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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記憶

幾乎被遺忘的記憶從深處慢慢浮現出來,灰白色的畫面連一點色彩也沒有,就像是一張褪去顏色的老舊照片,壓在櫃子的最深處封存著。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久遠的記憶。

就在她還沒有發病前,原本是一個很圓滿的小家庭。

媽媽是個很美麗的女性,烏黑的青絲、如白玉般毫無瑕疵的肌膚上鑲著一雙翦翦水瞳,宛如不容褻瀆的女神。

爸爸是個很俊美的男性,眉若刀裁、挺鼻如削、紅唇微薄、下巴剛毅,每一個弧度,都完美的讓人忌妒,彷彿神匠們經歷了千萬年,嘔心瀝血才雕琢出來的偉大傑作。

兩人站在一起,猶如天造一雙地設一對,每個人都羨慕著他們這一家。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子、穩定的薪水,爾時也能夠撥空陪家人一同出去旅遊,談天論地,藉著出門旅遊的時間與自己孩子聊聊發生過的事,並同時教導尚未成長的孩子如何做人處事。

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父母工作也是早出早歸,晚上還能夠出去吃個飯或是逛逛夜市,還可以帶點東西回來分給左右鄰居,氣氛和樂,每個鄰居也對他們很好,只要孩子跑出去玩,鄰居也會關照一下,以免走丟或是被人拐走。

只是,就當所有人以為日子會這麼下去時,小家庭裡面的孩子忽然發病,從一開始小腿浮現點狀的血塊,再到手臂的青腫,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小孩子愛玩才會受傷,但是到孩子一次割傷血流不止之後,父母才發覺到不對勁急忙帶著孩子跑醫院。

當醫院抽血完後發現是白血病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不正常的白血球已經滲入到組織中,一點點地破壞身體正常的運作,若是再早一些發現,或許還有辦法完全去除,但是現在晚了一步,就只能先依孩子的體力先做放射治療,再等符合的骨隨能夠移植。

然而,每一次的治療都需要消耗大量的金錢,每一次的治療也會花費孩子大量的體力,從此這小家庭不再是眾人所欣慕的和樂家庭,偶爾還能聽見從這家庭裡發出大大小小的聲音,有時是玻璃破碎的聲音,有時是男女爭吵的聲音,最後以尖叫聲劃下句點。

之後,再也沒有人看過孩子開心跑跳的模樣,就算走到外面,那柔軟的臉龐再也沒有笑容。但在過了一段時間後,孩子就再也沒踏出家門過。

然後......

然後世界染成了紅色。

「嗚──咳咳!」

掐著喉嚨痛苦的彎起身子咳著,三千青絲隨著身體的晃動搖擺著,全身上下沉重地像是被灌了鉛般,熟悉又令人厭惡。

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壓著胸口的咲睜開眼睛,卻又被如突其來的燈光刺的瞇起眼睛,好一陣子才適應過來。

身上的衣服不用看也能感覺到後背全濕,微濕的布料暴露在冷氣中,讓咲不自覺地打了冷顫,拉緊了身上的被子。

「這裡是......?」摸了摸蓋在身上的被子,在伸向身旁的被褥和枕頭,有些不敢置信。

沒有眼睛的男孩、詭異的英文歌曲全都消失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跡也沒有,耳邊除了機械運作的聲音外,根本沒有任何的歌聲。

眼神飄向地板,什麼暗紅色液體根本不存在,乾乾淨淨的別說紅色,連一丁點灰塵也看不見。

是夢?剛剛的一切都是夢?

吞了吞口水,想要掀開被子下床走動看看,卻發現身體沉重的不像是自己,與剛剛輕鬆的感覺差了十萬千百里。

但這種差異卻讓咲大大鬆了口氣,反而心情有些好的打量四周。

室內與睡前沒有任何的差異,空氣中也充滿了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擺在角落的是能夠坐著休息的椅子,病床旁擺置一個三層木製櫃子,櫃子上還放著少許的藥物與剛剛找不著的手機,病床正前方的牆壁上崁著不到四十吋的液晶電視,而窗戶前則擺著提供家屬小憨片刻的長型沙發,窗簾則是好好地捲起束成一圈讓外面的陽光照進室內,讓室內不再那麼陰暗寒冷。

所有一切都如此的熟悉,但在經歷過那種事後卻讓人無比懷念。

有些貪婪的吸口空氣,就算空氣裡充滿了讓她厭惡的刺鼻氣味,但這時候她竟然會無比的貪戀這種感覺,就算剛剛那樣是一場夢,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冷汗狂冒。

還好,全部都是夢。

「不過......」一點一點收起被甩到旁邊的耳機,有些嘆息的看著有些酸麻的雙腿,輕聲道:「如果夢裡的身體是真實的不知道有多好。」

但是一切果然都是夢啊......

無奈嘆了口氣,揉了揉有些悶的胸口,慢慢地躺了下來。

「喀搭。」

細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閉著眼睛休息的咲立刻睜開雙眼,略些驚慌地看向門口,眼底裡充滿了恐懼。

門慢慢地被推了開來,有些熟悉的女聲讓咲鬆了口氣:「咲,你的飲料來了。」

推開門的是身穿白色護士服的女性,手中拿著番茄圖案的鐵罐飲料,臉上帶著職業笑容走到她的床邊。

咲直起身體看向護士的後面,似乎在找什麼,但護士卻在進來的時候順手關上了門,斷了她的想法。

有些失落的看著白色門板,不明的失望感在心頭間擴散,咲收回視線將目光放在一旁的白衣天使身上,勾了勾唇角問道:「媽媽呢?」

她記得,幫她買飲料的是母親才對,但是為什麼帶飲料回來的卻是護士呢?

疑惑與不安繚繞在她胸口,緊緊壓在她的胸口上順不過氣,腦袋同時絞痛起來,卻又瞬間消失,彷彿剛剛的感覺都是錯覺一樣。

護士低著頭拉開拉環完全沒有注意到咲那一瞬間的不適,只自顧自地從櫃子上拿了一個透明玻璃杯倒入鮮紅色的液體,似乎沒有要回答問題的打算。

濃濃的番茄香味擴散在空氣中,甜膩的滋味讓人心情放鬆,但是咲在護士的眼裡看見了不耐與厭惡。

不知道為什麼,身體縮了一縮,好像很恐懼這名護士一樣。

抿了抿唇不再開口,雖然護士嘴角是上揚的,但那有些僵硬的弧度不難看出這位護士心裡有多不滿。

「來,拿好。」裝滿了果汁後遞給了咲,護士抓過了咲的手把杯子硬塞到咲的手裡,抓的力道不知是故意還是不小心,那不像是對待一個病人的力道,反而像是對待仇人一樣,用力扯過她的手,將杯子塞到她的手裡。

面對護士的粗魯咲是有些不滿,但是對上那護士的眼睛後,滿肚子的抱怨全吞回了肚裡,乖順的舉起了飲料湊到嘴邊,微張唇瓣讓散發番茄香的液體滑入口中,沁涼的口感、甜膩的香氣,就這麼順著喉嚨嚥了下去。

剎那,甜膩的番茄香轉化成某種腐爛的屍臭味,沁涼的口感幻化成濃稠黏膩的噁心感,來不及吐出的液體往喉嚨裡鑽去,臭氣燻得她頭昏,眼前接著是一片黑眩。

「嘔──!」

用力推開了身旁的女性,咲整張臉色發白的彎著身體,一手撐著上半身,另一手用力掐著喉嚨往外吐著,只感覺到剛剛嚥下的液體全貢獻給了地板,耳邊除了自己乾嘔的聲音,就只剩下了驚呼聲。

最後陷入黑暗前,她聽見了多人的腳步聲。

      ※       ※       ※

『你逃不掉的,遊戲還沒結束。』

似乎有人在耳邊這麼說著,但是很快就被身旁的吵雜聲掩蓋過去,彷彿什麼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動了動眼皮想要睜開,但眼皮就像是幾千斤重一樣怎麼也睜不開,手腕處被某種東西緊緊勒著,被反綁在背後動彈不得,而雙腳不用看也能清楚感覺到被人向外拉開,涼颼颼的寒風打在雙腿上,凍寒刺骨。

這是怎麼回事?

用力掙扎了一下,才驚覺發現不只手腳被捆綁住,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以上的部位外,都被類似麻繩的東西緊緊綁住,越是掙扎,勒的越緊。

外邊似乎是發覺她的掙扎,模糊的談話聲停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站在她的旁邊,空氣就這樣沉寂下來。

面對忽然安靜的空間,被剝奪視力的咲忍不住緊張起來,呼吸不自覺的急促起來,被反綁在背後的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上衣,彷彿這樣能夠得到一絲安全感。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著,室內除了沉重的呼吸聲外,就沒有半點的聲響。

長久的寂靜讓她焦急起來,她不知道把她綁起來的是誰,也不知道這人到底要對她做什麼,但是她可以清楚知道,現在的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就算她長時間居住在醫院,她對另一方面的事也不是全然不知,更何況她身體有段時間是輕鬆如普通人一樣,可以正常的上課與跑跳,當然也知曉到男女之間的情愛與現實的黑暗,萬一...萬一綁著她的人要對她......怎麼辦?

還有,媽媽呢?媽媽在哪裡?該不會綁在她的身邊吧?還是已經被這些人給......?

不,一定是她多想,媽媽一定還好好的。

沒錯,一定是好好的。

『真的嗎?』

屬於女孩軟軟的嗓音突然在耳旁響起,語氣之中參雜著不明的憐憫。

「誰?」大吼一聲睜開眼睛坐了起來,黑色的眸子掃著四周,卻發現她所在的地方與醫院的環境相差甚遠。

四周的牆壁看起來有些年紀,牆面泛黃、牆角結網,天花板還滴漏著不明液體,敲擊著地面發出室內唯一的聲響。

咲緊抓著胸前的布料大口的喘著氣,瞪大的眼睛不斷掃著黑暗,然而入目的一切除了方圓不到一公尺的物體輪廓,再遠就什麼也看不見。

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的身邊沒有半個人。

別說人,連個會呼吸的生物都沒有。

那麼,是誰在她耳邊說話?

      ※       ※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壓抑著急促的呼吸,突然發覺自己能夠自由活動後咲瞪著手腕,然後伸出手摸了摸腳腕,剛剛所有束縛與沉重感在剎那之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剛剛的感覺都是錯覺一樣。

用力甩了甩頭,覺得一切都混亂的咲抱著頭揉了揉,緊閉著眼睛讓自己的腦袋空白一陣子再來思考從剛剛到現在發生的一切。

吸氣到飽滿在一點點呼出來,按著節奏吸吐氣的咲直到心跳恢復後才睜開眼睛,耳邊不再是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而是液體撞擊在地面的聲響。

「啪搭。」

冰涼的觸感直襲她的腦海,激的她打了個冷顫。

眼角慢慢往肩膀方向看了過去,一雙全黑的眼睛驀地出現在她的身旁,張大嘴巴露出白色獠牙,犀利的尖端刺扎著她的香肩,似口水的液體順著獠牙輪廓滴落在她的肩膀上,散發出濃濃的腥臭味。

「咿──!」

反射性往相反方向退後,原本以為那不明物體會靠近她,但那雙眼眸只直視著她,然後慢慢往後退,完全沒入了黑暗中。

那是什麼鬼東西?

喘著氣思忖著,後背緊靠在牆壁上瞪著前方,好似前面會跳出一朵花一樣。

冷靜,冷靜,首先要把腦袋冷靜下來,然後再來思考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咲不斷在心裡默念著冷靜好幾次,強制壓下因不安而起伏的心跳與呼吸,但她卻沒發現被她擱置在一旁的雙手緊緊的蜷曲起來,緊到食指的指尖泛紅,還能看見從指縫中滲出的血液。

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咲閉上眼睛梳理亂成一團的思緒,幸好耳邊也沒有什麼奇怪的雜音或是奇形怪狀的東西跳出來干擾,讓她第一次感覺到一個短暫的安穩竟如此珍貴。

所有發生的初始點,都是在她戴著耳機撥放那首英文歌曲睡覺之後,但是平常那首英文歌曲她也時常撥放著,不管是睡覺還是休息還是看書打發時間,放一首自己最喜歡的歌,不是很常見的事嗎?

但是為什麼以前都沒有發生這種事現在才發生,難道是因為她生命快到盡頭?

所以,這一切都是夢嗎?

但是,如果這是夢,為什麼會那麼真實?

還有那杯飲料,那不是媽媽嗎?不管是香氣還是色澤,都是飲料沒有錯,但是為什麼喝下去後又變成這樣?

而且......在醒來前,那場夢又是什麼?

那是她小時候嗎?怎麼可能?在她印象中雖然她發病的時候讓家裡很慌張,但是很快又回到了軌道上,唯一的不同是母親辭去了工作就是為了方便在家或在醫院照顧她,可是那剛剛看見的又是什麼?

假象?

但是那對夫妻的確是她的父母沒有錯,可是後面的影像又是什麼?

是她的?不是她的?

那又是誰的?

『是我的呦。』

略帶愉悅的童音突然出現在耳邊,嚇得咲心跳漏了一拍。

睜開眼睛想要循著聲音看過去,卻沒料到一雙赤紅色的眸子就在她的眼前,嚇得她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與前面那些只有眼睛沒有形體的奇怪東西們,擁有這雙緋紅眸子的主人特別不一樣,只見她從黑暗中慢慢走出,嬌小的身軀、白皙的肌膚,無一不訴說著她是真人的事實。

而且,眼前的小女孩與之前看見的小男孩不同,這女孩不但給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外,她比男孩還要完整乾淨,沒有缺少任何四肢,也沒有全身傷口或是剜去雙眼,除了那雙異於常人的赤紅眼睛外,眼前的女孩根本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是,在這鬼地方會有活人嗎?

相信她,要是有人說在這裡能找到一個正常人,她絕對會賞那個人幾巴掌,然後踹倒在地上。

待在這裡沒嚇死半條命就該偷笑,還能找到一個活人!這種夢話還是等睡著再說吧!

好,扯遠了,能在這種鬼地方還有一個不知生死的小女孩面前,她還能這樣神智飛到外太空去,恐怕也只剩下她吧?

果然是嚇多了現在認為換個小女孩已經習慣了嗎?

她可不可以不要這種習慣啊?

「咳!所以,什麼東西是你的?」清了清喉嚨問著,或許對方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所以咲還是帶著有些溫柔的語調問著前方的女孩,

而且,面對女孩的紅色眼瞳,她不但沒有反感,甚至還繁衍出一種奇怪的親近感。

這種感覺,她不討厭,但是在這種地方,還是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抬起眸子仔細打量對方,身著白衣的女孩披著一件紅色的斗篷,沒有戴上兜帽。精緻帶點嬰兒肥的小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露出小小的梨渦,明明很可愛的孩子,卻給人一種老成的歷練感。而一對蘊含絢麗的赤紅眸子,宛如世間稀有的寶石,令人一看就忍不住淪陷在其中。

若是放在現實,這孩子肯定是個備受呵護的洋娃娃,在父母的懷中盡情的撒嬌才是,但她出現在這種地方,那是不是......?

咲的眼底裡出現了憐憫,讓站在她前方的女孩有些不解的歪了頭,全紅沒有半點眼白的眸子直視著咲,微張了唇瓣:「你剛剛說得記憶阿。」

「記憶?什麼記憶?」她剛剛有說什麼記憶嗎?

「就是你剛剛所想的那段記憶阿。」女孩微笑說著,兩手背在身後身體往前傾,白皙的小臉往旁歪,天真的模樣讓人恨不得把孩子抱在懷裡好好疼惜。

只是配上那鮮豔的可怕的紅色眸子,所有的天真可愛全被蓋了過去,如果在有燈的情況下,她肯定會認為這女孩是個精緻洋娃娃,但是在這全黑的房間裡,面對一雙赤紅眼睛,誰能淡定?

若不是這女孩給她一種詭異的親切感,她不是被嚇出心臟病就是嚇掉半條命。

「剛剛所想的記憶?」剛剛想得滿多的,但是記憶......?

剛剛所想的難道是她小時候的記憶嗎?那麼那個孩子難道就是她?

「對喔。」女孩吃吃笑著,伸出了手突然摸向了咲的臉頰,踮高了腳尖,讓自己對上了咲的雙眼。

女孩的手冰冷的可怕,那雙赤紅的眸子倒映著咲的身影,彷彿能夠洞悉一切。

反射性就想倒退的咲用力撞上牆後才想起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忍住推開女孩的想法,伸出手就想把女孩的手往外扯,但卻沒想到看起來沒施力的手怎麼拉也拉不開,而女孩的手就像是冰塊一樣,不但奪走她的溫度,也暖不了她手的溫度。

「你......」

「吶,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打斷了咲的話,女孩的嘴角慢慢上揚,微張的小嘴裡閃爍著不明的寒光:「在這棟建築物裡,找到我。」

『只要你能夠找到她,這場捉迷藏就是你贏,很簡單吧?』

男孩的話語忽然躍入她的腦海裡,與女孩重疊。

微微睜大了眼睛,還來不及問什麼,女孩就先開了口:「找到我,我就會告訴你一切。」

「等等!我要去哪找你!」緊抓著女孩的手質問著,但是女孩的身影逐漸變淡,只留下那一雙刺眼的赤紅眸子。

最後,紅色的眸子慢慢閉上消失在黑暗中。

咲的手停滯在空氣中,滑稽的模樣讓隱存於黑暗的生物嗤笑著,透過空氣的傳播,細微的笑聲傳到了耳邊,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伴著笑聲,細小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讓有些失神的咲驚的跳了起來。

有人?這種地方有人?

眼睛亮了起來,就像迷失在黑暗許久的迷途者好不容易尋到一絲光亮,讓咲立刻扶著牆壁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向門口,根本把這間房

間探查清楚,就抓著門把用力轉,撞開了門扉。

一打開門,濃厚的腥臭味撲面而來,讓驟不及防的咲立刻扶著門框大嘔特嘔起來,也還好早上並未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除了胃酸外,也沒什麼能吐了。

「咚──咚──」沉悶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沉重的聲響完全不像是正常人會發出的聲音,讓想要撲去找對方的咲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一手摀住嘴巴忍住乾嘔的噁心感,另一手緊抓著門框穩住自己搖晃的身軀,雙眼緊盯著走廊盡頭。

只見走廊盡頭轉彎處有個看起來快壞掉的白日燈泡一閃一閃,白色的走廊與印象中的醫院毫無差異,但在夜晚的時候醫院的電燈泡至少還是亮的,不至於像這樣一閃一閃快壞掉的樣子。

透過微弱的燈光,沉悶的腳步聲愈來愈近,透過牆壁上的影子,她能夠清楚看見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來,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地板的細微震動。

這要是人真的有鬼!

腦海閃過這一句話身體也同時有了動作,也不管自己身體還舒不舒適,立刻就把門給輕輕關了起來,盡量不發出噪音引來注意,然後慌張地看了身旁的東西,希望能夠找到能夠躲藏的地方。

但是掃過整間房間才發現一件事。

這裡根本沒有躲的地方!

除了四面牆外這房間裡什麼也沒有,再仔細一瞧,這房間了不起也才五坪,別說躲了,連扇窗子也沒有!

這裡真的是醫院嗎?連個家具也沒有,但是外面走廊真的是醫院的模樣啊!

慌張地四處摸索著,不管是剛剛的不明物體,還是那洋娃娃般精緻的小女孩全部都不見,剛剛還在騷動的黑暗剎那間安靜下來,只留下她一人。

還在思考著要不要奪門而出,但靠近的腳步聲讓整個房間隨之晃動,把沉浸在思考中的咲硬是拉回現實。

驚恐地看向門口,而腳步聲也停了下來,不久那被咲關上的門扉晃了晃,手把以緩慢的速度向左轉開。

一直後退的咲撞上了牆壁,然後往旁看了過去,一咬牙,就往角落踮腳快步走了過去。

也許運氣好點躲在角落不會被發現,如果真的被發現,就只能跑了。

雖然空間有點小,但是要跑應該不是困難事。

握緊拳頭將自己縮成一團蹲在角落,緊抱著自己雙腿把自己的存在縮到最小。

「咿呀──」

門扉慢慢被往內推開,停下的腳步聲也隨之響起。

模糊的身影一點一點靠近,明知道後面沒路,咲還是不自覺地往後擠了擠,雙眼盯著前方不放。

只見它擁有一雙紫色邪魅的眸子,兩邊嘴角不斷往旁拉開,形成一道看似新月般的弧度,在黑暗的襯托下,顯得詭異至極。

但奇特的是,她看不見它的身軀與形體,除了那一雙勾人的眸子與赤紅的嘴巴外,她看見的,除了黑暗外就什麼也看不見。

不得不說,勾人這個詞用在一個看不見臉或是身體的東西身上很奇怪,但是那雙眸子好似能夠把人吸進去一樣,美的不可思議。

好美的眼睛。

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碰那雙眸子,但下一秒那紫色的眸子看了過來,那雙深邃的眼睛忽然迸出了歡喜,朝著她奔跑過來。

「碰!」

在那黑色物體撞上來前,咲下意識就往旁邊撲去,下一秒她就聽見液體撞上牆壁上的聲音,濺了她滿身。

咲張大嘴巴看著『分屍』的液體,那雙讓她略些失神的紫色眸子就躺在一攤液體的中央漂浮著。

吞了吞口水從地板上爬起來,咲小心翼翼的往前想要靠近四散的『屍體』。

「咕咚。」

某種吞嚥的聲音從旁傳來,嚇得咲突然跳了起來,也順勢停下了腳步。

一停下腳步,某個濕濕涼涼的東西劃過她的腳邊,激的她立刻勾起了腳想要閃過。

「唰唰唰────」

像是下雨一樣的聲音不斷從下面傳來,咲立刻循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剛剛四濺的液體忽然像是有生命一樣往眼睛的方向衝去,一點一點地聚集起來。

咲看著那些迅速竄過她的液體抬起手摀起了嘴巴,尖叫聲硬生生地壓抑在她的喉嚨裡,然後往後慢慢地退。

堆疊起來的液體一點點拉高,那雙紫色眼睛一直盯著她的方向,好像到嘴的食物會跑掉一樣。

事實上,不跑的人就是腦子有洞。

看見那東西慢慢拉高的身影,咲想也不想就拔腿就往門的方向跑過去,在那東西還沒跟上來前,用力把門甩上,看也不看就往那東西來的

另一端的方向跑過去,連頭也不敢回,歪歪扭扭的往前直直跑去。

過不久,後面就傳來了厚重的腳步聲,而且節奏越來越頻繁,緊跟在她的身後不放。

咲的眼裡只剩下眼前的直線道路,一旁的病房還有房間入不到她的眼裡,也導致咲完全沒注意到她跑了將近五分鐘連走廊的盡頭也看不見。

狹窄的走廊靜謐的可怕,只剩下兩人的奔跑與一人粗重的呼吸聲迴盪著,而在無人看見的地方,一雙紅色的眼睛正看著這一切。

然後,血紅色的嘴巴微微扯開,輕快的歌聲融入空氣中,與前方不遠的奔跑聲格格不入。

「Ding   Dong

Here   I   come   to   find   you

Hurry   up   and   run

Let's   play   a   little   game   and   have   f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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