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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二 長恨歌

      知音難尋。

      知音先生確實像識得良馬的伯樂,寫著琉璃孫的信袋內,除去二月紅給他的這張字條還有封信,但說是字條也許更為恰當。

      並不是表明自身來歷,也不是說明與二月紅的關係,當然也沒有為找解雨臣這事有什麼解釋,好似這些都不是解雨臣該知道的事情。確實,比起這些事解雨臣更想知道的是下一步,事有輕重緩急,既然認定要做,那就一步將軍。

      五日後,南寧火車站。

      字條上只有寥寥的一句話,用得還是頗有時代感的毛筆字,筆力沉鬱遒勁,墨色幽艷濃烈,常說字如其人,寫字這種行為比言談更來的暴露一個人的性格。解雨臣閉眼遐想,那字若是在腦海中擬出一個樣子,就像是個身材挺拔表面一絲不苟的鐵面將軍,卻在那套軍服下不知道幹了多少見不得光的好事,畢竟這字來自懂得老九門的知音先生,實在不能看得如同表面的單純。

      霍秀秀在拍賣會的隔日就排定了一份新的日程給解雨臣,將那些不好推、推不掉的會談、事情都給集中到了兩日,速度之快讓解雨臣還以為她跟自己的秘書給好上了。

      霍秀秀的能力早已不能同日而語,像隻破閘的獅子,迅速的學習那些兇殘的本性,不能是白就浸得烏漆麻黑吧!婦人之仁在進入了這世界的那刻就該丟光了,這點霍秀秀做的不錯,但解雨臣看著那兩日的行程表,卻露不出欣慰的笑容。

      無論如何,解雨臣挺感謝霍秀秀的幫忙,所有的事情都在這兩日內完成,第三日的上午,與霍秀秀吃了一頓午飯後便準時起程了。

      由於車程得耗上近三十個小時,解雨臣也沒虐待自己的訂了個高級軟臥,還挺燒錢的把那整包廂給包了下來,只是當他進了那包廂一入眼的是床鋪上擱著的一副墨鏡,解雨臣的眉頭瞬間就靠攏了。

      「多年不見呀,花兒爺。」那聲音就在身後,並且很近。

      確實是多年不見,久到對他的印象只剩下一團的黑色,有如疾病的顏色,看著床上那副墨鏡,解雨臣突然覺得不該回頭,眼睛是靈魂之窗,黑瞎子的有眼疾,沒了墨鏡遮眼,那靈魂會是受了傷還是更像是怪物一般的破窗張揚。

      解雨臣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就先落入了七個字,上窮碧落下黃泉,泛黃的扇面,翰墨生香,娟柔細緻卻落落大方,那是丫頭的筆跡,解雨臣愣了一秒,手就先接過了那把摺扇,象牙做扇骨的扇子很牢固,多年下來依舊有著氣勢。

      一把文人氣質的摺扇卻象徵著二月紅的氣勢,這點跟自己的粉紅襯衫到幾分相似,初衷與外人所見沒有相同,審視著二月紅的遺物,解雨臣忍不住緬懷起那些時光,嘴角雖沒揚起卻是柔和了許多。

      「上窮碧落下黃泉,你師娘看不出是這麼堅決的人。」

      丫頭和二月紅的感情他一直是有目共睹的,不論是二月紅又或是丫頭,在那段慘不忍睹的歲月裡已是他最好的記憶了。

      他依稀記得丫頭總在他們那班小夥子練功的時候下麵,就等著他們練完有得吃。二月紅待他不錯,理所當然的要求總高點,比起別人的時數總是多上那麼些,有時候整個院子只剩下他在練戲,丫頭就會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在一旁等著,等著一起回去休息。

      宛若第二個母親。

      「師娘她在不少人的心中,已經是最美好的存在了。」解雨臣語畢,望向了在他沈浸於過往時坐在床鋪上的黑瞎子墨鏡已上臉,他又錯過一次看見那雙眼的機會。

      但那不會是什麼重點,解雨臣話鋒一轉,「你怎麼會有這把扇子?」

      「這麼多年不見,都不來點敘舊就算了,犯不著這麼兇吧?這可不是我去偷的。」黑瞎子呵呵的笑了兩聲,起身到了包廂內的桌子旁坐下,還恣意的倒了兩杯茶,安撫性的讓解雨臣也上位了才接著道,「我遇見一個老頭子,他送我這把扇子,我想你可能有狀況於是我就來找你了。」

      黑瞎子說的挺合邏輯,但解雨臣卻隱隱覺得黑瞎子瞞著些事沒說。

      「所以,你是在毫無根據的情況下,想黏著我?」

      「別說這麼難聽,兩人同行有個伴,可不無聊呢。」黑瞎子輕巧的換了個說法,但本質依然不變。

      解雨臣想了想他能有的資訊未必有黑瞎子的多,且既然是一夥的,更覺得沒有瞞的必要,於是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拿出了細長的木匣,輕巧一丟滑到了黑瞎子的桌前,「這是他給我的,說用這把簪子換我一場戲。」

      木匣子裡裝著的正是那只雀眼簪,淺藍深藍的兩個環像是大海與天空的交錯

寧靜的躺在木匣裡流轉。

      黑瞎子沒有摘下墨鏡,他們這一夥在墓裡黑燈瞎火盜明器的,比起裝模作樣的骨董鑒定家,更相信自身的手感而不是眼睛,黑瞎子甸量甸量簪子的重量後,便如同解雨臣的做法,在自個的掌心刺上一個紅點,然後將簪子的兩個環對焦於上,此外沒有多餘的動作。

      「這簪是挺特別的,但這東西能買得起你一場戲?」黑瞎子不可置信的笑了笑,然後隻手撐著臉頰望著解雨臣,「那我直接用明代一品蹙金繡雲霞翟紋的霞披,能否娶個解語花?」

      解雨臣嘴角揚起,「解語花一晚用黑瞎子一條命才能換,要換不?」

      一時寧靜,有種迷迭香的氣息在飄散,他們倆對誰都防得重,領地上的劃分不容擅自越線,雖是一山不容二虎,但如此相似的兩頭猛獸卻更相惜,這也是他們是朋友卻從不聯絡的原因,見面咬的彼此遍體鱗傷,還不如在心上擱個位子,於是見面就沒了必要。

      黑瞎子不再對解雨臣有回話,好似這話題再下去會觸碰到什麼不該碰的秘密,黑瞎子只是望著解雨臣,不知道是否是希望解雨臣能主動摘下他的墨鏡,看清他眼睛裡想表達的一切。

      也許是長日來的累也許是黑瞎子的目光太熾熱,解雨臣沒有多餘的猶豫,就選擇了闔上雙眼享受片刻的寧靜。

      黑瞎子只是笑,從來不讓人摘的墨鏡如今想讓人摘卻被嫌棄,如此放下身段的表現也得不到與解雨臣同行的認可。

      伴隨著火車時而顛簸,解雨臣用手支著的腦袋總會輕微的晃了晃。包廂並不大,他們倆在那桌子的兩端,距離並不遠,更何況解雨臣的重心都倚靠著桌子,只要黑瞎子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對方的臉龐。

      黑瞎子的墨鏡總能讓整個世界昏暗一層,但如此殘缺的視力,卻依然覺得解雨臣長的很好,他不太會形容那是什麼美,只覺得解雨臣這人帶著一種撲朔迷離的朦朧感,引人靠近。

      黑瞎子將身子往前傾,讓自己更接近解雨臣,然後將那雀眼簪盤上那細軟的褐色髮絲,解雨臣的頭髮算是成年男人裡偏長的,但很適合他。

      解雨臣並沒有拒絕黑瞎子這逾矩的行為,反正並沒有扯痛他就隨他去,再說黑瞎子力道適中,反倒有種替貓咪順毛的舒服感。

      黑瞎子盤好了雀眼簪,在尚未與解雨臣拉開適當距離時便開口,溫熱的鼻息都撲在解雨臣的面上,「呵,花兒爺,上窮碧落下黃泉下一句是什麼?」

      解雨臣對黑瞎子這輕藐的舉動蹙眉,便睜開眼接下句,「兩處茫茫皆不見。」

      豁然解雨臣明白了這場鬼戲的一層面紗。

      「你師娘是不是曾有競爭對手,而且對方是個男人。」黑瞎子盯著解雨臣髮頂上的雀眼簪,聲音如同三姑六婆享受著流言蜚語的幸災樂禍。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至死跟隨。

      上窮碧落下黃泉,你終無依歸。

      一直以來他對二月紅的這把不離身的扇子視為丫頭對二月紅無言的託付,但如今解雨臣似乎有些茫然,難道他對這詞的解釋錯了?難道這不是託付而是警告,一種詛咒?

      他從未見過的二月紅的知音先生,卻留有著丫頭情深意重提詞的摺扇。

      黑瞎子抬了抬下巴,示意解雨臣看像梳妝台上的鏡子,那把盤在他褐色髮絲上的藍色雀眼簪,勾人的像是要把什麼吃掉。

      黑瞎子的聲音如同江湖行走的說書人,平穩卻又帶著點動人的語調,「楊貴妃死後,唐玄宗因為過度思念,因而命一名道士在仙山招魂,结果道士還真找到了楊貴妃,並且帶回了一只藍色的髮簪做為與唐玄宗的信物。」

      一場戲,一人生。

      這場戲,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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