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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珊瑚紅

升上國中,時間實在飛快,還帶著些許殘忍,國一上學期恍惚的就這麼過去。

但又似乎什麼都還沒有改變,很多事都還是那麼模糊不清,不管是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心意,還是心結。

「老師,李湛怎麼還沒來?他請假嗎?」身為班長的喬柏娜在早自習結束後問。

「李湛轉走了。」班導這個消息丟的又直又準,我發現我的耳朵似乎被這話震得微微發顫。

也不過只是微微。

一個不小心,便聽到來自後方李澄跟她的姐妹淘細碎的說話聲,她顯然也是此時此刻才得知這個消息。

「為什麼?」開始有人又掩不住好奇發問。

「這個問題有些私人,你們真想知道的話自己私下問他。」班導回答。

吱吱喳喳交談聲分散在空氣中的每個角落。

有人不曉得打哪來的小道消息,說是身為家長會長的李湛爸爸跟校長鬧不合。

過了ㄧ天時間,大家也沒什麼再討論,也沒怎麼再在意。

一切仍回歸到時間的正軌。

我轉身看李澄,她也一樣沒再說話,我將要把頭扭回來時,瞥見鍾墨藍正盯著我。

我依然不知道那雙眼底下藏著些什麼。

但我知道,對於李湛的離開,我並沒有想像中難過。

.

新學期,抽籤換了新打掃工作。

我跟鍾墨藍被分配到倒每一間美術教室的回收。

我深深覺得,自己跟他有緣的可怕。

九月的正中午,吃過午飯,我早早到了美術教室,先把所有被丟掉的美術畫紙、石膏殘屑等等分類進一個笨重龐大的回收桶。

每天都是我自己做這些事,鍾墨藍好像算準時間似的,每每都等到我剛好把垃圾桶搬下樓時才出現。

但說實話,他會出現我就已經夠意外的。

「妳不覺得我很厲害嗎?總是抓準時間剛剛好。」

「你還敢說。」我倆正一人提著一邊的垃圾桶穿越走廊。

再回到美術教室放置回收桶,我跟鍾墨藍洗著手。

「喂,鍾濯藍!」

我還來不及反應,眼鏡鏡片依附著許多小水滴,我惱怒摘下眼鏡,在衣服上擦拭。

「幼稚!」

「生氣囉?我發現妳不戴眼鏡還不錯。」

「不要,會沒安全感。」

「妳好奇怪。」

「我才覺得你奇怪。」

隔天,又到了同一時間,我還是一樣做完所有事情,把桶子搬下樓。

鍾墨藍卻沒有出現。

等著等著,開始翻遍整棟美術大樓,甚至也到了地下室。

經過昏暗地下室的小倉庫,正當我認爲沒什麼動靜,聽見有人喊道:「鍾濯藍!」

我當然知道喚我的是誰,我已經相當習慣他在打掃時間跟我玩幼稚的捉迷藏。

「鍾墨藍你出來,我還想回去睡午覺。」我走進倉庫。

「哇!」鍾墨藍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四周昏暗無比,我嚇的胡亂跳一把,不小心將手離開了方才一直扶著的門把,門如有強而有力般的磁鐵與門框扣住。

「好玩嗎?」

「蠻好玩的。」我透過細微的光線,看見他泛起笑意。

「你真的⋯⋯。」我忍住怒火,把手放在冰冷的門把上。

咦?

「怎麼打不開?」我緊張起來。

鍾墨藍跟我試了無數次,門把都快被扭壞,門就是開不了。

「現在怎麼辦?」我問。

「現在......就只能等待救援。」

「萬一都沒人下來,我們就得一直待著。」

小倉庫就是小倉庫,除了一扇該有的門,沒有任何出口,只有灰塵。

「老師發現我們不見,會來找的。」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捫心自我,說緊張,也沒多緊張,也不害怕。

難道,是因為跟鍾墨藍在一塊?

難道,我真的喜歡上他?

這真的是喜歡嗎?還是只是我在脆弱時,稍微有人施捨點好,而產生的錯覺?

我眼睛逐漸適應黑暗。

鍾墨藍坐到地板,背倚著牆。

「悶。」他將前額的髮向上播。

「當然,這裡一扇小窗也沒有。」我回覆:「這都要怪誰?」

「怪...學校,竟然不在這裡開個窗,他不怕有學生跟我們一樣不小心被關在裡面嗎?」

我真是哭笑不得坐到他身旁,同樣背倚牆。

我倆便沈默、與世隔絕。

.

「我們要ㄧ直沈默下去?能不能稍微講一下話?」鍾墨藍首先打破沈默。

「要講什麼?」

「李湛走了,妳心情如何?」

「不知道,而且為什麼你只會問我李湛的事?」

「好奇。」

「走的那麼突然......是有一點不知所措,但也就這樣而已。」

「是很大一點吧?」

「要你管。」

「好好好,妳不想說就算了。」他說:「但我可不是那種會很關心別人的人,不管是別人的事情還是想法。」

「看得出來。」

「但對妳好像就不會,我覺得我們之間蠻微妙的,感覺認識很久。」

聽了這話,心裏像暖流略過,不,不是暖流,而是某種炙熱感,隨著心跳脈動灼得胸口發疼。

「可能...名字太像?」勉勉強強我只擠出這一句。

見他噗赤一笑:「也許吧。」他說。

接著又是一陣令人難耐的寧靜。

「鍾濯藍。」寧靜再次被他打破。

「嗯?」

「跟妳說個秘密好嗎?」

「什麼?」

「其實我...真的看得到自己未來的另一半。」

「蛤?」

「我認真的。」

「長得如何?」

「看不清她詳細的模樣,只有散發出來的氣質。」

「怎麼樣的氣質?」

「有如仙女一般那種。」

喔,我完全與氣質沾不上邊,讓我不禁感到小小沮喪。

奇怪,我有什麼立場沮喪?

「是怎麼看到的?」

「不記得了,小時候常常會有個女人出現在我的腦海,我一直以為只是某個曾出現在我生命中匆匆一瞥的畫面,可是有一天,我爸跟我說,只要是我們家的男人都會。」

「那這樣也不錯,以後你尋找另一半就輕鬆多了,有個明確目標,不像其他人花了老半天時間,還找不到自己的命中注定。」

「妳現在是百分百相信我說的這些?一般人都不相信我。」

「你有跟其他人說?」

「沒有,妳是第一個。」他說:「我只是認為其他人會不相信。」

「那你不怕我也不相信你?」

「我知道妳不會,但我也沒想到妳會這麼相信。」

好鬼打牆的話語。

「人們會覺得荒謬、不相信,是因為他們沒有經歷過,我是相信這世界上有無限可能,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鍾墨藍只是直勾勾看我,他的黑色眼眸處在昏暗下特別明亮。

「你說,我們幾點會被發現?」我趕緊轉移話題並別開他的眼。

「不然我們打個賭,妳覺得是放學前還放學後?」

「放學前。」我說。

「那我賭放學後。」他說。

「賭什麼?」

「我們即興發揮。」

我看見他手臂上有條較深的疤痕。

「幹嘛?」他發現我盯著他的手。

「你那怎麼了?」

「這個?」他輕瞥他的疤:「小時候我爸媽吵架,我爸大發飆,把家裡許多東西都砸了,我跟我哥好好的坐在客廳看電視,被掃到颱風尾,當時看著我的血ㄧ直流ㄧ直流,我很痛的一直哭,我爸媽完全只顧著自己的架還沒吵完,根本沒注意到我受傷。」

此刻的他,靈魂處在一個我看不到的世界,彷彿跟他手臂上的疤一樣深,不可測。

「這有造成你的陰影?」

「多少有吧?但我也習慣了。」

「習慣?」

「習慣他們的爭吵,我爸媽是一對很奇怪的夫妻,他們和平相處的模式令我很嚮往,但一旦我爸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發飆,他總是拿我媽出氣,我媽好多次都想離婚,可能為了我們三兄弟,才忍氣吞聲這麼多年。」他停頓一會兒,接著說:「不過這也讓我鞭策自己,以後絕對不會像我爸一樣,我常在想,能跟自己心愛的女人生活一輩子,不是再幸福不過的事了嗎?為什麼就是無法靜下來,好好尊重對方?」

我什麼話都沒回。

「不過我也有點擔心自己已經慢慢被潛移默化。」

「不會的。」我下意識只能這麼說,其實我有點後悔。

鍾墨藍又用他招牌挑眉看我。

我覺得自己臉紅,實在感謝現在的昏暗。

可能他也詞窮,又再度陷入靜默。

.

「濯藍,妳還好嗎?」娜娜背著書包,焦急又充滿關切的對我全身上下打量一番。

「沒事啦!」我跟鍾墨藍並肩跟著老師走回教室。

班上已經沒有同學的蹤影,現在已經是晚上6點。

鍾墨藍打賭贏了。

據娜娜說,其實下午的任課老師們都沒有發現班上有兩個人無影無蹤,只是很巧妙都有說了句「你們班今天好安靜」。

其實早在下午第一節下課,已經紛紛有同學發現我跟鍾墨藍不在位置上,但他們都很有同學愛的不想打草驚蛇,便繼續專心上課。

下課娜娜就有跑去找班導,但沒見班導人。

一直到快放學,娜娜又去報告班導,主任們、一些熱心的其他班班導們翻了學校兩個小時,才有人想到學校還有個廢棄的小倉庫。

我內心深處是十分跟感激的,感激老師們的遲頓,使我在這六個小時跟鍾墨藍更進一層,所以即便被罰愛校,我也毫無怨言。

反正鍾墨藍也會一起。

這晚,我躺上床,腦海迴盪鍾墨藍那個天大家族秘密,現在想想是挺神奇,我仍願意百分百相信。

我自己不曉得為何,我就是相信他,他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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