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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樹下

茜茜與小嫻是一對姐妹,她們的生日是同年同月同日,但她們不是雙胞胎,

茜茜的媽媽在她三歲的時候因小腦委縮症過世,在世時爸爸不眠不休的照顧媽媽,小小年紀的茜茜雖然還不太懂得表達,但常常不小心看到爸爸將媽媽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在媽媽沈沈睡去的時候,自己偷偷的拭淚。那時候的茜茜心裡總是酸酸的,她會躲進爸爸的懷裡,也想向爸爸討一點點憂傷給自己。

小嫻的爸爸經商失敗欠下大筆的債務,逃往了大陸,並且在當地上吊自盡。媽媽為了爸爸龐大的債務將小嫻留在外婆家,自己兼了三份工作,曾有好心的債主不忍心一個女人家辛苦還債扶養小孩,甘脆就不再追究了,讓媽媽心裡非常的感激,這其中,也包括了茜茜的爸爸。

在茜茜的爸爸與小嫻的媽媽相遇時她們兩姐妹七歲,一見面的兩個小女孩就像失散多年的親姐妹一樣,每天一起上下學,一起做功課,一起畫畫,一起嬉鬧,學校老師偶爾會問起他們兩姐妹為什麼長得一點也不像,怯弱的小嫻回答時總是支支吾吾,舉止大方又活潑的茜茜從不隱瞞的說,「我們不是同一個爸爸媽媽,但我們現在是姐妹。」

茜茜與小嫻常常會為了誰當姐姐、誰當妹妹有小爭執,最後媽媽告訴她們:「不如這樣吧,一三五茜茜是姐姐,小嫻是妹妹,二四六小嫻是姐姐,茜茜是妹妹。」姐妹兩問那麼星期日呢?媽媽回答:「週日妳們就不要當姐妹,當最好的朋友,這樣好嗎?   」

兩個小女孩聽到媽媽的建議覺得實在太好不過了,從此便開始這樣的約定。

每當進入櫻花盛開的季節,爸爸會帶著一家人到處去賞櫻花,因為這是爸爸懷念茜茜媽媽的方式,櫻花是茜茜的媽媽最愛的花。小嫻的媽媽從來不曾介意,她會準備好野餐的所有用品跟食物,姐妹兩在一旁嬉笑著,爸爸會坐在樹下思念著過世的亡妻,媽媽會輕輕撫著爸爸的背,挽著爸爸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陪著爸爸思念茜茜的媽媽。

有一天,媽媽去了一趟花市,買了兩棵不同品種的櫻花苗,種在社區樓下的院子裡,小女孩們一起陪媽媽去種花,小嫻問媽媽;為什麼突然想到要種櫻花。

媽媽說:「這兩種櫻花都有名字喔!一棵叫茜茜、一棵叫小嫻。在等個四五年,櫻花季到的時候,它們也會開出艷麗優雅的櫻花,如果爸爸心情不好的時候,他也可能來到櫻花樹下對它們說說話。」     茜茜牽著媽媽的手說:「謝謝媽媽,您也會是我最愛的媽媽」,媽媽輕撫茜茜細緻的小臉蛋,溫柔的對茜茜說:「我也感謝上天多賜給我一個漂亮乖巧的女兒。」一旁的小嫻也湊了過去,抱住了媽媽,小嫻問媽媽:「那我們的爸爸呢?」媽媽說;「小嫻妳覺得妳現在快樂嗎?」小嫻回答:「當然很快樂啊!」媽媽說:「那麼現在在天國的爸爸一定也很快樂。」

時間很快的過去了,兩姐妹考上了不同的高中,高三快畢業那年,她們聊著對未來的嚮往,要填哪所大學,志願的順序,唯一不捨得是她們過了高三的暑假就要分開,到自己選擇的學校生活。小嫻告訴茜茜:「我們學電影的情節把自己的願望寫下來,埋在媽媽為我們種的櫻花樹下,妳說好不好?」茜茜笑著回答:「妳少老土了,妳知不知道這樣通常為了賺人熱淚,到了最後結果都會很悲情。」

然而浪漫主義又愛幻想的小嫻,一直不斷的要求下,茜茜也只好配合著小嫻,一同寫下了願望,放在玻璃瓶裡,將它們埋在櫻花樹下,說好了十年之後,再將它挖開,看看各自的秘密有沒有實現。

這十年之中,大學的生涯、各自有戀情、工作時的倦怠、對上司的抱怨,他們都會透過簡訊或視訊的方式來分享,一起開懷的大笑,陪著一起悲傷。

28歲,茜茜與大學交往穩定的學長將步入禮堂,這時的她們早也忘記了十年前櫻花樹下的秘密,小嫻看著自己最愛的姐妹有好的歸宿,為她們感到開心,心裡也有百萬分的不捨,因為茜茜不再會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但是她還是會期盼著這一份美好,陪著茜茜一輩子,美滿幸福。

小嫻也曾想找一個好的歸宿,但在情場上,跌過無數次,茜茜永遠都是第一個陪伴在她身邊療傷的朋友、好姐妹。只不過多次的失敗經驗,小嫻開始覺得這世界對待她並不友善,卻把最好的都留給了茜茜,茜茜從小就是比自己出眾的女孩,兩姐妹不論走到哪,茜茜總是先被關注的一個,高中時一同暗戀的男孩,捎了情書給茜茜,善良的茜茜怕觸傷小嫻頗點自卑的那根弦,偷偷的把它藏在自己書桌最下層的抽屉裡,有一次因為茜茜的學生證掉了,小嫻陪著幫忙找,發現了這個秘密。她們兩個有三個星期不太談話。而茜茜,從這事件中,從此拒絕了這個男孩。

小嫻在茜茜結婚之後,性情也開始有了變化,他專注工作,得到了上司的肯定,她開始學著『人不為己,人誅地滅』的生活模式,但卻帶給了他在工作上莫大的幫助,忙碌的生活,她開始沒有了情感,冷漠的表情可以撐住一整天,對於茜茜,她更覺得茜茜有了家庭,無法再繼續占據她在茜茜心裡的份量。

某天中午午休時間,媽媽打了電話給小嫻,她告訴小嫻說:「妳好久沒有回家了,我們都很想妳。這週末回來聚聚好嗎?」小孄想了想,怎麼說都是最親的人,爽快的答應:「好,我這週會抽空回去」。

週末,小嫻推開了家門,看見了許久沒有好好相聚的爸爸、媽媽、茜茜與她的丈夫,讓她驚訝的是,茜茜坐在輪椅上,給小嫻帶來了一個莫大的震憾,原來茜茜患了跟她親生媽媽一樣的小腦委縮症。小嫻質問父母親,媽媽幽幽的說道:「剛發病的初期我們就想告訴妳了,但是茜茜說這個時期是妳事業衝刺的顛峰期,而且她還很樂觀的面對告訴我們,也許她的病沒有那麼糟,堅持要我們不要給妳帶來困擾」。

小嫻看著茜茜,明顯消瘦了很多,氣色是灰白的,兩隻手臂瘦得就如同乾枯的樹枝,講話聲會微微的顫抖,這時的小嫻再也克制不住,淚水潸潸而落。姐妹兩相對看良久,茜茜沒有因為自己的病症而對自己產生絕望,虛弱的身子,眼神仍舊散發著對這生命熱愛的光茫,談話中依然保有著赤子般的純淨的微笑。

好久沒有相聚的兩個姐妹,小嫻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茜茜,到社區樓下吹吹涼風,

這時的季節空氣稍微有點凍了,小嫻溫柔的將茜茜身上不時滑落的毯子往上調整,避免受寒,她們來到了媽媽為她們兩種的櫻花樹下,這時的枝頭上正含著花苞,

茜茜說:「看來再過幾天這兩棵櫻花樹就要盛開了,我們到現在都還沒決定好哪一棵是茜茜,哪一棵是小嫻。」

小嫻回答:「當然是開得最茂盛的那棵就一定會是茜茜了,從小到大,妳在我心裡,都是眾人的焦點,都是最閃亮的。」

茜茜微笑著說:「還記得你要求我們要在樹下埋藏的秘密嗎?今天要不要將它挖開呢?」

這時的小嫻,心裡很猶豫,很掙扎,但她回答:「如果妳想知道,我們就把它挖開了。」

找了工具,她們挖開了埋在樹下13年的秘密,遲了3年,她們互相交換了自己的玻璃瓶,拿出了裡面寫著自己的秘密的小紙條。

小嫻讀著茜茜寫的秘密:「我希望小嫻可以比我堅強,比我快樂,將來做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女強人,然後我有難的時候她會替我出頭,我們要相約下輩子做一對雙胞胎。」小嫻這時才真正的明白,茜茜愛她,勝過自己,而自己是多麼的卑微的在嫉妒著茜茜。

茜茜看著小嫻的秘密寫道:「我希望我將來會比茜茜更受人歡迎,比茜茜更有成就,比茜茜幸福,所有的一切,都要勝過茜茜。」

茜茜直視著紙條不發一語,而小嫻則是蹲在茜茜的輪椅前不停的流淚,忍不住哽咽哭泣對茜茜說:「對不起,我好嫉妒妳,嫉妒妳樣樣都比我強,才使得我變的冷漠對待我所擁有的一切。」

茜茜依然笑著回答:「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其實對不起妳的是我呀!我以前總是不在乎妳的感受,我明明就知道妳心裡會難過,卻還是偷偷的背著妳找朋友去玩、去約會,我知道妳總是認為我樣樣比妳出色,經常因為如此妳受了冷落,所以我才會更希望妳可以活得比我精彩,妳成就了我的願望,謝謝你」  

此刻的櫻花樹上,枝頭上含苞的櫻花漸漸綻放,微風中伴著淡淡清香,雙姝相對凝視,眼神交會便能讀出彼此心靈的依賴。

茜茜在最終五個月的人生,小嫻辭去了工作,每天陪伴照顧茜茜,為她擦澡,為她閱讀報章雜誌、暢銷排行的好書、推她四處遊玩;甚至遠赴日本合掌村欣賞一片白雪靄靄的童話美景,她們沒有讓茜茜浪費一時一刻,讓茜茜在生命的最終點,依然懷抱著對生命的熱誠與關愛中安詳無憾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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