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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 魔人降臨

      鮮紅又黏稠的紅色液體,正緩緩從路德的頭上流下,流過額頭、眉毛,流進了眼睛裡面,他的眼睛一片血紅,看著眼前搖曳抖動的火光,整片世界都染成了紅色,血是熱的,身體是冷的。他是馬爾蒂奇王國最小的王子,年僅十三歲的路德,正穿著隨從的服飾,伏在一片屍體堆中一動也不動。

      路德的思緒不禁飛回到昨天,昨天早上,他明明還跟王姊與其他幾個貴族公子一同出門,騎馬踏青,在皇宮旁邊的黑水湖上划船戲水,怎知一到傍晚,一封急報從北方送了過來。路德的父王,也就是馬爾蒂奇的國王「弗蘭卡三世」,一看到那信件,登時將三位王子與一位公主都叫來跟前,面色凝重地說:「我的兒女阿,現在我國大難臨頭,事出突然,我要你們立即整裝,今晚就離開馬爾蒂奇,前往東方的『洛洛亞王國』!」

      路德還記得自己當時大聲問道:「為什麼我們要逃走?是北方的加雷頓帝國攻擊我們嗎?」父王手中的那封信,確實印著加雷頓帝國的官印,加上兩國近年因國境衝突交惡,關係相當緊張,怎麼想都跟帝國有關係。

      國王搖搖頭,說道:「時間緊迫,你們速離開要緊,只要能活下來就明白了。」說著將王子公主都趕了出去,年紀最小的路德,卻不滿意國王的回答,其他兄姊都乖乖聽話,收拾行李準備馬車,只有他跑去了皇后的房間,纏著母后撒嬌,皇后也不明就裡,不明白為何王子們需要倉促逃難,便也沒有催促路德,到了凌晨前夕,其餘王子的車隊已連夜離去,只剩下路德還留在皇宮之中,這一念之差,讓他沒能逃過這場災難。

     

      最開始,是天降火雨,一顆顆拳頭大小的黑色岩石,包覆著紅色火焰,如雨點般從灰濛濛的天空中落下,「澎東澎東」地,砸落在皇宮各處,打破屋頂,打斷走廊,也將美輪美奐的黃家花園砸得坑坑洞洞,滿目瘡痍。這些帶火流星雨落在草地上,樹叢邊,火苗隨之蔓延開來,不過多時,皇宮各處火光沖天,徐徐冒起黑煙。

      馬爾蒂奇的皇宮,名喚「黑水堡」,座落於黑水湖之畔,與岸邊的王城僅用一條吊橋相連,這座湖上的城堡,長年濕氣環繞,兼之氣候寒冷,多年來從未發生過祝融之災,此時起火,城堡內數千名侍衛與僕從們大為混亂,紛紛爭相走避,也忘了該引水救火。

      國王「佛蘭卡三世」端正地坐在王座上,他手持權杖,頭戴王冠,穿上紅色金縷長袍,批著馬爾蒂奇象徵的綠林披風。王座之廳的兩側,站著兩排穿著金黃色戰甲的侍衛,表情木然,昂首挺立,他們是全王國最武勇的戰士。國王的後面,皇后與兩位妃子,還有數十名老少宮女全部哭成一團,但國王依然不為所動,平靜地把路德叫到跟前,溫和地問道:「你害怕嗎?我的兒子。」

      流星雨轟隆轟隆地落在皇宮裡,地板牆壁的震動也沒有止息的跡象,窗外舉目所見只有大片火光與黑煙,以及士兵們喧囂的吼叫聲。路德僅管腳下站得不穩,卻是大聲回答:「我們馬爾蒂奇王國,被世人稱作『奇蹟之國』!我們一定能在父王的帶領下,渡過這場災難!」

      老國王剛毅的臉上線條變得柔和起來,他輕拍拍路德肩膀,卻是搖搖頭說:「我們被稱作奇蹟之國,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情了,當年馬爾蒂奇爵士,驅逐闇之信徒,開墾這片荒蕪之地,創建許多被稱為奇蹟的偉業,但作為馬爾蒂奇爵士的後代,我們並沒有傳承到他的力量,只是謹守祖先的遺命,勤勤懇懇地守護這片土地與人民。」

  

      路德發問道:「闇之信徒?就是那些信奉邪神,使用黑魔法的邪惡之徒?這片土地以前是闇之信徒的居住地,所以這場災難跟闇之信徒有關聯嗎,他們來報仇了?就算如此,我們也不需要怕他們!」

      老國王將一封信件,交到路德的手上,並繼續說:「這封信是昨天寄到的,是加雷頓帝國的將軍用最急件送過來。」

      就是昨天收到的那封信,路德緊張地接過羊皮信件,並攤開來,信內以剛猛的筆勁草寫著幾個字:「魔人重返大陸,我國西海岸海防駐軍不敵魔人攻勢,亞丁港已淪陷,全面退守鐵衛堡,鐵衛堡是我國傾全力打造人類最強軍事基地,若是鐵衛堡也失守,人類將亡於魔人之手,冀望大陸各國不計前嫌,以人類存亡為優先,與我國共同合作,對抗魔人。」最後面署名跟官印皆是加雷頓帝國海爾將軍。

      路德見信怔了一怔,那個總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加雷頓帝國,竟然是送了求救信過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茫然問道:「父王,魔人是什麼東西?」

      老國王說道:「魔人是邪神盧恩的心腹,一共有十一位。千年前邪神與光之神為了爭奪大陸的主導權,展開一場創世之戰,最終光明勢力得到勝利,將邪神以及手下的魔人永遠驅逐出境。如果這封信上內容為真,魔人回到這片大陸,也許又到了人類存亡決斷之刻了。」

      老國王說到這裡,窗外轟隆的流星雨也恰巧停下來,接著傳來聲聲士兵的吆喝聲音,與急促的腳步聲,顯然發現了入侵者。老國王說:「差不多要來了。路德,我們去看看吧。」

      路德隨著父親走到窗台邊,看著樓下的皇家花園。花園裡早已遍地大火,濃煙四起,但還是可以見到士兵們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兩個人。

      站在前面的是一名壯碩的紅髮男性,身材高挑,一站出來就是鶴立雞群,士兵們全像是小孩子一般在下面鑽動。那名男性赤著上半身,穿著破爛的長褲與短靴,揮舞著一柄跟他身高差不多的巨劍。那柄劍通體全黑,也無劍鋒,宛如巨大的黑色鐵塊,卻冒著白煙。一被那黑色鐵塊掃到的士兵,無不被燒得皮開肉綻,倒在地上打滾哀嚎。那男子單手揮舞著巨劍,站在火海之中,直是以一擋百,神威凜凜。

      老國王看著那名男子,喟然嘆道:「這是『劫焰的紅魔人』,傳聞中紅魔人經過之處,無不焦土,在所有魔人中戰力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這次可以親眼見識一下了。至於後面那個是‧‧‧」

      老國王眼光看向紅魔人的後方,一名披著黑色斗篷的瘦弱女性,她戴著斗篷帽子,看不清面容,只能隱隱約約見到些許的黑色髮絲在風中輕飄。她一直靜靜地站在後面,不管身旁戰鬥的如何激烈,她總是嫻靜地站著,泰然自若。

      老國王略為沉吟一番,才說道:「那女人是‧‧‧『黑魔女』,她向來不親上戰場的,怎會‧‧‧」然後又嘆道:「看起來似乎只有兩個人,難不成魔人認為只要兩個人就能拿下我們馬爾蒂奇王國?」老國王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無奈的苦澀。

      路德緊貼著窗戶,瞪大眼睛,仔細地將兩名魔人的身影,牢牢印在腦海裡。此時紅魔人的巨劍底下已經殺了超過五十人,其餘的士兵已經沒人敢再靠近紅魔人。紅魔人往前走一步,士兵們便後退一步。

      老國王拍著路德肩膀,低聲道:「路德,人類無法對抗魔人的,報仇不是你的工作。如果你想為人類陣營盡一份心力的話,把魔人戰鬥的樣子記起來,然後想辦法活下去,到洛洛亞王國去,等待人類反攻的契機。你也該走了,皇宮前的吊橋應該燒掉了,趁天還沒亮,我讓修奈爾背著你,從後面游泳離開吧。」

      老國王一招手,一名金甲侍衛立即走上前,跪在國王與路德王子面前,路德叫道:「父王,我不走!我也要跟魔人戰鬥!」老國王搖搖頭,然後對修奈爾使個眼色,修奈爾縱步上前,用劍柄在路德腰間用力一撞,路德吃痛,身體軟了下去。修奈爾二話不說,便將癱軟的小王子扛在背上,向國王行禮。

      老國王也紅了眼圈,低聲道:「修奈爾,路德還不成熟,就拜託你了。」高壯的衛兵點點頭,朗聲道:「修奈爾以羅馬狄恩家族的名譽發誓,必定將路德殿下護送到洛洛亞王國!」說完,負著小王子瘦弱的身子,大步邁出王座廳。

      修奈爾才走到門口,正面迎來一道紅色人影,對方手中巨劍見人就斬,修奈爾甚至來不及做反應,身體已經斷成兩截,睜著眼睛倒了下去。

      「是紅魔人!來得好快!」「外面人都死光了嗎!竟然讓敵人這麼簡單上來!」王座之廳內,尚有五十多名侍衛,見到敵人來襲,立刻從廳內衝出來包圍住紅魔人。作為貼身保護國王的精銳護衛,武藝與戰鬥經驗無不是普通士兵的數倍,但依然沒人擋得住紅魔人一劍,紅魔人舉手投足間,不是將人斬成兩斷就是打飛出去。

      路德被壓在修奈爾的屍身下面,鮮血濺了他一身,也被紅魔人的神威嚇得動彈不得,他怔怔地看著那柄黑色鐵塊,每次揮動所帶來震風,都震得路德全身骨頭像是要裂開一般,萬分疼痛。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王子,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恐懼,他伸手想要抓住一把劍,卻怎樣也不聽使喚,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轉眼間,王座之廳的大門口,已經堆滿衛兵們的屍體,廳內也沒有其他衛兵再衝出來了。路德滿身是血又癱軟地倒在屍堆中,看起來也跟屍體沒兩樣。

      這時,走廊另一端傳來年輕女子說話的聲音,紅魔人才停下動作,與身後的女子對話。路德從屍體堆的縫隙看出去,只能看到她的長裙裙襬,與長裙底下,包覆在草鞋之內,一雙白玉溫潤的裸足。那女子說話聲音輕輕的,又幾聲嘆氣,她使用的並非大陸上的通用語言,路德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是語聲輕吟悅耳,談吐優雅,竟像是名門貴族出身的小姐一般。

      接著紅魔人與黑魔女走進了王座之廳,路德挪了一下身體,想看見廳內的狀況,只聽到父王厲聲道:「大膽賊人,馬爾蒂奇的後裔絕對不會屈服在惡魔的淫威之下!」

      接著傳來女眷們的驚叫聲音,路德心中一急,連忙推開某人的腿,朝廳內一看,黑魔女正摟著老國王佛蘭卡三世的脖子,吻上那滿是花白鬍子又蒼老的嘴唇。不要說女眷們了,連路德也傻住了。直到老國王將黑魔女推開,黑魔女臉上仍掛著意猶未竟的微笑,青蔥般的手指輕按著自己的下嘴唇,閉上了眼睛。

      同一時間,紅魔人的巨劍如閃電般揮出,將老國王一刀兩斷,宛如兩片落葉,緩緩跌落在王座上。紅魔人一動手,王后立即哭奔到國王身畔,伏屍慟哭。紅魔人也沒放過她,口中咕嚕嚕地說了幾句話,手起劍落,然後就沒了哭聲。

      路德閉上眼睛躲在屍體下面,一動也不敢動,只聽得慘叫聲四起,然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接著是紅魔人與黑魔女的對話聲音,雖然仍聽不懂對話的內容,但大約可以感覺出紅魔人正在生氣,黑魔女卻在笑,笑個幾聲,忽然也沒了聲音。

     

      路德心中又是一驚,難道這個紅魔人被嘲笑後惱羞成怒,連自己夥伴都殺?他難掩心中好奇,睜開眼睛偷看廳內,那把燒紅的巨劍被扔得遠遠的,紅魔人雙手扭著黑魔女的頭,粗暴地索取著黑魔女的嘴唇,粗大的雙手緊緊捆住黑魔女那嬌弱的身體。

      路德趴伏在地上,看著黑魔女身上的斗篷、衣物、長裙一件一件落在地上,展露出她那姣好的面容與身段,只聽黑魔女嬌吟一聲,地面上兩片人影已合而為一。

      路德氣得全身顫抖,不敢相信眼前光景,這對無恥男女就這樣在染血的王座上,伴著滿地屍體,映著火光開始交歡,他感到又憤怒又是羞恥,看著地上不住顫動的黑影,心中氣急敗壞,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忽然間,黑魔女轉過頭來,對上路德的視線。

      「她‧‧‧她看到我了?」

      路德大驚之餘,頭一歪,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黑魔女是否已發現他在一旁裝死。耳中聽得兩個賊人在自己父母屍身之側,嬉鬧調笑、交歡作樂之聲不絕,路德心中氣苦,腦中『轟』得一聲,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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