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歡這些大小不一致或形狀沒有共通點的小零件，無論是沉穩的齒輪、膽小的螺絲或是自信的絞鍊，在他眼中都可愛得不得了。他甚至在心中給他們想好了性格設定。
ROjeyavgHmxQfZ2ibFGENC8oAJ7SVDkh0MdBrpwu
愉快的時光總是飛逝迅速，轉瞬間指針已停在重疊的數字十二之上，是午餐時間。
QtLHrec48hl903RJFnMpfZADBd65uXjbTkOoPCNU
因為這份工作，他對諾亞方舟可說是瞭若指掌，何處有暗門、秘密通道，甚至某些是他偷偷自己增加的設置。憑藉這些設計，他成為第一個抵達自助餐廳的人，在透明菜單上勾選今日限定菜色與特色糕點驚喜，他緩緩踱步到一處靠窗的位置，等待接下人的出現。
nkMi1c4KfVvIgq8ZlzeP5Sm6rhCQH09ujAoDbFNa
沒過多久，第二位到來者走了過來，正是威廉等著的那個人。
BJLGfDqM7kFT3ScwslKYoQdHRO60bXru1gVWy8Zv
看見來人，威廉頓時出現欣喜的表情。
ZxSyEX7hNq6R0MC1OBda2fjcDYv4bkwVAmTlpznH
「你總是來得很早啊，威爾。」X-198是一位中年人，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真實年紀，同時又有些孩子氣。眼角細紋會隨笑容加深、眼底總泛著睿智的光芒，時常向威廉說出些他未曾在學校裡聽到的知識，是他少數正視且發自心底尊敬的人，「能不能說說這奇特的魔法呢。」
7BdUgNT1Wf9sljCnRqyJ4tehFi6HMOLIkPY8X3Vo
威廉最喜歡X-198向他說故事，他說這些故事都是書上的，但威廉從沒有在青少年學校的書籍上看過這些故事。而最讓他喜歡的則是《哈利波特》系列，他從前最期待的便是午餐時間與休息時間，能和眼前學識淵博的鄰居說話是一種榮幸。
XRAIJQcmUG1zwTLW2lfykubxPVaeK6sgjSh850i4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麼都可以。」眼珠隨X-198的一言一行而移動，他開口道，「生日快樂。」
WhzFKbXs26aYlUTq8OH9tZA7L05IVgJvuSRpNGPm
「乖。」X-198隔著一張餐桌在他面前的拉開椅子，「既然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威爾，不準備給我一個驚喜嗎？」
MlRf5DAcdZaPw3tJyvrBp2OCiT0huWLEX4eox76k
聞言，威廉祖母綠的眼眸頓時波光蕩漾，神采飛揚，卻佯裝為難的模樣，「就知道你會這樣問。」說著同時，他不知在桌底某處按下一個按鈕，兩人身旁的窗戶頓時一陣閃爍，下一秒便轉換成一片影像式螢幕，虛幻與真實相交的界線讓外頭的景物模糊起來。
4McTeHjYqZVfxh9Xl1PvwAgW0CFpoBLKs6d27NaG
像是21世紀電視機雜訊一般，畫面忽明忽滅，閃爍歸為一片靜謐後，呈現的影像卻讓X-198大為一驚，他瞪大眼，驚訝道，「這是……」
NIKq1BvTndh5kt3WZQ76Hwabl8oczGRuj409AxrJ
尚未被大海填滿的陸地、高山白雪皚皚尚未消融，成片的宛如白色鬱金香開滿遍野，開鑿出的公路由上面蜿蜒通達下方，山腳下是童話式的村莊建築。
ayA7RXr1HCwvBKQmidfYqulJNeO6U243jDFMnL5z
「是的。」望著眼前人驚詫的神情，威廉心中隱隱升起一股名為驕傲的情緒，心底被填充得滿滿的，「按照你的描述，我嘗試重現出你所說的21世紀的模樣。」
2WeFD8A3ZYNCh0kbi1SJBPxaQ9srd7pUoHlKmgyq
他似乎從X-198的眼底看出了眷念，疑惑的同時並沒有問出口，他只是靜靜凝望對方的側臉，意圖將這一刻永藏在心中。驀地，他提問，「明天就要離開這兒了，你想告訴我你真實名字嗎？」因為想記住他，所以想知道他的名字。
e9IcFfgEip2U8ZMoRxBQ4lvhaCGz3wSysVAm1j6N
X-198還沉浸在禮物帶來的後勁，沒有回應小後輩的問話。
PWXm86BVtQaU3EReNb5Dn4CzpTIucrg1ioOMFdfY
不過在尊敬的人面前，威廉的耐心一向很好。
aGKNbrD5k1ToBXPq4RHtF7jSvOcYlwuVyIzfL6Cn
過了好久，久到小動畫快要從21世紀演變回23世紀。
8TPzaogXYlxOq5VvbnmrwAi7jMJR36EkuCdQIth2
直到隱隱約約有人聲傳到兩人這兒，X-198才回過神，他先是緊盯住威廉，「記住，威爾。不要過生日。永遠不要提醒你和他人──你自己的老去。知道嗎？」
HOZMC5hpYkrwB2d1ej63UAlx7Fis0gnLJybTzvGD
並不解他驀然嚴肅的原因，不過看他的態度，威廉深知此時並不是開玩笑的時刻，他點點頭，不自覺挺直背脊。
Dxf1SWbR6iNAhnosptcaClVOM0qQr4uP2gJeFZdY
不一會兒，看到小後輩將他的話收進心裡，X-198又回到最初的模樣，眨眨眼調皮道，「好啦，先把你的小機關按掉吧，有其他人要來了。」
XQ7DIj4aYbyhMfJqKv5LPCHU3F08A9droVESgues
隨第三個人的腳步踏進餐廳，餐點被家用型機器人送上來，X-198儼然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說道，「至於我的名字，你不需要知道。」
Kd2Bty7qQWx3UwizPSFlsDe6uH9hE5cJ1LNjgTZ8
他前方的餐桌一樣食物都還未送上來，其實他根本沒有點餐。走到這兒便只是為了看看威廉、同他說說話。
kNUoBrTjAgJS2aQZz9Eb4iuelhmWpsyH60nYVOqX
湯匙還盛著南瓜濃湯，正準備送進口中，聽到這一句話，威廉猛地一抬頭，還未開口說些什麼，怕反悔一樣地，X-198絲毫沒有給予他開口的機會，彷彿錯過這一次便不再有機會，繼續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記得我，因為我們無法存在於其他人心中一輩子。要是對他人腦海中的自己的殘存身影產生希冀，自認為對方會永遠記住自己。那只會產生莫大的失落感。」
sft7hxZYUJ0jR4MbdTOGVicWrPknN2yzuApH5oK6
「你不相信我？」
Z9r5vjRkdGlsEztc8mwbB7JIVg0a2q4AniH6peFP
「不是不相信。」X-198搖搖頭，「少一點希望，到時候才不會那麼痛苦。不要讓我失望，拜託。」
kqvyUEQbsG69MDWSZxCmdBtizg4hnufN1Va70TXJ
威廉心裡頓感受傷，但他沒有多言。
v24SpZgnIrqH3AbjeyOu1l8hkBYcRPLtmGMzTKX7
說到底，對方就是不相信的意思。不過聽他說到最後，威廉對自己的記憶力的自信也逐漸產生動搖，要問他是否會永遠記住一個人？他無法果斷回答。
uDengV5stIhN3Yoa2fr8qm0iO9TzSH7AxXRpCKP4
他是人，人類是一種無論任何事都會以自身感受為優先的種族，思念他人的存在是虐待自己的舉動，他從來不容許自己難過的，更不容許自己長久記住一個過去的人。可以是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分鐘，但不可能是一輩子。
2dSjTeKUOWLxCfRgM3ZkIw1F5DvAYXcmJBNpGhnz
我們始終要為自己而活的，所以我們沒法永遠記住過去之人，總會有淡忘的時刻到來，儘管他從前對你再怎麼重要。
H3TAwdWD09cRh5fUikQbZrVFY8eOG1vnXjJqzC4p
或許X-198正是看透他的想法吧，倒不如不曾擁有期望。威廉也沒有持續追問，因為他不希望最後一頓飯會因此鬧僵。
kuSZ2WQIy8GvBqgtsrTbLoKln3xY5FiUVDpwC4R0
直到午餐時間結束，威廉還沉浸於中午那濃稠地得以淹沒人的哀傷，那是X-198帶給他的。
jLEPFinWy3abkV0pDBmu2NHX75RZCOhseS48AKrv
向鄰居親切微笑、搭話，並不代表是真正想了解他人的生活，更多是出於直覺，大腦認為這樣更好，便照做了。
AyahOLW6x95odq47RjTYuf1ZUDFCeHNQ8mJE0c2P
他並不是一個感性的人，然而中午的談話卻將他推至情緒的晦暗邊緣。
zrqcuixjlZt34bWDJn80UAmgeXPCOpBNV695dkRY
只猜測是因為X-198的說法很多與他的觀點──應該說是諾亞交給他的觀點──背道而馳。他疑惑對方為什麼不讓過生日，更無法認同關於「存在」與「消亡」的論點。
GhySI12smAg4bLTCWwteDrYV53QZ8faMXpz6FjJl
然而他今天卻不能直言不諱地道出自己的看法。
wPRco0213teJK6HuQW4bZfnyApVdSg7UIjsq8vCm
畢竟這將是他們最後一天相處了。
lT9uUxIoEgAmZpv0YMOetHfPhBzs4k851QcrqaFX
他不能在最後時刻留下壞印象。
ztr0vUYhxlpZaPs9u5iAIDCcOnJwRSe384oKdTL1
LqHv2k1NGPWxrhR73oCX0UVIKQ8D9Ac4uO6jTym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