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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耦合

    耳邊傳來一聲聲嘹亮的蟬鳴,被陽光的熱氣烘得熱呼呼的臉頰,伴隨著睜開的雙眼冒出了些微的汗水。

    初夏,對某些人來說應該是盡情揮灑青春的最佳時機吧,但相對的我只覺得天氣熱的煩人,煩躁的情緒在腦中作祟,使我提不起勁。

    起床後的倦怠感使我非常想再次回到被窩中,但有些事也是不得不做的,就像上學。

    自從考上位於北部的大學後我便從家鄉搬出來自己一個人生活,要適應新的生活環境非常不容易,每個月的生活費更是必須自己衡量開支,不過最令我頭痛的是必須早起這件事。

    以前家裡離學校非常近,基本上睡很晚都沒問題,但在台北租的這間小公寓則是離學校有段距離,非得要早起不可。

    以往的漫步上學之旅如今變成了壅塞的捷運旅程,剛開始時真的挺不習慣的。

    在廁所的鏡子前隨意的打理一下,將睡覺時弄亂的瀏海簡單的撥了撥就直接出門了。

    我一直很好奇為甚麼有些人特別喜歡照鏡子,因為在鏡子前而錯過約會時間的情侶已是現代的固定劇情。鏡中的自己不論在怎麼照還是原來的模樣,原來的個性與原來的行動,但很妙的是,人的眼睛在直視自己時總是能迅速地過濾掉自己討厭或不希望看見的東西,從而塑造出一個更完美的虛像。這類的功能簡直匹美手機內建的自動美化功能,我不喜歡讓自己沉浸在那樣的假象中,因此我不常照鏡子,對自己擁有過度的期待是很危險的。

    在校門口附近買了擺在早餐店櫃檯的三明治,像這些事先做好等著被出售的早餐,總覺得與被生下來的我們等著接受未來一樣令人感慨。

    常常有很多人提倡著活著真美好,讓我們擁抱美好的未來之類的。

    這只是種商業手段,為了讓非自願性誕生的我們能夠與現實妥協,某些老一輩的人時常不時地掛在嘴邊。至於未來是否美好這也不是任何人能決定的,擅自判斷只會凸顯自己的不負責任。

    我在校園內晃蕩,找尋著可以避陰的地點。在這個時間我都喜歡獨自吃完早餐後再到教室,畢竟我在班上沒什麼存在感,而且早上通常是班上最吵的時間。

    我走到一棵大樹旁的長椅坐了下來,這裡夠隱密也挺安靜的,偶爾還有涼爽的微風拂面而來。

    咬下一口包著卡啦雞的三明治,辣味的肌肉香頓時充斥著口腔內。

    忽然一道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我下意識地抬起頭。

    一名留著及肩長髮的女孩踏著緩慢的步伐走了過來,頭看著腳下似乎沒注意到我。

    我起身打算回教室去,距離第一節上課也不久了,再繼續待著會趕不上。

    不料我一起身,那名女孩嚇了一跳絆到自己的腳往前跌了過來。

    我急忙起身將她給扶助,在極為靠近的狀態下我聞到了一股柔和的花香。

    女性似乎都夾帶著某種香氣呢,不過這應該是類似費洛蒙的效果。

    難怪太宰治會禁不起誘惑而對女性產生恐懼。

    女者,魔性之物也。

    在我想著一些無腦言論時,女孩也重新站直了身子。

    「哎呀~抱歉喔,我原本以為沒人的。」

    「不不,是我嚇到妳了吧?我為我的存在感到抱歉。」

    而且妳還讓我品嘗了類似漫畫中的戀愛橋段,真是新鮮。

    「哈哈你再說什麼啊?」

    「沒事,應該快上課了吧,走吧。」

    我用眼神示意她一同前往教學樓,誰知她卻彷彿沒聽見似的,逕自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先去吧,我之後再過去。」

    她低下頭悄聲說道,此刻的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我注意到女孩的嘴角有些僵硬。

    即使表面如何矯飾,再一些細小的地方仍然會有些許的破綻。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

    察覺出女孩的內心有些問題,但我並不打算介入,畢竟我可不是她的白馬王子,我只是個不該在此地的過客。

    每個人應該都有自己專屬的歸宿吧,更有著能夠寄託心靈的人事物。

    那麼……自己呢?

    高中畢業後便馬上從家中搬出,只有年間會回家請安,與家人的關係已日漸疏遠,甚至害怕著自己將變成陌生人。

    『我是個寂寞的人。』也許我其實早已成了夏目漱石筆下的角色了吧。

    懷著複雜的心情我踏入自己的班級,這個充滿陌生人的地方。

    班上的人分成好幾群各自聊天著,所謂的物以類聚就是在形容這些人吧。

    在我看來他們都是些愚蠢的笨蛋,互相爭辯著垃圾的內容。

    滿嘴義正嚴詞地為自身的正義辯護,呵呵……真是群垃圾。

    我用不屑的眼神掃視班上的傢伙,心想著等會下課該如何打發時間。

    並不是要刻意與班上的人保持距離,而是對他們的思想感到過於幼稚與無奈。

    突然想起早上遇見的那名女子,當時抱住她時的柔軟觸感還尚存手心。

    但奇怪的是,在抱住她時感覺到她的背上有些異物的觸感。

    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不過太過在意對方只會被當成怪胎,這點在我國中時已經深刻體會過了。我可是再擔心妳呀,吳欣葵同學……居然說我是變態什麼的,真是受傷。

    課堂中的老師不斷的將自己畢生的精華傳授給我們,不過滿多人卻是不識趣地在底下搞些小動作。

    說真的不想聽可以別來啊,大學翹課通常是不會被罵的。

    在我眼前炫耀自己的人際有這麼好玩嗎?明明只是些烏合之眾。

    待下課後我決定後面的課程暫時先翹掉,反正那些東西也可以自己念。

    在樓梯口的自動販賣機前買了罐黑咖啡,思考了一下再次將剩餘的硬幣投入機器中。

   

    來到早上的那棵樹下,果然那名女孩還待在那裡,隨著微風飄逸的髮絲舞動著名為夏日的圓舞曲,女孩的手中正翻閱著某本課外讀物。

    「……這裡有人坐嗎?」

    我朝女孩搭話並且指了指她身旁的空位。

    女孩有些驚訝地瞪大雙眼,並在瞬間猶豫了一下,不過馬上便給了我回復。

    「沒有喔,歡迎歡迎~」

    溫和的笑容在我的眼前漾開,但我很清楚這只是打招呼般的應答方式。

    「喏,算是打擾妳的一點心意吧。」

    我將手中另一罐未開封的紅茶遞給她。

    「咦,這是要給我的嗎?」

    「現場應該沒有其他人了吧。」

    「那……謝了。」

    她從我手中接過紅茶,打開慢慢地喝起來。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不過問了感覺像是在搭訕啊,真麻煩……

    「你叫甚麼名字呢?」

    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女孩像我拋出了話題。

    「我是海漱戾,妳呢?」

    「啊啊,我叫白羽晴喔。」

    雖說名字只是每個人形式上的編號,但它所富含的價值果然是要自己去拓展的呢。

    況且名字至少比某些表面上傷人的標籤好太多了。

    突然沒了話題的我們尷尬地注視對方,期待著彼此的下一句話。

    說真的在外人眼裡我們或許有點像一對小情侶吧,這令我有些開心。

    白羽晴很漂亮這是無庸置疑的,但自己又如能配得上她呢?

    保持低調的思維,這是最安全的的套路。

    擅自期待只會落得受傷的下場甚至成為以後的笑料,因此只要對任何事都保持不期待,不妄想,不渴望,這樣一來問題便能被解決,不如說這種行為根本已經連問題都沒有了。

    但我畢竟是個男生,稍微開心一點也是可以的吧。

    最先移開視線的是我,而白羽晴也低下頭繼續看她的文庫本。

    人有時在面對陌生人時反而比起面對朋友來的更容易交際,畢竟雙方都沒有需要顧慮的東西。

    我從書包拿出剛剛上課發的講義開始閱讀。

    四周只剩下翻書時的清脆聲響,偶爾傳來的陣陣蟬鳴告知著四季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迎風傳來草木的花香,整座校園彷彿沐浴在芬多精中。

    我與白羽晴就這麼默默地忙著各自的事情。

    隨然雙方都沒有交集,但身旁有個人陪著自己的感覺真的很溫暖。

    有時語言會成為某些負擔,它同時也是人與人之間的調和劑,若是單純地使用眼神交流的話便會產生無可挽回的裂痕,因此我們使用圓滑的詞彙來包裝自己,將醜陋的模樣給隱藏起來。

    但是像這樣單純地相處也很難使關係更進一步,不過這對我來說正好,對白羽晴來說我只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快到中午時我將東西收進背包,準備去校外吃飯。

    我轉頭看了一下白羽晴發現她同樣正注視著我。

    「怎麼了嗎?」

    「不……沒甚麼。」

    白羽晴緊握雙手欲言又止,彷彿有些掙扎的樣子。

    「那個,要一起吃中餐嗎?」

    「不,你應該比較想跟朋友一起吃吧?不用在意我。」

    雖然白羽晴嘴上這麼說,但神情還是顯得有些落寞。

    「抱歉啊,正好我沒有朋友,陪我吃個飯吧。」

    我換了個方式提出邀約,不過我確實是沒什麼朋友就是了。

    朋友這個詞真的頗妙的,明明沒有明確的定義,卻還是有許多人為了維持這模糊不清的關係而努力。

    也許人們都下意識地將『朋友』這個詞當成某種約束力吧,從這點來看或許跟結婚有些相似呢,不過結婚至少有個雙方共同設立的目標,也就是組成幸福的家庭之類的。

    那麼朋友呢?是為了甚麼而創造的詞?那些每天將朋友掛在嘴邊的人,卻也不見得他們有多快樂。

    不過沒有朋友的我也沒資格說甚麼就是了,但說實話我還滿害怕那種若即若離的關係。

    「哈哈……好吧,要去哪裡吃呢?」

    「為甚麼我說沒朋友妳卻一臉開心的樣子啊。」

    「欸,啊~沒有吧,應該。」

    「應該……」

    「對不起嘛。」

    別道歉啊!搞得我好像真的很想要朋友似的。

    我們走到校園外的林蔭步道,太陽透過大樹的枝葉投射在地面上,宛若遼闊的星空般。

    但即使有著大量的行道樹,我仍然感到有些燥熱。

    我們隨便找了一間路邊小吃店,吃了碗麵線後便繞回學校附近亂晃。

    看著走在身旁的白羽晴,我開口問了一直讓我在意的問題。

    「為什麼天氣這麼熱妳卻一直穿著大外套啊?」

    不會悶嗎?要是我可能就直接抓狂了。

    「啊…….這,沒甚麼啦,我會冷……」

    白羽晴下意識地拉緊外套,有些慌張地避開我的視線。

    「這樣啊。」

    少騙人了,妳明明都流汗了吧?而且看起來還有點喘。

    我想說出口,但若是不了解深層的原因隨便開口只會顯得不負責任。

    我暗自思考著這些事,慢了幾步突然發現白羽晴停在某家店門口。

    「怎麼了嗎?」

    我走向她,發現她正看著某間寵物店。

    更正確的說法是,她正盯著一隻黑色的貓。

    原來她喜歡貓啊,真令人意外。

    「吶,就連靈敏孤傲的貓都能被掌握的如此服貼,我……又有什麼資格去索求自由呢?」

    與之前所聽到的聲音不同,白羽晴帶著深沉孤寂的聲響低聲呢喃。

    「……」

    「啊,抱歉說了奇怪的話,請忘掉吧海漱戾同學。」白羽晴慌張地揮了揮手。

    「我認為每個人心中的自由基準都不太相同,但自由是必須由自己去爭取的。」

    「可是這樣不會顯得厚臉皮嗎?」

    「我們的存在都不能由自己去選擇了,這點小事還是可以任性一下吧。」

    白羽晴默然,而我也不再多說什麼。

    我們踏著不規則的步伐回到校園,此時已經接近放學時間了,陸續有學生從校門口走出來。

    在遠處看來學校宛若某種奇形怪狀的生物,被吞進去的學生們無不被無形的框架給塑造成一模一樣的人。同個模子,同種思考方向,每個人再隨著汪洋潮流前進的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的獨一無二。

    在接受教育的同時,其實也正封鎖著自己的思考。

    白羽晴似乎想在學校待一下,於是我便跟她道了聲再見。

    再見這個詞感覺有種含蓄的表現,究竟是再次相見呢?抑或著不再相見。

    今天遇到的那個女孩,白羽晴會希望再次見到我嗎?

    但過多的接觸會讓她產生無可挽回的期待,在掙扎著自己的交際之前應該多想想別人才是。

    畢竟我這個陌生人沒什麼資格獲得所謂的友情,擁有朋友是件有些痛苦的事,倒不如說在我的看法中朋友與陌生人沒有多大的差別。

    就類似名詞與代名詞的關係吧。

    我朝自家旁邊的商店街走去,打算買些食材回去煮晚餐。

    說起煮晚餐或許有些人會覺得這有多麼的了不起,但其實我也只會煮些最基本的菜式而已。

    剛好今天賣肉的大叔似乎沒來的樣子,無奈只能走遠一點去超市買了。

    再逛超市時,碰巧遇見了住在隔壁的茱芯月。

    她是位已在職場工作的妙齡女子,不過常常把酒拿到我家喝就是了,而且如果不叫她「茱姊」她還會生氣。

    根據她的說法,好像有人在旁邊陪酒會比較好喝的樣子。

    「嘿~漱戾小弟,最近過得如何啊?」

    茱姊劈頭就是一句萬用的應酬語,不愧是在社會上混久的人。

    「嘛~跟往常一樣吧。」

    我刻意模仿她的語調,想來個對等的交際。

    茱芯月一聽眼底倏然閃過一絲光芒,察覺到危險的我趕忙轉過身想離開。

    誰知我一轉身茱芯月馬上便開口朝我嬌滴滴地喊道。

    「哎呀~漱戾小弟弟,你怎麼可以隨意玩弄女生又擅自離開呢?」

    我趕忙一個迴轉摀住她的小嘴巴,總覺得周圍有幾道刺人的視線正不斷往這裡看過來。

    「饒了我吧,妳還有甚麼事嗎?」

    「今晚房間借我用一下吧。啊,做為謝禮我來幫你煮晚餐。」

    「妳平常不是都直接進來的嗎……」

    「哎呀,平常那是已經喝醉的時候啦。」

    「原來妳來的時候已經先喝了喔!算了,那晚餐就拜託妳了。」

    有人幫自己準備晚餐這固然是件令人開心的事,而且又是位美麗的大姊姊這更是讓人心癢難耐。

    但是我害怕太過幸福會使我失去往常的人格特質。人會慢慢習慣生活的環境,換而言之每天都過得幸福的人,久了便會對周遭的一切感到疲乏,我害怕自己開始依賴著不穩定的幸福。

    我與茱芯月又在賣場選了些蔬菜後便沿著住宅區走回公寓。

    澄澈的橘紅色夕陽將夜晚前的餘溫投射在每個角落,彷彿為我們鋪了條端莊的大道,顯得異常奢華。

    我默默地看著逐漸隱沒的橙色火球,心情有些複雜。

    茱芯月轉頭瞄了我一眼,似乎注意到我異樣的神色。

    「怎麼啦,被霸凌了是吧。」

    「才沒有,還有別用肯定句啊!」

    我瞪了她一眼,這個人雖然比我大但卻完全沒有年長者該有的風範啊。

    「反正你又不會說,問了也只是浪費我的溫柔吧。」

    「我偶爾還是會抒發自己的好嗎?」

    甚麼浪費?你也太過小心眼了吧。

    「喔~那說來聽聽。」

    正當我準備開口時,茱芯月卻突然將我的嘴給摀住。

    我抬頭疑惑地望向她。

    「啊,抱歉抱歉~我現在不想聽,等等喝酒時再說吧。」

    「……」

    妳根本沒打算聽吧,每次喝酒都醉到倒在一邊,睡到早上才回自己房間。

    「今天要煮甚麼好呢,那些家庭主婦的腦子不知是怎麼運作的,總是能想出各式各樣的菜色來。」

    「只是習慣問題吧。」

    「是嗎,總覺得不太能接受耶。」

    來到熟悉的公寓前,我將鑰匙插入孔中。

    背後有個女生跟隨自己回家的感覺真詭異,讓我有種莫名的悖德感。

    將食材全數放到流理台上,之後就沒我的事了。

    我來到起居室將電視打開,看著各種災害報導。

    『昨日夜裡南部地區發生了7.5級的地震,災情嚴重……』

    乍看之下在我們眼前的各種不幸實則離我們很遠,我們無法體會他們的痛苦,就如同他們無法體會我們的安逸一樣,只能默默祈禱不會有下次的到來。

    我走向沙發旁的書櫃,隨意挑了本書便開始閱讀。

    這間公寓的格局只有廚房與廁所是特意分開的,因此我現在所處的起居室就包含了睡覺的空間。

    雖然顯得很是狹窄但我並沒有什麼怨言,不如說我住的挺習慣的。

    隨著老舊的抽油煙機傳來轟轟巨響,夾帶香氣的煙也調皮地重廚房的門縫中竄出來。

    我耐心等待著晚餐,但此時肚子已經餓得快趴到地上了。

    距離我們到家後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真該先買些小零嘴的……

    正當我想溜進廚房偷吃時,茱芯月探出頭來宣告可以開飯了。

    我們將五盤不同的菜色搬到起居室中央的小桌上,面對面坐在木製的地板。

    「看起來真豐富啊。」

    我喜孜孜地朝茱姊說道。

    這麼多應該可以連吃幾天吧,這樣我也不必花時間準備了,真爽快。

    「盡量吃吧,我先回房間拿幾罐啤酒來。」

    茱芯月丟下一句話後便起身離去。

    我也沒在客氣,直接夾了點番茄燉肉配飯吃了起來。

    「喔喔!」

    香嫩的牛肉在嘴裡述說著肉質的纖細,與番茄合而為一的清爽感在咀嚼的同時展現著料理者的細心與堅持。

    太好吃了吧,沒想到我與茱姊的等級竟然差的這麼地遠。

    茱芯月回來時發現我有些失落,略感詫異地笑了笑。

    「好吃齁?別擔心啦,再過幾年你也能做到。」

    「誰知道呢,而且我也沒有特別在意,比起自己煮我更希望別人煮給我吃。」

    「你這是在向我告白嗎?」

    茱芯月在我面前搔首弄姿了一番,很可惜雖然她長得滿漂亮的,但個性卻大有問題啊。

    「這妳就不必擔心了,我完全沒有那個打算。」

    「呿……真無趣。」

    「別把我當妳的玩具啊。」

    我喝了口從冰箱拿出的麥茶,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直墜而下。

    「那麼,回來時路上你想說的是甚麼?」

    我頓了一下,沒料到茱姊竟然會再次提起這個話題。

    「啊……我們先喝酒吧。」

    「別想逃避,除了我以外你應該也沒有比較熟的人了,不是嗎。」

    茱姊的話狠狠地刺進我心中,雖然我很嚮往朋友這種關係,但卻不想要背負同等份量的內心壓力。

    或許茱姊隱約察覺到我對朋友這個名詞的拒絕,因而用了熟悉來代替。

    不管如何,交朋友對我來說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更別提女朋友了。

    一直以來的情人節我都扮演著詛咒的一方,真是忠誠的固定班底。

    「其實早上去學校時遇見了一個女生,讓我挺在意的。」

    「喔~你該不會想要交女朋友吧?」

    「什麼叫該不會,我也是個男生好嘛!而且我也沒想這麼多。」

    「什麼嘛,真無聊~你該不會喜歡男生吧?」

    「才沒有!」

    這個人真讓人火大,不過她也算是我的長輩,而且也願意跟我搭話並且認識我,這讓我滿感動的。

    這讓我稍微回想起關於茱芯月在我心中的存在。

    還記得當初我們是在陽台相遇的。

    在月光皎潔的某一天夜裡,我在被窩中反覆翻來覆去就是沒辦法入睡,也許是睡前咖啡喝太多了。我決定起身去陽台吹吹晚風,靠在欄杆上意外地有種慵懶的感覺,感覺意識似乎脫離自己不知飛往何處了。

    這時旁邊傳來一陣開門聲,似乎是住在隔壁的房客。

    在往常我都會馬上進屋,盡量不與任何人接觸;但當時不知怎麼得產生了一股抵抗心態,於是我便趴在欄杆上睥睨著隔壁尚空無一人的鐵色欄杆。

    原本以為她只是出來抽菸的,但我發現對方也將雙手扶在欄杆上,抬頭仰望著天空。

    她是個很漂亮的大姊姊,栗色的頭髮在後腦勺綁了個乾淨俐落的馬尾。

    我不小心因為寒冷而打了個噴嚏,於是她注意到我的存在。

    「原來已經有人啦,哈哈~真熱鬧。」

    我不懂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男女站在一起有哪裡樂鬧,不過我對她那自得其樂的生活態度並不反感。

    將嘴角的肌肉扯了一下,強迫自己給個平易近人的笑容,不過感覺很失敗,因為那個女孩皺起了眉頭。

    「對不起……」

    我下意識地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抱歉,也有點放棄了正常的溝通。

    「為什麼要道歉呢?」

    沒想到她卻開口朝我搭話,這使得我因為太過驚訝而呆滯了半躺。

    「我做了讓你感到困擾的事了,不是嗎?」

    我提醒她關於我那僵硬微笑的事,不,那東西或許連笑都稱不上吧。

    「啊,那只是我不太習慣啦,而且這怎麼想都不是你的錯喔。」  

    習慣?這藉口真拗口,還有感覺有點強詞奪理。

    「要喝點酒嗎?」

    女孩問了面色陰沉的我,而我也沒有拒絕她的理由。

    兩分鐘後我的門鈴響起,我這才理解她是打算把酒帶過來喝。

    我小跑步將門打開,不得不說我內心其實有些雀躍。

    半夜有個夥伴能陪自己喝悶酒一直是我非常嚮往的事,隨然是個女的,但這也沒啥不好,反倒應該加分才是。

    我們邊喝酒邊聊著各自的往事,總覺得若將飲品改為茶的話就像兩個老人啊……

    中途我將書櫃上的撲克牌拿出來與她對峙,在有點醉意的情況下,眼前的牌彷彿朵朵鮮花般不斷地往外擴散開來。

    「茱芯月你是不是耍老千啊,妳的牌組太過強大了吧!」

    我喊著剛剛才知道的名字,隨著酒意我也沒顧慮太多了,也許酒精意外地適合用來交際呢。

    「你比我小吧,我可是社會人士喔,請叫我『茱姊』~」

    「茱姊~」

    「嗯很好很好喔~再來一次!」

    「茱姊……」

    「再來再來~」

    「……」

    「甚麼嘛~已經睡著了嗎。」

    記得那是我第一次與家人以外的人睡在一起,不過因為酒的關係也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當時起來頭非常地痛,從那時候開始我了解了「宿醉」這個詞的意義。

    在這之後茱芯月都會偶爾想到就往我家跑,完全把這裡當成她的遊戲室了。

    我個人是不反感,也因為她的主動接近我才漸漸地與她熟起來。

    其實我有點害怕這個被自己放任的關係,隨著時間我們越來越接近朋友的關係,也許從外人的角度我們已經是如膠似漆般的朋友了,但我卻不願去面對,不對,是不敢承認這份友誼。

    太過習慣幸福的話心會受重傷的,內心所背負的重量是與人們之間的接觸量呈正比的,因此當茱芯月像我踏出一步時;我便會後退一步。

    好似我們之間有道無形的隔閡一般,我們的關係也就僅此而已。

    或許我是渴望身邊有個人陪吧,但從外在的腳步看來我所追求的距離實在太過沉重,與其讓這份重量隨著時間將雙方壓垮,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這是我的想法。

    回憶暫且告一段落,我好像沉默了一陣子,茱姊用有些柔軟的眼神望著我。

    「你如果真的不想說的話就算啦,把你逼到極限也沒啥意思。」

    她好像誤以為我變的失落,不過我想與她討論的話題也有些無趣。

    「我不是說有遇到一個女生嗎?」

    我以這句話開頭,向她說明了那個女孩的事。

    感覺那個人似乎獨自背負著什麼,而且周遭還有著與自己相似的氛圍。

    我想認識她,這或許與我一直以來所秉持的信念相互背馳,但還是想要與她接觸。

    或許是遇見與自己相似的人讓我產生擁有同伴的錯覺吧。

    但我卻很猶豫,對未知的恐懼不斷的阻撓著我。

    究竟認識她後我會背負起什麼,會不會反而被我傷得更深?

    我只是想利用她來消遣自己的孤獨;她卻會期望我為她解開自由的枷鎖。

    聽完了我稍嫌陳長的敘述,茱芯月閉起雙眼。

    遲遲得不到回應使我以為她睡著了,正當我嘆口氣打算將她扛到沙發上時,她卻突然睜開雙眼。

    「其實人與人之間會發生甚麼誰也說不定,但沒有交流就不會有未來,有機會卻不去賭一把可不是男人啊!」

    「你希望我去認識她嗎?」

    「這可不關我的事喔,想做的話就自己決定,而且我覺得你太過矜持了,總是能想到一堆理由來塘塞。」

    「……」

    的確,這不是茱姊能幫我決定的事。想認識甚麼人,想與甚麼人變成怎麼樣的關係,這完全是自己要面對的。

    縱使有人為自己舖了一條康莊大道,那也只會變成失敗時的藉口罷了。

    認識那位女孩意味著將改變雙方的未來,我有做好了面對她的覺悟了嗎?

    「我……想試試。」

    試著踏出一步吧,只希望不會是原地踏步。

    「是嗎。」

    對於我的自白茱姊也沒再多說甚麼。

    「既然問題解決了,就換你來聽我吐苦水吧。」

    「呃……」

    在這之後茱芯月一邊狂罐啤酒一邊朝我宣洩職場上的各種不滿,害我的精神受到嚴重的疲勞轟炸。

    同時我也被強迫喝下了比平時多出一倍的酒量。

    就如同初次相遇的那個夜晚,我與茱姊再次醉倒在沙發旁。

    夏夜的蟬鳴格外響亮,而我的內心卻感到意外地平靜。

    也許是酒精麻痺了對周遭的感官,頓時使我放鬆不少。

    冰涼的木頭地板間渲染著雙方的溫暖。

    那是種和煦的交流方式,讓我們知道身旁還有願意陪著自己的人。

    我帶著朦朧的意識緩緩闔上雙眼。

   

    隔天一早醒來發現茱芯月已經先回去了,桌面也收拾得很乾淨,真是令人意外。

    我看了下時間發現還有一點餘俗,便決定去浴室沖個澡。

    因為實在太熱了,我直接將冷水往身上潑。

    水珠沿著身體滑落,彷彿在代替人們流淚似的。

    穿上學生制服後,我再次回歸到一如往常的平凡生活。

    一樣的景色,一樣的路線,一樣的人群,甚至連表情都是一樣的。

    我穿梭在人群中,尋找著一點點不同。

    過於相似的每一天讓我感到有些噁心,為什麼都沒有人察覺到呢。

    我們只是在扮演「自己」啊,過分完美的複製讓所有人都演繹著被迫嵌入的設定。

    在那樣的世界中我看到了獨自一人的妳,對擁有相同氛圍的妳投入了期待。

    我想利用妳來改善我對大部分人類根深蒂固的邪惡認知。

    「啊……」

    在某個轉角處,我遇見了白羽晴。

    可愛的臉蛋上帶著些許的寂寥,而身上依然穿著那件厚重的大外套。

    她似乎也注意到我了,對我笑了笑後便轉身離去。

    話說我們是同一個大學吧?

    「……..看來會很麻煩啊。」

    對於她的舉動我感到有點受傷,但更多的是對她的問題感到棘手。

    烈陽將滾燙的氣息撒在皮膚上,我趕在被紫外線摧殘前加快腳步。

    我追上前方的白羽晴,試著與她搭話。

    「妳今天有要到班上嗎?」

    我問了沒什麼上過課的她。

    「是沒有這個打算。」

    面對我的問題白羽晴連看也沒看我一眼,悄聲回應。

    「那我陪妳吧,反正我不喜歡班上那些傢伙。」

    「我們班與你相反呢。」

    白羽晴用了滿是諷刺的口吻。

    我將頭偏向一旁表達我的疑惑。

    「我是因為被討厭才離開班上的,既然他們討厭我,那我就消失吧。這樣大家都開心,也不會有沉悶的氣氛。」

    總覺得白羽晴的話有奇怪的地方,像是尚未完成的拼圖般。

    「不對吧……」    

    「嗯?」

    她似乎沒料到會被反駁,小小的肩頭抖了一下。

    「妳呢?妳真的開心嗎?」

    「我......我怎麼樣都沒關係吧,只要迎合著別人我也不會被欺負。」

    還真的被欺負了啊,不過她的家人都沒發現嗎?

    「……原因呢?」

    白羽晴瞬間停了下來,只見她緊緊地抓著厚外套,連指尖都泛白了。

    瞪大的雙眼茫然地看著地面,彷彿在確認自身的存在般。

    「不想說就別免強了。」

    我別開臉,心中泛起了一絲罪惡感。

    她一定是想說出來的,但卻又害怕將對方給拉近自己的問題裡。

    而且她跟我相同,很想相信她人卻又不斷地阻止自己。

    與人相處最害怕的是突如其來的意外轉變,越長久的羈絆越容易產生無可抹滅的傷痕與裂縫。

    「反正我今天也想翹課啦。」

    「隨便你吧。」

    總覺得與一開始比起來白羽晴的回覆冷淡了不少,也許她已經不把我看作陌生人了吧。

    還真是……有些難以置信啊。

    「可以等我一下嗎。」

    我快步跑向學校前的早餐店,跟往常一樣買了點東西。

    與之前不同,這次我與白羽晴慢悠悠地晃入校園中。

    蟬聲依然不絕於耳,但果然身邊有個人陪著是件很開心的事。

    隨然她的臉有些僵硬就是。

    我們來到一個木製的涼亭內,學校中有幾處有這些老舊的涼亭,但這裡的我是第一次發現。

    記得之前在操場時看到有個人影往樹叢裡走去,該不會就是白羽晴吧。

    陰涼的建築內與光明透亮的室外形成強烈的對比,宛如兩個不同的世界般。

    我隨意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而白羽晴似乎為了與我保持某種特定的距離而坐在桌子的另一邊。

    不算太大的涼亭內我與她的呼吸聲顯得特別明顯。

    我有些在意的抬頭瞥了白羽晴一眼,結果居然與她對上視線,我趕緊尷尬地移開。

    「唉……你最好別一直接近我,會連帶被討厭的喔。」

    就某些層面上來說,她的話非常正確。

    但這也只使得白羽晴個人的溫柔與受傷害的程度暴露在我眼前。

    「沒關係,我不在乎。」

    「別憐伶我,感覺真不舒服。」

    「我沒有那麼做啊。」

    「那就別對我那麼溫柔……」

    看來她誤會了什麼,我單純只是想利用她罷了,是個卑鄙的人。

    看著我們之間的距離似乎有著難以橫越的鴻溝存在。

    「我也不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喔……」

    「這句話還真是刺耳呢,不過這樣的關係反而令人放鬆。」

    說著與表情不符的話的她,究竟藏著什麼樣的背景呢。

    「…….」

    雙方各自低著頭,似乎是想隱藏住各自的雙眼。

    害怕被了解,我想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這麼點情緒。

    而我們只是表現得比較明顯。

    但這世界卻不會因此而給予我們多餘的關愛。

    它只會當個旁觀著靜靜地看著一切。

    輕柔的微風吹拂著我們,像是要洗滌喧囂不止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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