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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乞丐紀京

夏日炎炎,快要放暑假的時間,神圳市,崇風第一高中,一個頭髮亂蓬的男生趴睡在課桌上,嘴角流出一半桌子量的口水,蒙頭大睡,完全無視認真教課的老師。

此人名叫紀京,十七歲,外貌普普通通,在學校算半個怪人,每當放學後,他便會在裡學校兩公里外的天橋行乞討錢。

為什麼要做乞丐呢?話說四年前,他所謂的父母簽下「時運低」的高利貸,把兒子當作債款,賣給「時運低」的老板,莫大俠老莫,接後雙雙離開神圳,不知道到哪里繼續過著頹廢的賭錢生活,有道是有其父母必有其子,紀京的懶惰個性,或許一半來自他爹娘吧。

說起高利貸老莫,他可是家財萬貫的黑社會老大,家住神圳最昂貴的半山區,但他的培育方針很現實,就是「管你餓死街頭,休想攤開手板問我拿零用錢」,所以這三年,除了一學期十萬的學費外,紀京的生活開支都是在街邊跟乞丐混在一起討飯來的,反正神圳市是「一管三不管」的地方,也沒人會理會一個小小的中學生,放學做乞丐,晚上睡豪宅的生活。

所謂「一管三不管」,只管殺人,不管販毒,打鬥,賣淫,至於管殺人嘛,也是見仁見智,處於社會金字塔頂尖的一部分人,自然不受法律的局限,所以神圳市,可謂黑幫的天堂,平民的地獄。

話說的有些遠,還是說回紀京的今天吧,就在此時,他從幾個美女包圍的美夢醒來,用校服擦掉桌子上的唾液痕跡,或許就是他這種不衛生的行徑,導致他變成「女生勿近」的原因吧。

「反應敏銳」的李老師終於見到有人上課打瞌睡,扯緊喉嚨罵道:「京爺,你怎麼又不聽課?難道你這次又想再突破創校五十年考試零分的記錄嗎?作為你的老師……我真的感到羞恥!」

紀京見李老師說的激動,依舊毫無干勁,含糊地應道:「對不起……」作為全級倒數第一的他,倒是不想在學業上與老師爭執,只因兩個字,理虧。

「苦口婆心」的李老師又口沫橫飛地訴說紀京數分鐘有余,后來終於領悟到時間的重要性,轉而向全班道:「……我校可是神圳市第一高中,進來的學子不是名門望族,便是達官貴人之後,所以,身份尊貴的大家,學豬學狗也千萬別學紀京同學!接下來,大家還記得昨天說的測驗嗎?」

此話一落,抱怨之聲此起彼落,臨近高考,只剩下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學校特別安排沒完沒了的測驗考試,施以壓力。雖說崇風乃紈絝子弟和名門小姐的貴族學校,常話說的好,沒有壓力,就沒有進步,這就是名校的制勝之道,也是現實社會的寫照。

「測驗可以當飯吃了,老師,放過我們一次吧?」

「偶爾也吃點別的吧?」

老師瞇著眼笑道:「沒問題,這次測驗的內容比以前更豐富,保證口味不同!」

「老師,剛才你不是說紀京說的挺好的嗎?不如繼續吧!」紀京一聽這把特意作假的聲音,便知此人是凌明基,他說完還特意向紀京不屑一笑,仿佛看待一袋等待處理的垃圾似地。

淩明基是紀京的死對頭,因甚麼結怨,紀京不清楚,或許某些事情只能靠單純的感覺,如某些人天生喜歡吃榴蓮,也有人不喜歡,這種狀況,就好像紀京是榴蓮,而凌明基便不愛吃的那種人。

為甚麼將自己比作榴蓮?或許紀京覺得自己只配做榴蓮吧,人家凌明基可是神圳三大霸少之一,每天奉旨花費一萬以上,反觀自己,口袋裏孤零零地躺著幾枚五毛錢,而且還有些屎坑味,也不知是否曾掉進馬桶裡,試問哪會是他的對手?

還有一件令紀京比較不爽的事,凌明基的女朋友,趙倩,酒店大王趙氏的千金,校內出名的美女,也是紀京每日每夜意淫的最佳人選,可惜被無恥的凌明基佔先了。  

但紀京還是裝作聽不見,畢竟他清楚,要真和淩明基對著幹,吃虧的絕對是自己。

雖然凌明基又帥又有錢又強大,但在不為人知的暗裡,紀京卻知道凌明基唯一的大秘密   ——   淩明基擁有超能力。

在這個時代,甚麼透明人,凌空飛行不是天馬行空,異能者不再是科幻作品才出現的東西,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紀京是絕對相信的,因為他自身,也是一名異能者!

異能者大概在萬人之中才出現一人(這是紀京胡亂猜想的),很多時候卻因為不懂控制甚至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潛在能力,而隱沒在茫茫人海之中,紀京,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身為一個能感覺到異能者的人,卻不知自己的能力是什麼。

紀京摸摸一團肥肉的小肚子,輕輕嘆了一聲,他長得不算肥胖,反而有點弱不禁風的感覺,或許這突出的「啤酒肚」,正是自己的無敵異能吧?

雖說不知異能者到底有多少人,紀京也不是遇過許多異能者,從他有印象起,也只見過三個異能者,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凌明基,還有一個便是黑社會養父莫大俠,有時他還會天真地想,為甚麼自己沒有異能,或許便是因為,一個班級不能容納兩個異能者,所以必須消除一個異能者的能力,這樣想,紀京就會闊朗起來,覺得天意如此,再怎麼抱怨也是徒勞。

但事實是不是如此呢?恐怕還是天曉得。

試卷派完,老師一聲令下,如高站城池之上的守城將軍,喝道:「開始!」

紀京坐在班房的角落,用極為鄙視的目光掃了全班一次,眼中所見,每人都像是預先排練一般,順手翻卷攤開,拿筆按下。眼神,是多麼認真上進!表情,緊張得像似快要人體自爆!而他們緊張的原因,紀京「猜測」多半是事前老師曾說過(猜測的原因是他根本就沒聽課),這份卷是計算為平時分,也就是平時課業的高考分數,間接影響進入大學的分數!

正當紀京打算翻開試卷前,他打算做一個危險動作,便是偷看凌明基,因為紀京知道,凌明基又要發揮他的異能了。

凌明基到底擁有甚麼異能呢?紀京也是看了幾次才懂。

異能者使用異能的時候,會散發出氣息,然而這氣息,只有同樣是異能者的人才能感受到。

紀京一直以為,這種氣息有點像是垃圾堆里突然聞到花香,卻跟垃圾的臭味融合,形成一種古怪的氣味,所以顯得格外明顯。

果然,紀京聞到怪味,不自禁望向凌明基,只見他雙眼化為白瞳,直視前面女生的背心,如果是旁人看見,定會以為他是一個變態,然而卻不知道,凌明基的視力早已穿透她的身體,直視她桌面上的試卷!

這就是淩明基的異能——透視眼!

紀京一直覺得凌明基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卑鄙小人,不是因為他可以用透視眼看女孩兒的裸體,因為他的雙眼只能透視生物,換句話來說,他也只能看到死物,可是坐在他前面的女孩經常「給」凌明基抄答案,凌明基卻絲毫感恩也沒有,反而成天拉幾個跟班,恥笑她臉上的麻子,這一點上,紀京覺得他實在無恥得要命。

基本來講,紀京不覺得自己是好人,但他也明白滴水之恩,涌泉打報的道理。

測驗時間完畢,正好也是下課的鐘聲響起,紀京將毫無筆跡的空白試卷隨手交上,心中倒是挺佩服這位臭臉老李,時間掌握的分毫不差,自己就算是半個異能者,也無力辦到。

等老李收卷完畢,匆匆離開課室後,坐在紀京身邊的美女笑道:「怎樣?又考的不好吧?」她叫烏素素,名雖難見,人更是難見得漂亮,白嫩的肌膚比雪花尚且晶瑩幾倍,恰到極處的鳳眼,水靈靈地看著你,給人一種純真活潑,如沐春雨的感覺,在校內也是略微知名。

但是,即使烏素素這樣的天姿國色,還是比不上趙倩的美。

如果說烏素素的美能夠傾「校」,那麼趙倩的美就可以傾「城」了。

為甚麼這樣說呢?主要是烏素素雖美,體型卻尚未發育成熟,還停留在十三四歲的少女水平,但趙倩卻不一樣,擁有同樣美貌的臉蛋,身材可是連廣大女性都得羨慕膜拜的等級,當真是色狼的垂涎之物,純情男生的夢中女神,可遠觀而想褻玩焉也。

「嗯。」紀京若有若無地應了一句,對於烏素素的態度,紀京大多數采取的行動都是不理不睬,因為在很久以前,紀京就知道烏素素很喜歡研究自己,至於研究甚麼,紀京也不清楚,或許他毫無干勁的性格,在這世道難找吧。

話雖如此,紀京今天卻破例敷衍一下:「考得不好,也不是我想的,是考卷的顏色問題,成天都是黑白,沒點色彩……」

烏素素天真笑道:「胡說八道,考卷本身就是黑白!既然不想考零雞蛋,為甚麼不加把勁,努力溫習呢?」

誰知紀京無奈地笑道:「對白新鮮一點好嗎?假如被人說幾句就努力向上,那麼世界上還剩下多少乞丐?」

烏素素臉色微變,似乎有點生氣,道:「我當你是朋友,才好聲勸你,讀書,是為了未來的工作還有家庭,你家也有父母吧?別……」素素話還沒說完,一個不知好歹的男生擋在二人之間,這位男生相貌俊朗,眼神中卻隱隱透露出一股凌人之氣,身材頗高,擁有讓在場所有女性為之尖叫的完美肌肉,配上古銅色的肌膚,實在是萬中無一的「陽光男神」,他一開口,卻傻頭傻腦地說道:「紀京,還錢。」

「簡潔,迅速,小狼,你的作風還沒變……」債主如此準時地來收債,紀京倒是沒吃驚,因為他與這外貌酷似未來明星的男生從小玩到大,他深知原則第一,吃飯第二的李小狼,是怎樣一個超級大白癡。

「唉,小狼,你沒看見我連午飯的錢也沒有嗎?不如這樣,待會兒我去『工作』的時候,你也參上一腳,我跪你站,咱倆合作天衣無縫,今天的飯碗肯定裝個飽滿飽滿。」說起金錢,紀京倒是提起幾分干勁,語氣中也更帶了幾分教唆李小狼。

「不干,還錢。」李小狼一貫的態度果決,簡潔直接,令紀京的百般念頭一下子打碎。

「既然兄弟如此相逼,我紀京今天也認了,先還五個硬幣……」紀京從口袋拿出五枚一毫,送到李小狼的面前。

李小狼右手一伸,摸摸紀京左右兩邊校褲,確定他真的沒有余錢後,嘆了一聲,道:「好吧,今天我陪你去賺錢……」

紀京喜形于色,攬住李小狼,道:「就知道哥們一定不會拋棄我的!」

「不過,我不會做乞丐的,」李小狼露出充滿正能量的笑容,道:「我帶你去找兼職。」

紀京頓時索然無味,對於這個世紀懶人來講,除了讀書之外他最討厭的東西就是——工作!

這時,旁邊有幾個女生聽到二人的對話,一個扎馬辮的女生,二話不說,一把抓住紀京的領後,往后一甩,紀京頓時坐倒在地,摔個四腳朝天,屁股痛得幾乎裂開。

能有這等勁力的女生,紀京只會想到一個人,她便是學界人稱「女修羅」的自由搏擊冠軍,木虎。

紀京扶著課桌勉力站起來,摸著后腰,一副痛得盲腸炎的模樣,道:「虎哥,你又搞甚麼突襲啊,不是英雄好漢。」

木虎當真人如其名,除了樣子長得嬌滴滴之外,其余根本就是活生生的男生,不,或許比男生更為粗魯,她不喜歡別人將她視為女生,反而喜歡別人叫她「虎哥」,所以紀京也挺識做,這一聲「虎哥」怕且也讓她的氣消得兩三成。

「紀京,你又讓我的小狼去做那些人渣做的事了,嫌骨頭多嗎?我來幫你打斷幾根!」木虎的聲音洪亮,比尋常男子也雄壯幾倍。

紀京笑道:「不,我們只是去打工罷了。」

木虎身后的一群女生,幾乎一齊破口大罵,猶如潑婦罵街一般,聲浪令隔壁的班級也過來湊熱鬧。

紀京暗想:現代的女生也不顧及顧及自己的形象,世風日下啊……

「你當自己是甚麼東西,也配和我的狼狼稱兄道弟,滾一邊吧你……」

「小狼好心幫你,但這無恥的人渣竟然臉皮厚成這樣,毫無廉恥地答應,甚麼去打工,我的小狼絕對不能夠和你這種叫花子去街邊行乞……」

最後,由李小狼出來勸止,眾女才肯停口,很明顯李小狼俊朗不凡的相貌,正直不阿的處事態度以及果敢決斷的魅力,不知迷倒了學校多少純情女生,甚至男生也對他佩服之至,但紀京也知道,只要誰能夠爭下「李小狼女友」的位置,在學校的地位也會隨之提升,因為李小狼是全校唯一一個能打敗木虎的男生,又是自由搏擊學會會長,同時得到女生中的老大——木虎的傾慕,所以在龐大的「追狼族」背后,也有不少野心蓬勃的邪惡少女,希望乘機得到無上地位。

紀京看破這些,卻從來不提醒小狼,因為他知道,要真正和小狼相處,恐怕沒幾個女生能做到,還是一句,他和小狼從小玩到大,深知李小狼的性格,比那對「賭神」父母還要深。

「今天放學,你等我。」李小狼做人第一原則,便是說過的話,永遠算數。

紀京合掌笑道:「拜託,別讓你的那些後宮佳麗跟來。」

李小狼微微一笑,眼神若有若無地掃了一下烏素素,接著在一眾女生群的擁戴之下,熱熱鬧鬧地離開課室。

烏素素感覺到適才李小狼短暫的目光,但只低著頭,不作一聲。

紀京攤開雙臂,無所事事地半靠著椅子,意味深長地說:「喜歡人就說唄,你們兩個真是的……」

烏素素被說中心事,臉蛋一紅,嗔道:「原句反彈!你有資格說我嗎?」

紀京笑了笑,卻不理會她。

「唉呀,好心人啊!各路英俊美貌的帥哥美女們啊!請你們可憐可憐我們孤苦無依的兄弟吧,施舍一點善款,救助咱倆個未來國家的棟梁吧……」化妝後的紀京,變成獨眼單腳的殘疾人士,半跪在大街上,與屹立在前、英氣挺拔的李小狼彷如天壤。

「小狼,快叫啊!」李小狼無需像紀京般死纏爛打,只靠塗些少泥土的髒臉,打造那種墮入凡間的折翼天使的感覺,更博得少女小姐大嬸婆娘們的憐愛,所以李小狼碗里的錢,比紀京扯死喉嚨亂叫亂喊回來的幾枚硬幣還多。

「唉,紀京,不是說好去找兼職的嗎?」生性單純的李小狼最後還是被紀京騙來行乞。

「豐收啊!大豐收!」點算今日行乞的成果,紀京看得口水也快滴下來。

「一二三,這三十塊歸我了……」李小狼拿走自己的應得的錢,慢條斯理地放在一個可愛的青蛙錢包,紀京算了算剩下錢,幾枚毫子湊合著也只有一塊,不禁耐悶:天啊!一塊?打盤魔力彈珠也不夠啊!

此時,紀京忽然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正在附近,那古怪的氣息,他打從心裡肯定,是異能者的氣息!而且并非凌明基那種等級!

異能者除了能感應其他異能者的氣息外,氣息的高低也能知曉,正如蓋世無敵的莫大俠和透視眼淩明基,兩人對比明顯是大象和螞蟻的區別,要是莫大俠真動起手來,恐怕一根手指就能捏死淩明基。

「難道是莫老爸在附近?」紀京想的出神,連李小狼叫喊也沒聽見。

「怎麼了?一塊不夠嗎?那我再借你二十塊吧。」李小狼慷慨大義地讓出二十塊。

紀京在茫茫人海中找尋著氣息的來源,雖然等級奇高,但卻甚為微弱,長久以來的感覺告訴自己,這股氣息不是莫大俠那種橫蠻霸道的氣息,相反,是命懸一線的氣息!

「紀京,你怎麼了?喂!」李小狼見紀京毫無反應,稍微用力撞了一下他。

紀京立刻回神,口齒含糊地說道:「小狼,我有事要做,先走了!」連破碗裡的一塊錢也沒拿。

「今天他還蠻大方的……」李小狼傻裡傻氣地笑道。

紀京緊張地追趕著那股異能氣息,不管怎樣,他想要找到這個異能者,遇見新的異能者,然後死纏爛打,用盡一切辦法,讓他指教自己運用異能!

為什麼?莫大俠雖然異能強大,足以藐視群雄,卻成天和手下打麻將、斗地主、間中還玩什麼UNO,根本無心栽培紀京,凌明基更不用說,除了被恥笑以外,恐怕還會被踢倒地上吐幾口濃痰。

「別消失!讓我成為……真正的異能者!」紀京心臟不斷撲通撲通地地跳動,除了第一次見到趙倩以外,他還沒如此緊張過!

氣息越來越近,終於,紀京氣喘吁吁來到某條食肆街道的後門小巷。

一堆大型垃圾袋的旁邊,趴著一名滿身血跡的光頭男人,他正勉強地呼吸著四周惡臭的空氣。  

他,呼吸紊亂而微弱,誰見到他的模樣也清楚他的生命離結束不會遙遠,旁邊的抽風扇放出的「呼呼」聲音,彷彿正是死神的腳步聲。

紀京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查看男人的傷勢,近看,他臉上長滿滄桑的鬍鬚,胸口不斷流出鮮血,上半身盡是血水,好像剛剛與人廝殺過的痕跡,要救活他的話,除了送去醫院別無他法。

「先生,你……你頂住啊!我……我馬上叫……」紀京慌張發抖的手被光頭大叔的血手緊緊握住,一股腥臭湧上鼻腔,紀京極力忍住呼吸,說實在,他討厭血的味道。

「帶走,快……交給古清寺……千萬別讓他們……得到!」光頭大叔油脂似的血污手掌塞給自己什麼東西,紀京摸了大概,好像是小球類型的硬物。

「這是什麼玩意兒?好噁心啊……上帝……我好想吐……」紀京拼命忍住胃液倒流的感覺,拿起被血液沾滿的丸子端詳。

「這是……這是我的心臟……」他好像有點開心,嘴角露出安慰的笑容。

紀京嚇得差點脫手扔掉,驚叫:「幹!你把心臟給我做啥?還有,你為什麼還能說話?更重要的是,你幹嘛偷笑!好笑嗎?我怎麼一點也笑不出來呢……」紀京都快哭了,起碼他短暫的十六年人生中,還沒試過和一個失去心臟的光頭大叔對話!

「別廢話,趕緊逃……把龍玉送回古清寺!」他咳出一口血痰,胸口的血液如噴泉般滲出!

「不管怎樣,救人要緊。」紀京沒問多餘的話,把心一橫,瘦弱的四肢撐起男人的身軀,長期缺乏運動的他,第一次後悔翹走所有體育課。

「放下我……我……已經不行了……記住把我的心臟……一定要交給古清寺的方丈……」他的聲線發出臨死前的悲嘆,誰也明白,下一分鐘他將成為一具死屍。

「大叔,你有遺憾嗎?」紀京忽然認真起來,語氣不像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夥子。

「呵呵……遺憾多著呢……小子……他們快追來……你趕快帶著龍玉……咳咳……逃吧!」

「最大的遺憾呢?」紀京沒打算追問手中丸子的事情。

「……我的妻子……跟別的男人跑掉了……」或許他感覺到死亡的來臨,說出一直藏在心中的飲恨:「……我很想對她說聲對不起……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遺憾……」

紀京背負著光頭大叔,默默地聽著,沉重的腳步沒有停下來,扶著殘舊骯髒的牆壁一步步往正街方向走。

「你老婆對不起你,為什麼反倒是你說對不起?」

「嘿……大人的事情……咳……你不明白……」光頭大叔的血痰咳到紀京的脖子上,嘴角露出欣慰的淺笑,他想起剛結婚的時候,妻子穿著美麗的婚紗,對自己展露溫柔的笑容,那時,他感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他願意將這份無上幸福,與妻子分享一輩子,可惜,一顆名為龍玉的東西選擇了他,強迫他背負起莫名其妙的使命……

「怎麼也好,我們現在就去找你老婆向她道歉,然後——你再死!」

光頭男人睜開被血遮蓋的眼睛,心中感激一片,笑道:「呵呵……小子……你很有趣……」

「砰」一聲槍聲,無情地打斷男人的言語,紀京只感背後一股衝力,搖搖欲倒的身軀撲倒在地上,頭栽進垃圾堆,嘴裡塞滿剩菜的垃圾。

巷子盡頭站著三人,身穿筆直黑西裝,戴著墨鏡,右胸扣著「KSG」的字樣徽章,十足電影里的反派角色。

開槍男人口中冷漠的說出一句:「快找龍玉。」

「王蛇幫!」紀京心底迅速冒出一個神圳隻手遮天的黑幫名號,與莫老爸的貸款生意不同,聽說是專做黑市買賣的地下組織,而且實力強悍,比人手財力的話,莫老爸拍馬也追不上!

光頭大叔的軀體迅速僵硬起來,皮膚漸漸剝落,像是枯萎的落葉一般,身體正在化為微塵,消失在空氣之中,但他的嘴角,依舊掛著那淡淡的淺笑……

抽風扇,依舊「呼呼」地響著,紀京很快從暈昏中清醒,眼前卻只站著三個黑衣陌生男人。

大叔不見了,應該說,他憑空消失了!

紀京驚慌似的四處尋找,翻過垃圾堆,抓開一團菜肉混合的「雜燴」,不管傳來的臭氣有多麼作嘔,不管手掌沾滿多少細菌,不管背後那幫黑衣人正用瞬間讓人灰飛煙滅的特殊手槍指著自己,紀京——只是不停地尋找已化為灰塵的大叔!

「小子,把龍玉交出來,可以的話,我們不希望殺小孩。」一個陸軍頭的黑衣人不亢不卑地威嚇道。

紀京擦掉臉上的肉碎,盯著握在手中的「心臟」,看著看著,他的目光頓時有些窘呆,接著咬牙喊道:「一不做,二不休,你們也休想得到大叔的心臟!」然後,他毫不猶疑地把丸子吞進肚子!一股腥臭味衝上腦門,令他差些反吐出來!

「無知小兒!你......你不要命了嗎!」黑衣人大驚,一怒之下,舉起能在一分鐘內將人體化為灰塵的手槍,毫無先兆地向紀京開槍!

「我……就這麼死嗎?」紀京閉目等死,這一瞬間,他感覺到死亡的降臨,後悔還有很多事情他沒有做,比如,考試不再是零雞蛋。

一切都完蛋了,世上根本沒有神明,為什麼每次運氣背的人都是我?   這是紀京那一瞬間的想法。

但今天,唯一的一天,可以說是紀京時來運轉的一天,不,應該是他命運的轉折點。  

晴空霹靂,一股置身騰飛的感覺湧上來,紀京的身體產生無數道電擊,形成一股圓形電磁場,瞬間震開三人!

西裝男人就像毛娃娃,沒有絲毫抵禦力,撞倒在崩塌的牆壁,全身骨頭震斷,卻已失去意識。

下一刻,紀京知道自己得到一種奇怪的力量,同時也知道,自己得罪了黑道,往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紀京沒膽子查看黑衣三漢的生死,對著悶熱的小巷以及惡臭的空氣,說道:「大叔,安心上路吧,你的心臟,我會好好保存。」

紀京扔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忽感胸口一股刺痛,彷彿電擊回流,刺激心臟,暗想:大叔的心臟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為什麼我會吃下它?

紀京戰戰兢兢地回到家,未免莫大俠懷疑,他扔了滿是血跡的外套,心想雖然莫大俠在神圳橫行霸道,這種事情還是先瞞著,就算說出來,不問莫大俠會不會保自己,最糟的情況下,甚至可能即時被趕出家門!

一陣喧吵的人聲從屋里傳開,紀京皺了皺眉,暗想:今天又是初七嗎?

每逢農曆月頭初七,莫大俠便會搞一場「麻將會友」的無聊聚賭,對手是三位得力幫手,賽龍,金哲新以及大寶。

此三人雖不是異能者,可是大有來頭,多年前被譽為「神來之手」,乃世界一級大盜,聽說他們單憑三人,闖進號稱第一鐵壁,把守最森嚴的博物館——拉維斯古羅馬博物館偷取寶物,而且事後沒人知道是誰干的,直到他們膽大包天,接了黑道上一個大單子,到京城監牢劫獄,才被國家政府捉住,罪行才名揚天下,聽說暗地裏中央還派出特別部門的異能精英,方能制服三人。

至於現在,為什麼這三個「神來之手」會在這裡休閒地坐在莫大俠旁邊打麻將,這就不得而知了,莫大俠也從來不提,紀京猜想,定是莫大俠和他們之間發生了甚麼事,這三位藝高膽大的鐵漢才甘心受他驅策。

「臭小子,肯回來了嗎?今天賺了多少?」莫大俠叼著雪茄,翹著二郎腿,右腳不停震動,像是抽搐一般,這副德性,可以聯想到一個放高利貸的老大正逼一個欠債小子還錢。

「等等,碰!」紀京正待回答,大寶已經搶先喝止。

「媽的,老子的四條也敢碰,活的不耐煩了吧?」賽龍粗聲吆罵,莫大俠一臉不爽,輕吒道:「吵甚麼,我兒子還沒跟我報數呢,給我閉嘴!」

金哲新蓋倒手上的牌,嚷道:「小京,快說,今天賺了多少啊?」

紀京放下書包,從口袋掏出一個空,笑道:「就這麼多。」

「沒用的東西。」莫大俠這一句,不知說了多少篇,紀京聽在耳裡,覺得毫無無所謂,反正自己又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我的未來如何,你哪兒會關心呢……」紀京心里一邊詛咒莫大俠「一炮三響」,一邊上樓回工人房休息,說真的,適才神秘大叔事件令他體力到達極限,必須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讓軟綿綿的「啤酒肚」休息一下才是。

「青青今晚要出去,你要跟著,聽到了嗎?臭小子……」莫大俠對著樓上大喊大叫。

「知道了!真麻煩……」紀京一直覺得住怎麼大的別墅唯一的缺點,就是傳音困難,以往的間板房,無論在哪個角落,對方都能聽清楚,這棟價值九位數字的別墅,不扯緊喉嚨大喊是不行的。

原本會像以往一般搜出少年周刊研究的紀京,今日有些不同,他躺在簡陋的木床上,默默感覺著心臟的跳動,就像一個活生生的東西,紀京強顏歡笑:「我的心臟還是我的心臟,沒什麼改變……」

不知為何,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吃進肚子裡的「大叔的心臟」將會取代原本自己的心臟。

人不是常說「以形補形」嗎?比如說貧血多吃豬血,腦袋不靈吃豬腦;「下面」無能就吃虎鞭,電視上的中醫節目常說這些,也難怪紀京會有這種錯覺。

想到這裡,紀京下意識按住自己的胸口。

心臟,還是一如往常地跳動,沒有任何異常。

紀京鬆一口氣,自嘲剛才白痴的想法。

下一刻,他完全嚇壞了。

心臟突然傳來電流,直通全身,紀京如觸電一般,四肢不受控制,整個人瞬間彈跳起來。

「怎麼?嚇我嗎?老子可是……被嚇大的!」紀京勉強鎮定下來,當然,笑容也是「勉強」的。

竟然會要了陌生人給的東西,惹上一群不知來歷的黑道,而且連大叔的名字也不知道,真是倒楣透頂。

紀京認為自己並不能走常人所走的路,在過著失敗者的生活當中,他早已麻木了,對於學業,趕不上也罷,追上也罷,他不在意,當然,愛情這方面也一樣。

人總是怕死,他也不列外,還是會擔心自己的性命,總想著要「安樂死」,就是注射一些無痛苦的毒藥,安眠而死,但這個愿望能否達成,他對此十分保留,畢竟這種針藥似乎不便宜……

「我會死嗎?」紀京不敢再按胸口,低頭摸著沒抱過女孩的扁小胸膛,還是如平常一般窩囊。

「唉,明天再想吧。」這就是紀京的人生態度,煩惱的事情明天再算。

房門外,響起輕快的腳步聲。

「爸,我出去了!」一個年約十六歲的女孩,背著小背囊輕快地走下樓,她長得十分可愛,臉蛋白嫩嫩的,誘引著別人咬下去,臉上稚氣未退,想必再過幾年,定是個驚艷四座的大美女。

「小京,開工了!」大寶帶著七分嬉笑的大喊。

「大寶叔,別再叫我小京了!超娘炮的啊……」紀京先擱下心臟發電的問題,飛步跳下樓階,腹部的贅肉震動數下,抱怨大寶亂起外號,或許他們不知,在韓國有位著名歌星名叫小京,而且還是個身材超棒,歌喉最好的超級大明星,所以紀京才會如此反感,相信大部分男人不會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女明星,而且是超級美女那種。

「都叫了三年,改不了的。」金哲新也湊合著鬧,紀京一直認為,金哲新是特意的,因為他來自韓國,對於自己國家的明星自然清楚。

「有甚麼事,報上我的名號!青青有甚麼閃失,我要你吞下整支芥辣!」莫大俠一句威脅,直接命中紀京的弱點,要說紀京最討厭吃甚麼,便是日本料理的芥辣,如果要他選擇斷一條胳膊還是吞一口那綠色似冰淇淋的物體,他還寧愿選擇壯士斷臂!

紀京想起芥辣的模樣,冒出一身冷汗,青青已在門外催道:「乞丐,我不等你啦!」

莫大俠忽然神色鬼祟地走到紀京身邊,在他耳朵邊低聲道:「今晚小心一點,最近聽青青的朋友說,她交了個男朋友,作為我這樣一個父親,我沒資格教訓她,她想牽手親嘴由得她,但是……」莫大俠話鋒一轉,嚴峻地說道:「如果那男的敢上青青的床,你必須插手,明白了嗎?」

紀京識趣地點頭,暗想:這位慈父還真會管教……

晚上八點,各家各戶正是吃晚飯的黃金時間,紀京卻在酒吧門外喝西北風。

「幸好這玻璃是透明的……」紀京可從外看見青青正愉快地和朋友歡暢喝酒聊天,當中年輕女孩居多,男的也只有三個。

「你小姐在里面,不如你進來吧,外面冷。」一個酒吧服務員好心勸紀京進來。經過前幾次的「監視」,他早就認得紀京,青青經常來這兒和朋友談天,所以知道紀京是來當臨時保鏢的。

紀京當然不是特意在外面受冷,而是青青嚴令,絕對不可以讓她的朋友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窮酸掛名哥哥,而且還是十幾歲就有「啤酒肚」的叫花子。

「不用了,我等人呢,你進去忙吧。」紀京苦笑,回過身,不經意瞄到酒吧正受聘可愛女侍應的告示——旁邊角落的一張缺了一角的小字宣傳標題——「異能學院正招收新生」。

「嗯?異能……學院!」紀京忍不住好奇,走上前查看那只有手掌大的宣傳單張,密密麻麻寫著小字,內容如下:

「感到失意嗎?人生一無是處,存在和垃圾沒有兩樣,甚至連垃圾也比不上,我們將是你的救星!學業不理想,把妹吃檸檬,我們將會是你的救星!寄宿在高利貸老大家中,受到不公平待遇,站在酒吧門口監視掛名妹妹的生活,人家在裡面喝啤酒,你卻站在外面喝北風,如果你有這種經驗的話,恭喜你符合我們學院的要求,現在只需五百塊,你就可以改頭換面,成為一位嶄露鋒芒的超能力者,凌空飛行?隔空取物?還是透視心理?只要你想到的異能,異能學院應有盡有,注意!只需五百塊!想讓心目中的女孩為你心折嗎?想不用努力就能考上名牌大學嗎?想成為萬人矚目的超級英雄嗎?只需五百,你的人生將會在這裡改變!

報名日期:七月四日當晚六點至午夜十二點。

報名地點:神圳市福田區梅林街第三百六十六號。」

「這不完全是在說我嗎?」紀京閱完,寒風吹過,良久無語。

正常人讀完,一定會將這張低級騙財的宣傳撕成碎片,扔在地上踩幾十腳再吐口水,罵上一句:「騙你媽啊?」

但是,紀京有一種找到伯樂的激動,下一刻,他感動得快哭了!

終於,他感覺自己人生不是沒有希望!

終於,他看到前方有一絲曙光!

終於,他將要成為一位懂得異能的異能者!

全因這張紙上面,隱藏著一絲薄弱的異能氣,不是真正的異能者,是絕對感覺不到的!

紀京拿著一張臟兮兮的騙人廣告,開心地跳起來,小肚子跟著肢體笨拙地擺動。

同一時間,青青的一個朋友指著紀京笑道:「你看那肥傻子,每次我們聚會都見到他,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青青支吾一陣,撒謊道:「誰知道啊?我……又不認識他。」

「我猜,他定是看上我們的青青了!」一個短髮女孩取笑青青。

「瞎說。」青青紅著臉,用一杯橙汁遮掩自己的臉頰。

「我說,你的男朋友怎麼這麼久也沒來啊?這不是耍大牌嗎?」一名身形微胖的男生對青青抱怨。

「或許……塞車吧……」在朋友面前,青青是一個靦腆害羞的純情女孩,在家裡,就另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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