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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又打上岸，貝殼又被砂覆蓋，潮汐帶來無可限量的能量，海水捲走了過客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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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夫崖上守著的那位姑娘，何時才懂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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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師，您看報紙了嗎?」一個學生這麼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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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報紙比回家還來的重要?別鬧啦，快把補考考完。」我莞爾，不明顯的迴避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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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又不會寫……」他咕噥著，我不禁翻了白眼，敢問他是否把剛剛的特別授課忘的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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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老師，您這麼厲害，怎麼不去比賽啊?」學生按捺不住性子，寫沒兩題就放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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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你的考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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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師──」學生嘟起嘴，「您不告訴我，我就把老師的祕密告訴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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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道引起我一些注意，「你這小調皮精又抓到甚麼把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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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他露齒一笑，散發小孩獨特的魅力，「老師皮包裡，有一張照片，但總背著放，肯定是被女朋友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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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敲了敲孩子的頭，「別鬧，老師沒有女朋友，乖乖寫考卷，不然算你不及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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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果然起了效用，學生立刻埋頭苦寫，我也趁機鬆了口氣，要是他真的再問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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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書，我搖了搖頭，不再去思考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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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學生的父母來時，太陽已然西斜，我在站牌邊上等著，不一會就來了車，這時段人沒有很多，再最後一排尋到位子，旁邊坐著一個老人，正在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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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將悠遊卡放回皮包裡，手卻在翻開時一頓，接下來的好幾秒全都在看著那片空白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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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輕輕的撫上那張被反放的相片，右下角還有模糊的墨水印，是好久以前寫上的字，早就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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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的到站了，我卻沒有下車的動力，就任由公車遠離家門，直到老人醒來，發現自己坐過站、氣沖沖的吆喝下車時，我才移動腳步，跟著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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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細雨，這在五月份是尋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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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順著髮梢滑落，因為自然捲而特別去弄的髮型立刻一蹋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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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別淋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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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叫喚讓我回過神，記憶瞬間回到過去，每次我忘了帶傘，那個匆忙為我送傘，卻總是只帶一把，硬要跟我共撐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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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情侶從我身側擦過，嬉笑聲不斷，女生笑著拿過男孩送來的傘，儘管雨還下著，手卻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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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的看著他們走遠，看著水珠滴在他們雙握的手上，再慢慢落地，突然的，我沒有往前的力氣，只能站在原地，大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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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噴嚏打出，我哀號了聲，趕緊找來紙巾，將桌面擦拭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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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收音機，流淌音樂，我隨之搖擺，拿起紅筆繼續批改考卷。改著改著，連手機的震動聲都沒發現，所幸在它震到桌緣前及時回神，忙按下通話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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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齊?」溫婉的女聲字另一端傳來，我不用問就知道是誰，「好久不見了，阿椿那件事後，我們一直沒時間聚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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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她一開口就提那件事，我有些不滿，但還是禮貌性的回話，沒多久，她就邀我周末用餐，我沒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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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如同潮水般的回憶，嘩啦嘩啦的湧上，不容拒絕的。胸腔不適，我張大嘴巴，想讓呼吸更加快速，本能地拿出呼吸輔助器，卻只緊握在手中，遲遲無法使用，我哭了，為自己的無用，位曾經的無用，自暴自棄的往床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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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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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我正裝出席，久未見面的友人預約了高級餐廳，我並不常去。不確定她的故意與否，挑選這間，唯一有回憶的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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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齊!」遠遠的就可以看到她矮小的身影，淡紫色的禮服使她親切且不失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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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我含蓄一笑，她興奮地握住我的手，一瞬間我無法辨別是否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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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點餐期間聊了許多，學校的事、工作的事、還有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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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樁那件事後，我再也沒看過奈奈。」她切著牛排，眼中不掩悲戚，「小齊我一直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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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制止她繼續說，畢竟如果她道歉，我不保證自己會做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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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眶蓄滿淚珠，我遞上紙巾，請她別再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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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從事編輯業的吧?」我問，她點點頭，表示正在做一個出版社的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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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幫我一個忙。」我乾澀的講出這句話，潤了口酒，苦澀的味道在口腔擴散，「就當是為了那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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娓娓道出要求，她愣了好久，才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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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我們都沒再開口，靜靜的用完餐，離別時也僅是點頭，她大概有太多話想問，不知從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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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是在迎新會上認識的，同屬一個科系，但鑑於我孤僻的個性，實在沒什麼朋友，直到他向我搭話，那一刻，我的命運發生大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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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沒有連續劇般的發展，很正常的、甚至可說，是稀鬆平常的，我們相戀，並沒有性別方面的障礙。我沒有父母，而他雙親離異，上面還有兩個哥哥，我們沒有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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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有才華，在第一次發表會上就奪去了所有教授的目光，成為系上紅人，我跟他在一起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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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並沒有掀起軒然大波，雖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在我倆不介意也無心去管的狀態下，流言蜚語也逐漸消失，我們的存在變成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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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交往到大學畢業後三年，他突然和我提出分手，並沒有理由，他憑空消失，我找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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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一次，心力憔悴的走進酒店，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奪去我的神智，模糊間，一聲長嘆，一雙強而有力的雙臂將我架起，並奪去我手上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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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起來，我衣冠整齊地躺在被裡，桌上擺著一碗粥，旁邊壓著紙條，字跡豪放，屬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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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著粥，我哭了，徹底徹底的，急促的呼吸讓我無法下嚥，但我仍固執地咀嚼著，那是我第一次發作。恰巧那天是房東來收租的日子，據說鎖匠打開門的那剎，我正狼狽不已的趴在地上，手裡緊跩著那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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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房親戚以照顧的名義在我家住了許久，到我再三保證不會出事後，親戚才離開，我又開始獨居的生活，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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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就會這樣終老，但意外的，發作後兩年，我又收到了一張明信片，來自一個星空絢麗的國家，背後只寫了兩個字，大大的佔滿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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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都沒想就訂了機票，隔天就離開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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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終究是遲了，到達目的地時只看的到封鎖線以及問事的警察，我失魂地站在線前，不斷喃著，我要找他，湊熱鬧的人以為我瘋了，就在警察把我架走前一位夫人阻止了這場鬧劇，她輕撫我的臉龐，緊握我顫抖的雙手，將我帶到她家，並告訴我她那有封信，是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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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是當地富豪的遺孀，據說在市集與那傢伙相談甚歡，便邀請他去家裡作客，並沒有很久，短短的三個星期。夫人說他一直掛念著一個人，口裡談的叨的都是那個人。他偶爾會望著海岸，露出溫柔至極的笑，夫人曾問他在想甚麼，他只是搖搖頭，說他在想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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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這裡，淚水潰堤，夫人說她一看到我就知道他一直念著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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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停的哭著，她沒有安慰，只是將一封信交給我，然後留我一個人在房中，良久，我才有勇氣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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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的每一個字都深深的刻在我心裡，他離開我是因為他同父異母的姊姊也是我們系上的學姊，大家都叫她奈奈，是個很好的女人，卻遇人不淑，嫁給了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他為了幫助奈奈逃出，失手殺害了那個男人。信中細膩的描述他當下錯愕的心情，以及回家後懼怕的情緒，怕我受牽連、怕我厭惡他。所以他逃了，從我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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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末數次叮囑我要注意身體，別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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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自己當下的心情，回過神來，一個星期已然過去，我又渾渾噩噩的過了許久，在夫人的幫助下回國，臨行前，她又交給我一個紙袋，抱著疑惑的心情我離開了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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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飛機上我才打開，裡面包有一份手稿，看到那字跡時，我差點崩潰，那是他的字，他最後的小說，他的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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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樣，出版日期決定後請務必通知我，感謝。」我掛上電話，細讀手中的報紙，報導的文學獎是他畢生的夢，我無法替他實現，或許是我的自私，我並不希望他站上那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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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不希望這份手稿被埋沒，逐字閱讀數便後，我要求了那天與我共進晚餐的同學幫忙，出版這份手稿內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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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雨依舊，我又哭了，一遍又一遍的撫過那張信紙，最後，我將窗戶關上、大門深鎖，將信紙放到炭爐哩，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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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哩嘩啦的雨蓋過了車子的聲音、掩去了行人的交談，但迷濛中，我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勾起嘴角，我終於止住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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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忘記帶傘了?害我還要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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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帶了，你不就白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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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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