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冊 02追與獵

02.追與獵

此時此刻,北半球正值遠日點光照強烈時期,露點溫度難以到達。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懷疑這晨間霧來的是多麼的非比尋常。

視度不超過五尺,環境吵雜,行進間阻礙困難。

空寧的緊張氛圍,細雨沒有預告。

卜疾晃是第一批趕到現場的救護人員。搭乘的工具是醫療直升機。

在接獲通報後,最近港部五權醫院快速派救援直升機,除了還在保養的救護車外,一共支援6輛前往現場,對於中型規模的醫療中心,幾乎是全員出動了。

這雖不是他第一次參與大型規模的災難救援,直至現場,進入眼簾的景象,卻還是不禁抖擻,一時之間竟也不知所措。

求救聲將他拉回現實。

正常情況下,救援機用來快速載運緊急的傷患,爭取黃金時間。由美歐國家引領,在日本更是做到精緻化,全球先進國家紛紛一一跟進。

卜醫師很清楚他的職責與使命。這也難怪,年紀輕輕,就擔任主任身兼急救組長,不論是背景知識,危機處理經歷都相當豐富。

當然,那是在一般情況下。

根據國際人道急救SOP流程,規模大的傷亡(戰爭,天災等),最先到達的直升機救援由醫師判斷現場情況,巡視並估判各傷患生存率,賦予程度標籤,以便隨後救援人員作業,節省時間,提高生存比率。

事故發生後12分鐘,直升機在天空盤旋,評估規模與傷亡。

濕霧就像死神的呼吸,阻礙著希望之翼降落。

終於降落了。

旋槳還沒完全停止,救護人員無不趕緊跳下,把握黃金時間。

第一人跳下,吆喝後分派任務。

雜亂蓬鬆白髮,他左手抓著聽診器與厚厚一疊標籤貼紙,右手提起簡單的急救包,   眼眶泛紅,表情猙獰,他是卜疾晃。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拿的不是貼紙,而是其他急救設備。

背對隧道口,他打算先從事故點,最嚴重的地方開始。

隧道出口兩側明顯不自然的凹陷,石灰岩緩緩掉落。

走著走著,腳底越來越熱,白煙徐徐直上,由地面與輪胎強烈摩擦產生。

曲線的延伸,是一輛輛不成型的車體。

確認火勢後,他開始救援。

最靠近的第一輛休旅車撞擊柵欄後停止,車體只有左側前端凹陷嚴重。

傷患為兩人。駕駛為男性,衝擊力過強,安全帶脫落,頭部撞擊口吐白沫,腹部大量黑血流出,無意識,看似沒救了。

右側為女性。

(卜疾晃:   小姐,你聽的到我的聲音嗎?   小姐。)

(女:   阿!阿…恩,阿?   )

他拿起聽診器,搭起她的手,意識心跳與脈搏壓力都算正常。

(卜疾晃:   沒事了,你不會有事的,等等會有人送你去醫院。)

隨後起身,分別對兩名傷患貼上黑色與黃色標籤紙,留下一瓶小白色水瓶。

往前不到五個人身的距離。

兩輛客車紐撞再一起,已分不清頭尾,引擎外露,車頂小火持續延燒。

乘客人數目測6人。

血肉模糊,兩邊前座已看不清四肢,右側門窗懸掛著斷臂。

一邊後座屍體較完整,由髮判斷應該為一男一女。男手環抱女方,受衝擊後左腹腔重擊斷裂,撞離力道過大,雖都還在車體內,兩人均已無生命跡象。

他輕拍了拍男子肩膀。

(低頭哽咽訴說:   你盡力了,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接著起身,在車窗口貼上黑色標籤紙。

一陣嘶吼打斷片刻安寧。

聲音很清楚,他往聲源奔馳。

目瞪口呆。

眼前景象難以置信。

貨車車頭壓制小客車腹部,接著連帶拖行直至下一輛轎車。

小客車被卡在中間,兩側嚴重凹陷,僅能分辨車頭車尾。由地面的車紋判斷,拖行相當長的一段距離才停止。整個畫面就像在硬擠美乃滋醬。

小小的身影激動的在客車跳躍,大聲呼喊著::爸爸,哇嗚,爸…爸,醒醒阿。

是一個小女孩。

三輛車其餘乘客均安全逃出,站在一旁顫抖著。

卜疾晃跨步向前,低頭巡視男子。

男子搖了搖頭,兩眼無神,意識模糊,不定時顫抖。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四目相接。

白袍醫生伸出手放在男子頸部,皺了皺眉。

(卜疾晃心道:   血壓怎麼這麼高,體溫也太低了。)

他往下看,只見男子被卡在車體,判斷其血流量與血色,傷勢不算嚴重。

回頭看了看女孩,看起來不超過六歲。

(卜疾晃心道:真奇怪,他女兒是怎麼逃出來的   。)

他發現男子雙臂皆無大創傷,沒有骨折的現象,僅右手掌輕微割裂傷,像是被尖銳物體劃傷。他打量周遭,前座只見紅色碎片散落四地,公事包小鏡子香菸口紅和凌亂的文件,而車後座則是洋娃娃,不知名的軍艦飛機模型玩具,孩童衣物等等,前窗明顯有大塊缺口。

再看了看女孩,只有手肘與膝部擦傷,一腳無鞋。

(卜疾晃心想:   男子血流量與體溫下降的程度不符合,莫非…)

頓悟。

(卜疾晃心想:   原來…看樣子應該不只一次撞擊。第一次撞擊爸爸其實有可以逃出來的時間,但選擇先用手打破前窗,讓孩子逃出,連續過度使力造成血流加速,體溫降低的比正常傷患更快。孩子可能是由前窗逃出,車體拖行一段距離後,在第二次撞擊前被父親拋推出去。拖行距離不算短,孩子逃出後,時間應該還是夠,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繼續留在車內?。

疑惑產生的同時,爆炸聲響起。

火順勢由貨車頂延燒過來。

卜疾晃趕緊起身,手纏脆布,將側窗擊破,試圖將人拉出。

但天與願違,   男子下體扎扎實實卡在車身內,無法動彈。

此刻就算有電鋸也非一時一刻可以解決。

眼見火舌將至,一發不可收拾,頃刻間不知所措,汗流浹背。

他深呼一口氣,從袋中拿針筒。

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他拍打男子臉頰,拇指輕壓額頭,試圖喚醒男子。

(女孩:   爸爸,醫生來了。你快醒醒阿。)

男子終於醒了,頭部搖晃,喃喃自語。

(男子:   咳,咳…俪阿。快,去…找,媽..媽。)

(女孩:   嗚,嗚,好。爸爸你快出來,快出來。嗚嗚。)

男子用僅剩的力氣抬頭喵了下卜疾晃。

卜疾晃表情儼然,雙手抓住女孩,眼神朝向大火,對男子示意。

男子微笑,點了點頭。

隨即面向女孩。

(男子:   咳,咳,乖,聽爸爸的…話。)

卜疾晃彎下腰,將針扎入男子手臂,一口嘆息,顫抖著站起身,迅速抱起女孩,大步快跑離開車體。他沒有回頭,眼淚俱下,任憑女孩手腳踢打,百呼萬喚。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時間停止走動。

回神。大火已覆蓋三輛車體,形成一團大火球。

他雙腳癱軟,放下女孩,身體失去重心,跪坐在地上,上一行的眼淚早已流乾。女孩的哭聲環繞四周,偶爾帶有尖銳的音調,鬼哭神號,令人滿目瘡痍。

好一陣子他得意識才回神。

開始快速診療其他民眾,外傷內傷評估。

看樣子,女孩與其他人傷勢均輕。

貼上綠色貼紙後

他拿起呼叫器,低頭細語。

沒多久。

隨即一名救護員出現,對民眾開始簡易包紮。

卜疾晃從襯衣口袋中掏出地圖,看了看,反摺入袋。

輕拍衣褲灰塵,抓緊時間,抬頭大步向前邁進。

回頭看,女孩的身影越來越小,她依舊癱坐,顯得無助可憐。

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忘了這個女孩。

不,應該說,忘了這件事。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他想問蒼天,既然創造生命,為何又要玩弄生命,帶走生命?

他不願多想,也不能多想。

因為。

下一個生命,還剩下多少時間?

不知不覺已到下一個路口。

原以為災情只有越來越重,而希望越來越渺茫。

所幸後面的隊伍陸續跟上。

沿途醫療站皆已搭設,大部分火勢已控制,支援與救護工作已到位。

該慶幸的是隧道分隔噸級以上卡車,物料車等,沒有太多易燃物及化學物質會阻礙滅火,而柵欄,安全島及岩石至少阻止追撞規模擴大。

但天空不作美,雨勢漸強,油量金屬玻璃殘骸參雜在土讓中,隨著水流形成小型的土石流,還沒到盡頭就已經開始堆集。

就像一票焦土,焦土泥沼,渲染車道。

淺色系貼紙越來越少,他開始有了笑容。

在當時的急救術語,黑色代表死亡認領,紅色-重傷告急,黃色-輕傷,而綠色代表安全可以自理。當然,也有不同的急救手勢,快速方便遠端救援。

他知道情況只會更好,不會再糟了。

除了在隧道口比較嚴重的那些。

他不願再去想。

接下來。

很好,黃,黃,綠,綠,黃,紅,綠,綠…。他喃喃自語。

心裡釋懷許多,但也沒有鬆懈,依舊動作流利,處理各種狀況。

過了路口,開始看見多輛巴士翻覆,或者靠壁傾斜。

但因離發事點有大段距離,這邊的車主都有足夠的時間反應,車間距離拉得很開,滑行距離大幅降低撞擊力。

傷亡不重,大部分是骨折,扭傷。

這邊似乎還沒開始搭建醫療站。

左邊數起,還剩兩輛巴士的傷患。

捲起袖子,開始診療。

民眾傷患大部分都可以對答,除了比較受到驚嚇。

這次,他沒有用到黑色與紅色的貼紙。

突然一聲巨響。

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霧氣越來越大,視度剩不到兩成。

是上一個翻覆的旅遊巴士。

一名藍衣女子跳上車身,單手攀爬翻過車車。

傷患民眾無一不替他捏一把冷汗。

女子左手纏著衣布抱著孩子。

孩子不小,佔據她半個身軀。

孩子在她的懷裡睡得很安穩,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不協調的氛圍,與環境形成強烈對比。

藍衣女子跑向人群。

神情焦慮緊張,兩眼無神,四肢無力癱軟。

民眾裡,就連受驚嚇的小朋友也來安慰她。

卜疾晃提著醫療包,趕緊跑向前慰問。

(卜疾晃:   小姐,你沒事吧?   小姐。)  

她沒有回應,只是顯得更緊張,東張西望,嘴唇發紫。

卜疾晃看了看傷勢,腹部左臂都是傷口,情況似乎不樂觀。

(卜疾晃:   我先幫你止血吧   小姐)

女子似乎沒聽見般,將孩子抱送卜疾晃,低頭凝視孩子許久。

隨即面向卜疾晃,丟下一句話。

他還來不及貼上標籤,藍衣女子就已經跑向另一個方向,消失在霧中。

卜疾晃這才注意到跟在女子身後的三個黑影。                                     02追與獵.完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