肩膀,「還能進行七之花的儀式嗎?」

「我沒問題,快點去儀式地點吧。」我能感覺到力量在急速消耗,就像腎上腺素用完的脫力感,不過撐到七之花發芽的空間還是有的。

我們來到一座宏偉的城堡前,水精靈打開側門讓我們進去。城堡大廳躺著很多傷患,水族人正來回治療,還有一些小孩不安分地跑來跑去,他們的家屬在後面緊追著跑。不難看出這裡成了水精靈族的暫時避難所。

「您們好,想必二位就是風和長春紋章傳人了。」一位長髮雪白的高挑女性走過來,頭上戴著冰晶王冠,「吾為水精靈與月仙族之后,溯月,接下來由吾帶您們前往儀式地點,其他傳人已經在那裡等候。」

被稱為長春紋章傳人給維德的面色帶來一絲異樣,忽然才知道自己是傳人的我非常能理解他的感受,不過他的運氣比我更糟一點,得到紋章的下一步就是世界大戰。

「女王也是第一次見到妳吧?」炎對於他沒有點名水之紋章靈體傳人這件事感到有點奇怪。

希兒露出苦笑,小聲地告訴我們:「月仙族人眼裡向來沒有雨族,我們兩族長期爭奪首席治療師的地位,聽說當初我們對外宣佈傳人絕後的時候,月仙族的長老還覺得相當高興。」

「水族的內部鬥爭一直都很嚴重,而且還是來陰的那種鬥爭,不像火族會大方地打起來,說實在這次『黑靈之子』出在水族並不會令大家太意外。」烈也壓低聲音說。

「別說了,小心人家聽到。」炎做出禁聲的手勢。

直直穿過皇宮的大殿,女王領我們到估計是後門的地方,留守此地的人正如她所說的在那裡等待。

「希兒!」耀風一看到那個他最擔心的對象立刻小跑步過來,也不管現在眾目睽睽的,張開雙臂就抱住了她。

……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主動了?

不過,現在的我完全理解他害怕失去的心情。

上下打量一會,耀風身上的盔甲有多處刮痕,不久前還嶄新亮麗的金屬變得相當殘破。他的氣色有點差,但神情卻感覺成熟不少,好像突然之間長大了,我甚至懷疑他連身高都有改變。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拍了拍他的頭。

「姐,」耀風和希兒分開後抬起頭來看我,表情帶著細微的擔憂:「薩斯哥他真的……」

「死了。」我平靜地說。那首輓歌帶走我很大一部份的哀傷,我現在居然還有餘力感嘆耀風真的長大了,居然知道要關心我。「維德會代替他完成接下來的任務。」

「請各位多多指教。」維德生硬地說,他恐怕一時半刻找不回原本外向爽朗的自己。

「只要知道你不是什麼反賊都好說,不過現在開竅者也不是敵對陣營就是了。」烈聳聳肩,「歡迎你加入這淌滅世混水。」

「當傳人很辛苦。」穆修說著跟維德握了握手,「歡迎加入。」

「謝謝你們。」他看上去放鬆了一點。

「話說回來,默的情況怎麼樣?我聽說他病倒了。」希兒問道,能看出她對於自己身為治療師卻沒能幫助到同學的這件事很在意。

「他的復元狀況很好,只是水族的治療師還不肯放人,他和馬卡雷先生都被扣在上面的房間。」耀風將手指指向天花板,「他本來還很堅持要跟我們一起執行七之花儀式。」

她點點頭表示同意:「那就好,小心謹慎最重要。」

「快執行儀式吧,這被拖延很多天了。」炎催促道,用眼神示意不能讓女王在旁邊等我們聊天,「簡單說一下,知道咲風失蹤以後我們緊急聯絡土族鎮鎖士來幫忙,也有一部份鎮鎖士去了夜族那邊,所幸目前唯一因黑靈造成的災禍就是這寒害。」

後門的侍衛推開門扉,寒風瞬間迎面而來,我過了好幾秒才讓眼睛重新適應並突破這寒冷。睜開眼,眼前的景象嚇了我一跳。

距離城堡不過一百多公尺的地方,世界被比夜空更黑的黑色吞噬,天與地都無法倖免。一排土族術士穿著厚重的衣物站在邊界,努力穩住他們腳下的陣法,顫抖著的背影令人於心不忍。

「來吧,還好儀式地點還沒被吞噬。」女王招出一根水晶法杖,以其在雪地上敲擊三下,冰所構成的平台便由地面升上來,上面刻著傳人該站的位置和陣法紋路。

我們熟練地站到各自的位置,只有維德遲疑了一會,聽好紋章的指示才開始動作。希兒的歸來平衡先前不足的屬性,又能按照原來的分配進行,壓力比較沒有那麼重。

儀式結束以後,我幾乎是馬上跪倒在地上,跟在火精靈部落時一樣。我原本就是幾天沒睡好,幻界聖曲‧終章的消耗量更是非比尋常,縱使平復了我的情緒,卻沒有回復體力的功能。

救治三個重傷者──其中一人還是我──的希兒理論上應該要跟我情況差不多,不過她現在人在水族的大地上,疲憊感不會有我這麼明顯。

「小咲,快去休息吧。」伊潔馬上靠過來攙扶我。

「嗯……」我真的很累很累,但我又有些害怕入眠,在那南柯一夢之後我會不會又夢見什麼,想到這就無法讓眼皮垂下來。

「帶他們前往臥房。」女王對旁邊的侍衛這麼吩咐以後就掉頭走人,跟她這冰雪女王的身分相當匹配。

到了城堡裡的賓客房,伊潔跟我仍是睡在同個房間,躺上床之前,我思考一會,開口道:「伊潔,我知道妳也很累,但妳可以聽我說一些事──關於我的事嗎?」

「小咲說什麼我都會聽。」她本來幾乎要躺下了,聽到這馬上坐起來。

「該從哪裡開始說呢?嗯,我四歲的時候──」

我什麼都告訴她了,媽媽的事、我小時候的事、預言的事、幻界的真相還有我在創界的人際關係,全部、沒有一絲保留地讓她知道。講到後來,我連眼淚開始滑落都沒有感覺,直到伊潔拿紙巾來幫我擦掉。

我說完以後,她輕輕地抱住我,說:「謝謝妳告訴我。」

把事情都說出來讓我輕鬆許多,沒多久就陷入沉睡,但這並不如我所期望的是個無夢之夜。

 

 

那是個奇怪的夢。

我走在看起來是水精靈族地的街上,左右兩邊都是很普通的房子,然而周圍沒有任何人。我似乎知道該往哪走,毫不遲疑地向前進,來到街尾的一間小屋。大門在我伸手前就自行敞開,我也自然而然地走進去。

房子裡幾乎沒有什麼傢俱,能看出住的人數不多,氣氛很冷清,就連臥房都相當單調,只有床跟一盞燈。倒是書房的藏書量相當驚人,好幾個書櫃都塞得滿滿的,書房外也能看見放書的地方,每本書都有翻過很多次的痕跡,可以想像居住者都把時間花在它們上面。

看完一圈,我回到那個單調的臥室,藍色陣法忽然浮現在角落的地板上。移開那塊地板,我爬下通往地下室的梯子,進入這間屋子最富有感情的地方。

小小的地下室裡放著幾把練習用的臨時兵器,幾本書和簡單的書寫用具被堆在角落的書桌上,除了這些東西以外,牆上還掛著幾幅肖像──並非是以顏料作畫,而是由帶著色彩的冰晶所組成的畫面。

那是一個有著亮藍色頭髮的女人,她深藍色的眼睛帶著憂傷,嘴角也微微往下撇,蒼白的皮膚透著不健康的色澤,整個人很憔悴。

另一幅肖像畫的是一個神情高傲的黑髮男人,湖水綠的雙眼深沉得像是要把人吸進去,搭配上他英俊的五官,給整幅畫增添不少氣勢。但,這氣勢不是鼓舞人心的感覺,是那種致命的、令人震懾的魄力。

我曾在黑靈的記憶中看過這個人很多次。

至於第三幅畫,它不太算是肖像畫,畫中人正彎腰教導著一個孩子如何握劍,表情非常溫柔,讓他的學生也不禁流露出淡淡的開心神色。

多麼美好的畫面。

我想再多看幾眼,眼前的景象卻像是水面被一滴落雨干擾,漣漪模糊了一切,然後往黑色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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