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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_落崖之悲

夜半三更,宵銘悄悄起床,拿起只裝了簡單事物的包袱,輕輕將手裡握著的玻璃墜飾放在桌上,提起案前的筆,寫下了一段別詩後,用硯台將紙張壓好,借著黑暗,他星夜下山

翎悠輕手輕腳的跟在宵銘身後,只見他到了山下,和一個類似商人的旅隊會合,隱隱約約的聽到商人裝扮的領頭恭敬的和宵銘哥哥說了什麼"殿下,臣等已經成功...過幾日皇宮...皇上和丞相會..."

因為距離,根本聽不清具體說什麼,然後那領頭者說了句,"啟程",宵銘就上車了

黑夜沉靜,萬籟具寂,四周景致幾變,深林幽暗深邃,崖壁蒼勁高聳入雲,天邊一彎殘月幾朵雲,微弱的光芒指引著車隊在山路上疾行,天色似已近深夜,耳邊只聽到沙沙的馬蹄聲

夜行有點累,喝了口清水,入口冰涼,翎悠突在前面陡峭山谷上頭看到了隱隱約約,微不可見的人影

可那影子一晃而過,待她看清楚後,車隊已經進入深谷,固然翎悠不讀兵法,但也知道因夜色遮掩,敵在暗,己在明,且四處埋伏的深谷中行駛已是兇多吉少

宵銘在車內,身體隨著車輛滾動而搖晃,似心在動搖

"殿下,您怎麼了嗎?"

身旁,是父親以前的親信劉捷,他關心問道,要離開這裡,到皇宮為夫人報仇,殿下為什麼看起來非但不開心,還隱隱透著愁緒

"沒什麼"

望著無垠夜色,突然有點累,宵銘閉目條息,離開這裡之後,他便必須一心一意的展開與皇上,朝臣的鉤心鬥角,這路,將會非常艱辛

自幾年前靖康之禍,徽欽二帝被俘,高宗繼位遷都江南後,南宋皇宮主戰金,主和金二派一直爭鬧不休,雙方你來我往,明槍暗箭。最後高宗為了停止,考量自身利益等因素後,採納秦儈等主和派之決議,與金簽訂潭淵之盟,可邊境只是一時安定,想來過不久又會戰事不斷

在這多事之秋,民生苦不堪言的亂世,又要孤身涉入奸臣當道,鉤心鬥角的朝廷,似乎退隱山林才是明確之舉,可只要能夠運用自如,人心惶惶,不安定的朝廷也許是種另類的武器吧

雖然秦儈因與金簽訂之條約中規定而做了個如泰山般穩固的丞相,卻也未必是無機可乘

小人因利而聚,最終因利而散,人心何嘗不是醜惡好貪?

想到此,不禁想自己是否也是呢?表面上是幫母親報仇,把因不明原因而死的父親,未來得及交給他的皇位名正言順的取來,可是,他又真的沒有一己之私?

淡淡冷笑了聲,想這還太遠,只憑他長年對朝中的觀察就要說出以成功為前提,對人性的大話,道德都是說給成功者聽,又何必故作清高的自欺欺人

正在思索以後,冷不防,一隻羽箭突然出現,生生從上方防水堅韌的牛皮車頂上穿過

宵銘一下回過神,而身旁的劉捷驚異,大喊著問道

"怎麼回..."

話未完,又是十幾箭咻聲穿過

車內二人分別掀簾而出

"劉大人,我們遭了埋伏啊"

一個背後插著箭,已經在血泊中的士兵吐血說道

一隻羽箭險險擦過面龐,宵銘已經拔劍著從插滿羽箭的車棚爬出

喧囂四起,黑夜的寧靜被打破,四處已有許多人傷亡

"保護殿下,快點保護殿下"

劉捷拔劍,急急道。一聲響,隨著一陣錐心刺骨的疼,他背後插上一隻羽箭,鮮血如泉湧出

宵銘望著山頂上密密麻麻的影子,和遠處追趕而來的士兵,揮劍才擋住兩隻箭,又飛來三隻箭,胸口一個劇痛,一隻箭沒入

咬牙試著恢復一些知覺,箭上塗了麻藥

"殿下!殿下你快跑!末將替你擋..."

劉捷話未說完,便在血泊中斷了氣

心中一陣悲涼,似乎又想起了那個悽風苦雨,橫屍遍野的夜晚

宵銘用輕功急急向谷外奔去,背後已經重了兩箭,一箭塗了麻藥,另一箭卻是劇毒,痛苦使他的速度減緩,而身體的知覺正悄悄消失,後面的追兵騎馬追趕,已經離他不遠,突然胃部一陣翻湧,吐出一口黑血,忙吃下一顆解毒藥壓制毒性

宵銘的所過處是鮮血淋漓,他就算沒被追上,到了山中也會被野獸攻擊,他還沒報仇,甚至連她的面都沒見,就要這麼死了?

想到此,他的嘴角不禁泛起冷笑,蒼天真要亡他?

看到谷內的箭紛飛,兵馬喧囂,翎悠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發現埋伏,恨自己為何沒有苦練輕功,只練了個勉強可以,才努力提氣到了谷口,就看到宵銘血跡斑斑的身影

"宵銘哥哥...!"

翎悠心中一陣傷痛,趕緊上前扶住已經有些神智不清的宵銘,卻還沒來的及說話,就聽到宵銘一句虛弱無力卻仍含怒的斥責

"翎悠,你為什麼來這裡?難道你沒看到很危險嗎?快回去..."

嘴上如此說,眼神如此生氣,但翎悠卻沒發現,宵銘隱藏於眼底的,真正的情緒

翎悠一愣,宵銘固然這樣說,但她是絕對不會離開,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現在應該要先讓宵銘治療傷勢

翎悠扶著宵銘,觀看左右的懸崖峭壁,毫無出路,前面一片遼闊草原,可背後的士兵越來越近,恐怕未找到藏身處便會被追上,突然入眼處看到一條略粗的藤蔓,想到今日讀到的一種借力使力的輕功,雖然她從未練習過,但也只能賭一睹,硬著膽子盡力一試

沿著峭壁借著藤蔓攀爬而上,到了一處長滿雜草的樹林,翎悠依地形看了會,這是一處高地,四面皆無出入,上面也只有一些少得可憐的溪水

突然想到宵銘已經很久沒有出聲了,翎悠找了個林木交雜的隱密處,稍微剔除了宵銘身上的箭頭,讓他半躺一處平坦的硬石上,只見他已經昏迷不醒,渾身發熱,顯然重了毒箭

隔著林木,士兵爬上高地,喧嘩著找人,已經快要天明,翎悠才發現自己渾身疲憊

長吁口氣,翻出隨身帶的醫書,一陣涼風吹過,翎悠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流了滿臉淚水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擦乾眼淚,取出解毒的金針,只感覺脈向虛浮,顯然已經命在旦夕

解毒...

到處都是士兵,根本不可能離開藏身處找草藥,偏偏宵銘的毒需使用的藥她身上也沒有,翎悠的武功薄弱,更不可能用內氣

急亂之時,突然想到了自己始終貼身攜帶的一種草藥,能在短期內增強內氣,這是宵銘和她在一次的遊玩中無意發現的,因為從來沒有遇過性命之憂,所以也沒有用到

根據古籍,這種藥大多含有極大的副作用,但是翎悠也管不了那麼多,趁著夜色他們或許能躲著,但天一亮,在高地上將會無處可躲

一口吞下藥,翎悠頓時感覺肺俯一陣劇痛的撕裂感,緊接著便是一股狂亂的內息無端湧出,吐了一口鮮血

極力克制調息,頭腦隱約昏沉起來,才漸漸掌控了運氣,雙手刺入穴位,漸漸才將劇毒從傷口逼出

宵銘的眉宇舒展開,體溫也漸漸恢復正常,翎悠疲倦得坐在地上

此時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晨曦初透,初秋的天空寒風涔冷,翎悠知道現在四處是士兵,以自己的狀況是不可能成功將宵銘帶出高地,又不能再拖了,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危險,不久他們就要被發現

想著以前胡亂讀過的兵法,大多只有零星的記憶,根本沒有可用的,翎悠不禁暗自警惕自己在脫困後應該要好好讀書了

"宵銘哥哥...我會找到人來救你出去的,先在這裡等一下喔,我要走了"

翎悠附在宵銘的耳邊輕聲說道,手不自覺的握緊

不遠處的山林,幾個士兵坐在林間偷偷背著長官打盹,突然一陣如鬼魅般的旋風刮過,把幾個人從迷糊間嚇醒

"來...來人,快!抓住她..."

一個急忙站起的士兵看到一個淡淡的灰色影子,還以為見鬼了,待看清是他們辛苦找了一晚上的人後,急急的對身旁意識剛清楚的同伴說道

"我去稟報中蔚"

一位較機靈的士兵同樣看到了灰色影子,喊著便起身往中蔚的所在地跑去

翎悠穿上宵銘的外衣,用藤蔓在樹林間穿梭,但聽後頭一陣騷動,想來是已經被發現了,速度不禁變得更快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她都要逃出去,只有讓士兵以為她帶著宵銘離開了,才會放鬆高地裡的警戒,這樣宵銘才有機會活著

"他在那裡!他身上還背著昨晚的那個女孩"

翎悠身後一個眼尖的士兵指著前方道

"一群飯桶!快追啊!要讓他跑了你們都準備棺材吧!"

中尉看到目人影飛速遠去,,焦急下憤怒的一甩馬鞭罵道

一眾士兵聽到了這句,打盹的,喝酒的,具大驚失色的匆匆上馬追趕

"放箭!"

弓箭手們整齊排開,朝前方射出數十箭

翎悠轉身取出軟劍揮開四周的羽箭   勉力的弄出一條可以逃的生路

這些全部都是宋朝的官兵,他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而且個個都是受過嚴苛訓練的精銳,宵銘居然會被這些人盯上,若是她沒有跟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知不覺,翎悠的身上也重了箭,但她仍拼命在林間穿梭,但速度漸漸變慢,身後的士兵越來越近

只見前面一個堅險的斷崖,已經沒有地方能前進了

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你已經沒有地方能逃了,前面就是斷崖,大膽亂賊,還不快快過來受死!"

中尉在後方揮舞著馬鞭大聲喊道,其實他心裡倒是有點怕賊子真的躍下山崖,不是不希望他死,而是段平侯命令他們必須要找到屍體帶回去,若讓他死在崖下,為了找到賊子,他可有幾天不能睡一覺了

翎悠自然也猜到如此,深吸一口氣,身上因為背著來替代宵銘的假人非常酸疼,她是沒想到要犧牲,但是若因此能讓宵銘活命,她也只能試試了

因為剛才是往上坡而去,此時正處於高處,下方一片霧氣籠罩,山影飄渺,銳利的狂風颼颼吹起,壓下心中的恐懼,想著跳崖也不一定會死,吸氣,閉上雙眼

高聳的峭壁邊,只看到一個人影飛速下降

天空風驟起,大雨突地滂沱而下,幾隻飛鳥驚慌的從天邊拍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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