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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胞胎

「放我出去!放我……」   男子隔著透明的玻璃,竭撕底里的呼叫。

「閉嘴。「他看著眼前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男子,低聲喝道。

雖然那個人只是他的幻覺,但偏偏卻無比真實。

他默默地站了起來,用力地搖晃著腦袋,試圖把男子的聲音從腦海中揮去。

「你只是我的幻覺。」自言自語地拋下這句後,他踏著蹣跚的步伐,緩緩推開沉重的門,離開了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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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根據心理治療師所指,他的病為人格分裂症。

自他懂事以來,他就知道自己比其他人遜色。不論是學業成績、運動、還是藝術,他都及不上他人,也沒有屬於自己的專長。

不知道是自尊心的作祟,還是自卑感的污染,他漸漸產生幻覺,分裂出一個了雙胞胎哥哥的人格。

在他的幻想中,哥哥和自己的長相、身型幾乎一模一樣,但當中有很大的分別:他各方面都很優秀,是個全能的優異生。

大概是想用哥哥來彌補自己的不足,他自己愈來愈依賴哥哥。後來的大部份時間,他都把身體的主導權讓給了哥哥。

但是,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明明自己才是這個身體的主人,明明這些東西都是屬於自己的,為什麼……為什麼……

他在車站等了一刻鐘,一名穿著素雅、眉清目秀的女子朝他小跑過去,她正是自己……不,應該說是「哥哥」的女朋友,小綾。

想到這裡,他不禁緊握拳頭。

「呼……不好意思,風晨,讓你久等了。」   小綾氣喘吁吁地彎下身子,按著膝蓋,吸了好幾口氣後,才吐出話來。

風晨看著她著急的樣子,視線落在她因汗熱而紅通通的臉頰,以及水汪汪的圓眼,溫柔地一笑:「沒關係,我們走吧。」

小綾聞言後便站直身子,像貓兒般瞇眼笑了。她很自然地拉起了風晨的手臂,二人就如一般戀人地走往商場。

「風晨好像比以往更溫柔了。」二人在商場逛了一圈,小綾心滿意足地提著購物袋,轉頭向風晨說道。

風晨微微一笑,語氣平和地答道:「你不喜歡這樣的我?」  

小綾眼珠子一轉,滿臉天真地想了下,歪著頭說道:「不,這樣很好。只是……最近的風晨的確有點不一樣了。」

小綾邊說邊往前走,稍為撇下了呆立在原地的風晨。

風晨臉色突然一沉,咬得雙唇發白。果然,我和他還是有分別嗎?可惡……小綾喜歡的是我,她是喜歡我的……

她,只能喜歡我。

憑什麼?憑什麼「哥哥」可以搶了我喜歡的人?

遠遠走在前方的小綾,完全沒有注意風晨的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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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自來水從水龍頭源源不絕地流出,風晨不停地擦拭著雙手,然後隨意地拿毛巾擦拭一番,把東西扔進垃圾箱後,便來到自己的房間內。

房間內的一塊透明玻璃上,映出了風晨,不,應該是「哥哥」的臉。

「怎麼了?小綾看出你不是我嗎?」   哥哥的嘴角不屑地勾起,嘲諷著風晨。

「給我閉嘴。」   風晨低聲說道。

哥哥全身無力地靠著玻璃,雙眼無神地望向地面上。良久,他才有氣無力地說了句,「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取締我。」

「砰噹!」   風晨一拳打碎了玻璃,鮮紅的血從他指縫間滲出,如小溪般不停往地上流竄。

可是風晨像是沒有痛覺般,狠狠地盯著哥哥。

但此刻的哥哥撇開了臉,沒有正視他,彷彿風晨是不存在的人,根本不值得一看。

風晨沒有發言,決定轉身背向哥哥,快步離開了房間。他深知道自己這樣下去,早晚一定會瘋掉的。

「果然……那些藥不能治好他的病。」風晨喃喃自語地說道,聲線微弱得沒入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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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風晨,你怎麼了?近日很像沒什麼精神?」風晨的肩上搭上了一隻手,他睡眼惺忪地扭頭一看,發現他的好友逸朗正一臉擔憂地打量自己。

風晨不再趴在桌上,坐直身子,伸了伸懶腰,留意到大部份同學都離開課室了,只剩下寥寥幾人。

「我睡了多久?」   風晨以慵懶的聲線問道,粗魯地撓頭。剛才真是發了個可怕的惡夢……自己居然直接用拳頭打破玻璃……

逸朗無奈地扶額:「真是的,兄弟,你由午飯後睡到下課啊……」

「啊,是嗎……」風晨邊說邊開始收拾背包,毫不在意逸朗的神情。

「喂喂,聽我說,聽我說,今天隔壁學校發生了一件怪事呢。」二人並肩走出了課室,逸朗便逼不及待地用手肘撞了下風晨,露出一副說八卦的女生樣子。

風晨白了他一眼。「沒興趣。」

「唉呀,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悶騷的……嘛,你不想聽就算了。」   逸朗明白是自己自討沒趣,便識相地閉嘴。

風晨緊抿雙唇,沉默不語地跟在逸朗身後。為何每個人都只喜歡   「哥哥」?   他有什麼比我好的?他和我不就是同一個人嗎?

「我和你是不同的,不要總是模仿我。」   倏地,風晨腦海中冒出了哥哥的話,他用力搖頭,把思緒晃了出去。

他心中下了決定:我和你,是一樣的。我一定能證明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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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風晨獨自一人站在洗手盤前,喘著粗氣,嘗試冷靜下來。自來水聲嘩嘩地響著,他用力地清洗著雙手,再洗了下自己的臉。

他包上紗布的右手滲出血絲,但他無意理會。

他深吸了口氣,提起了袋子,扔到垃圾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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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內,一名嚴肅的警官板著臉,審問眼前的女子。

「你確定你不知道他在哪?」  

穿著素雅連身裙、眼睛水汪汪的女子搖搖頭,當是回答了警官的問題。

警官的歎了口氣,語氣稍為平和了些,「妳的同學都說,你們二人可是好朋友,他失蹤近兩星期了,你難道沒有什麼頭緒嗎?」

女子默不作聲,再度搖首。

警官無奈地往椅背一靠,恐怕不能從她口中問出些什麼。

「嚴長官!」   一名下屬毫無先兆地衝進了審訊室。

嚴長官罷出兇相,粗聲反問:「有什麼事!   快點報告!別阻礙我辦事!」

那名下屬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咽了口水,吞吞吐吐地回答,「在A區的垃圾房內,發現了奇怪的東西……」

下屬說著,便把幾個空的瓶子遞到嚴警官跟前。嚴警官一手搶了過來,仔細察看了瓶子一番,滿意地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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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晨冷冷地搬著幾十個垃圾袋,額角滑下了一滴又一滴的汗珠。他右手的紗布早已鬆掉,割傷的地方滲出了一絲絲鮮血。

可是他無暇理會,他只是想盡快處理好這些垃圾。

「哼,又不吃藥嗎?」哥哥嗤之以鼻地從玻璃看著他,嘴角冷冷地揚起。

「不關你的事。」風晨決定不再搭理自己的幻覺,繼續把垃圾搬放至家中不同的位置。

哥哥打了個哈欠,單起眼睛問道:「喂,你確定袋裡的那些都是藥物嗎?不會丟錯有用的東西吧?」

風晨沒有理會,繼續他的勞動。不久,他提起了最後一個袋子,但是他的右手突然變得無力,鬆開了袋子。袋內咕嚕咕嚕地滾出一個黑紅色的球體,風晨定睛一看,發現這是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髮絲仍緊緊地連在頭皮上,但頭皮早以被撕開,露出了頭蓋骨,但內部也是空空的,只有蛆和蒼蠅繞著亂飛。

風晨的視線落到頭顱的臉,它的面目猙獰,眼窩內的眼珠子不見了,黑洞般的眼窩似是直直地盯著他。臉上不少皮肉也被割了下來,發出陣陣的腐臭味,黑紅的血早已凝固,黏在一道道割裂上。

風晨冷眼望了望頭顱,冉冉把它塞進袋子內,再細心地打了個死結。

「我說過,我會取締你的。」說罷,他就走出這間房屋,門牌上的「陳」字隨他關門而晃動了幾下,屋內再沒傳來哥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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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陳家的門被用力一踹,倒在地上。一堆持槍的警員走進了宅內,卻發現陳家家主正呆滯地盯著家中一個個的垃圾袋。

「警察!舉高雙手!別動!」陳家家主被警員們包圍,他呆呆地站立著,沒有任何動作。

「哈哈哈……想不到,我幹的事都被發現了……哈哈哈哈……」  

領頭的嚴警官環視室內一周,屋內的腐屍味使他緊蹙眉頭,見陳先生的樣子瘋癲,說話不清不楚,加上從他的個人檔案中,嚴警官得知他不單是變態的連環殺人犯,更是一個嚴重的精神病患。

陳先生被警員扣上了手拷,帶回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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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結束後的一星期,嚴警官迎來了被害人風默的雙胞胎哥哥,也就是風晨。

「很遺憾告訴您,您的弟弟被變態殺人犯殘殺,但我們已抓到那名兇手了。」嚴警官以沉重的語氣說道,風晨如他所料,情緒十分激動,當場抱頭痛哭,緊緊抓著自己的頭髮。

任誰的弟弟被人如此殘殺,也會感到悲痛欲絕吧……

嚴警官待他的情緒平伏了些,才繼續說道:「你報案指風默失蹤、並患有精神病後,我們便極力追查他的下落。就在上星期,我們在A區垃圾房找到了一瓶寫著風默名字和犯人名字的處方藥物。然後我們便追尋到犯人的身份和所在地。可是,當我們趕到之際,已經為時已晚了……」

嚴警官回想那幾十個袋子內屍體碎片,不禁打了個寒顫:究竟是要多喪心病狂,才能做出這等事?

風晨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忍住嚎哭的衝動,微微點頭。「我明白了。」

風晨說畢,便從椅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警局。

嚴警官歎了口氣,此刻他的下屬輕輕敲了門。

「長官,陳南承認了所有罪,唯獨不願意承認殺了風默。」

嚴警官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反正他殺了這麼多人,不差在多一條殺人罪吧。而且他是瘋子呢,他的話不能盡信。」

「可是……」下屬有些猶豫,但他的話比嚴警官打斷了,   「我都跟家屬這樣說了!難道你要我推翻自己的結論!你是在質疑長官的話嗎!」

「砰!」嚴長官說著,用力拍打了桌子。他明知這樁案件有些疑點,例如陳南的堅決否定、棄置藥瓶的原因等,可是卻沒有確切的證據,再追查下去難免要花費不少年月。但他快要退休了,可不想在此時出什麼岔子。

「總之,這案子就結了吧!」嚴長官最後拋下了一句,下屬也不敢多說什麼,退了出房外。

有時候,執法者也不會貫徹執法,正如有時候,人們不會盡力幫忙別人。如果期待別人會以與自己同樣心態看待事物,這只不過是臆想罷了。下屬暗歎了聲,只好作罷。

*

*

這是個屬於一對雙胞胎的故事:

哥哥從小就比弟弟優秀得多,是眾人眼中的焦點、學習榜樣和偶像。

相反,弟弟生性內向,沒有什麼特長,資質平庸。

可是,兄弟倆的父母早亡,他們一直雙依為命,哥哥便理所當然地關照弟弟,使他不被人欺負。

弟弟原本很仰慕哥哥,直至他們升上了不同卻相鄰的高中,弟弟失去了哥哥的保護,成為了被霸凌的對象。

十八歲那年,弟弟的心境改變了,因為他愛上了鄰校的一名女生。那名女生曾經在他捱打後,主動關心他。這時,他就知道,他愛上了這個善良素雅的女生。

天意弄人的是,女生卻與哥哥相愛了。

自此之後,弟弟很不甘心,他和哥哥明明長相一樣,但為何二人的遭遇卻如天淵之別?

弟弟開始妄想自己是哥哥,而現實的哥哥,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沒錯,只要這樣,他就能變成哥哥。

但在此之前,他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

那就是,現實多餘出來的哥哥,必須處理掉。

他首先以哥哥身份到警局報稱弟弟失蹤,交代了弟弟的資料和精神狀況,並從心理諮詢師那兒得知了陳南這人的資料,得知他經常更換藏身地。及後,他把哥哥騙到變態殺人犯的其中一個藏身地,將他擊昏後關在玻璃箱內。

然後,他一直慢慢地殺害哥哥,用刀逐一把他的皮肉割下,彷彿這樣才能完全抹殺他的存在。

風晨,不,風默,一邊在洗手盤前清洗雙手,一邊回想自己所做的事。他當時的雙手也是染滿鮮血,即使到了現在,他也感覺自己的手也是一片血紅。

風默隨意抹乾了手,把藥瓶扔進垃圾箱內。

「這些藥物根本沒用……」他迄今也不知道丟了多少瓶處方藥物,反正他從沒服用過,也不打算服用。

當人們告訴你瘋了時,他怎知道瘋的不是他自己呢?   又有誰知道,這個世界可能就是瘋狂的本身?   而所謂的「瘋子」,才是正常的人?

風默狂笑起來,看向鏡子中的臉。鏡中的臉沒有隨他的動作而改變,只是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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