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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窗

空窗

        外頭的雨滴滴答答的下,淋在身上,是說不出的冷;十二月的臺北,陰寒的濕氣,全都令人忍不住顫抖。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入校門,不安感慢慢的爬上背脊,身子開始不自然的發抖;但我很清楚,絕對不是因為冷。推開厚重的教室門,透過透明的窗戶,映入眼簾的是班長王琳和其他女孩的嬉戲;但隨著我的闖入,所有的打鬧、歡笑,全在我推開門的一瞬間戛然而止;取代而之的是凌厲的瞪視,那是一種漠然,背後的訊息在清楚不過了……

        「討厭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還死賴在這兒做什麼?!」

        我的一天,在豆大雨珠模糊的窗下展開。

        肅殺,周圍的一切都充斥著令人窒息的肅殺。臺上的國文老師激動的揮舞著粉筆,「噠噠噠」的在墨色的黑板上留下一道道的白痕;不過,即使她講得如此賣力,我的魂卻早已出了竅。我一次又一次的回想: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是我?是哪裡錯了?哪裡不對了?

        背後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很狠的刺了一下,我痛的瑟縮,回頭一看,身後的郭曄先冷冷的瞪了我一眼:「看我幹嘛?老師叫你啦!」

        我尷尬的看向老師,國文老師少有表情的臉上難得對我浮出一絲譴責。「對不起……」我喃喃說道。

        「真是的,我的國文小老師應該要更認真上國文課呀……詩涵你專心點。」我點點頭,後方傳來一陣嘻笑:「就是啊,詩涵。」「這樣不行喔,詩涵!」

        感覺世界正一點一點的崩塌,我做錯了什麼?我究竟哪裡錯了以至於要這麼樣的處罰我?

        眼中泛著酸澀,不可以哭!我在心中大聲吶喊;絕對絕對,不可以哭!不可以在那些人面前示弱!有什麼好哭的?!哭,不過是種情緒的宣洩,宣洩過後問題依然存在。

        我一次又一次的替自己洗腦;唯有這樣,我才能忘記一切的傷痛、忘記殘酷的現實、忘卻他們對我的冷嘲熱諷、忘卻……我已經被他們排擠的事實。

        痛楚如強酸般腐蝕著一切,胸口悶悶的,很難受;不得不承認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雖然他們並未對我做出暴力的行為,不,更正,是”肢體上”的暴力。

        那心理上的呢?

        下課鐘「叮咚叮噹~」的響起,大家紛紛露出期盼下課的神色;老師為微皺了皺眉:「好吧,今天先到這裡,下課。」

      我慢慢的收了收桌上的雜物,「詩涵,你知道于旋去哪裡了嗎?」

      陳于旋,我們班的設備股長,班上的資訊設備全都是她的職務範圍;不過,她本人下課經常沒有收好各類資訊設備,或許,現在是去福利社買午餐了?

      我搖搖頭:「應該是去福利社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這樣啊……那你可以幫我收收這些投影線嗎?」我看著那些纏在一起的投影線和音源線,默默的把它們拉直,然後整齊的捆成∞字型。「真是太謝謝你了。」國文老師笑著說。

        「你在做什麼?!」一聲怒吼從身後傳來,陳于旋怒氣沖沖的搶走我手中才收好的線:「你是白癡嗎?誰准你動這些線了?!」

      國文老師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著了:「于旋,是我叫她收的;她如果做的不對你重新收不就好了?請你為你剛才的言論道歉。」

      「我為什麼要跟她這種人道歉啊?!她會害我被記警告老師你知不知道?!」陳于旋大喊著,粗魯的把她口中很重要的線全扔在地上。

      我愣愣的看著一切,說不出一句話;被搶走線的手還舉在空中,空蕩蕩的……熟悉的酸楚再次縈繞上心頭;若要用一個形容詞來比擬我現在的感覺,我想,大概只剩下「絕望」了。

      國文老師從來沒想到有學生膽敢頂嘴,「你道不道歉?」聲音淡然,卻充滿了威脅;我從來沒聽過國文老師這樣說話。

      「她會害我被記警告!」陳于旋索性尖叫起來:「她是資優生老師你就護著她!對啦!我有憂鬱症老師你就幫她說話!」

      「你在胡說些什麼?」國文老師動怒了:「如果怕被記警告,為什麼不自己來收?」

      「我只是去廁所,又不是不收!」她喊著,淚水滑下面頰:「反正,老師你已經認定就是我欺負她啊!不過就是資優班的,有什麼了不……」

      「你給我到辦公室來,我要跟你好好談談。」國文老師瞪大眼,直接打斷她的話。

      陳于旋被帶走了,透過透明的窗戶,我看到了她臉上的不甘。

      我呆呆的看著她瞪我最後一眼:怨懟、憤恨……這就是我能帶給我同學的唯一感受嗎?

        教室的後方是一陣騷動;所有人,尤其是「他們」,都用驚訝、不可思議、不屑、罪惡的眼神看著我。

      完全沒有思考,我衝出教室,追了上去。

      「老師!老師!」我狂奔在擠滿人的走廊,國文老師和陳于旋停下腳步;前者用疑惑的表情看著我,後者則是   一臉憤恨。

      「詩涵你......」

      「老師請你不要處罰于旋,」我喘著氣,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之前設備組的組長有說過,只有設備股長可以動那些線;是我疏忽了,不是于旋的問題,所以請老師不要罰她。」如果國文老師一怒之下記了她一支警告,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在這個班級待下去了。      

      國文老師聽了皺眉:「詩涵你知道你並沒有做錯什麼......老師今天在意的不是那條線,而是態度;陳于旋不該用那種口氣跟你說話,她沒有負起她應有的責任,你懂嗎?」

      我瞬間有種被判死刑的感覺;不行,不可以讓老師罰她!我努力了這麼久才讓自己平衡在自我認同與被排擠的不安中,如果她被罰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衡會霎時間被摧毀殆盡。「請老師不要罰她......」

      老師的眉越皺越緊,最後,她妥協了:「好,我不罰她,你先回去吧。」

        我搖搖晃晃的走回教室;雖然知道我沒有錯,但,為了以後可以生存在這個班級,我必須忍耐;陳于旋也是「他們」的一員,就憑這一點,我就得吞下所有的委屈。

        回到教室,整個空間瀰漫著濃濃的低氣壓;我的座位依然安在,光這一點就讓人欣慰不已。晚一點要到資優班上課;我們學校的資優班學制比較特殊,只有理化和數學課會被抽離到資優班上課,其餘的課程皆留在原班。

        想到晚些可以去資優班,原本霧霾晦暗的心像是開了扇門,憂鬱一掃,感覺生命充斥著淡淡的美好。

        「嘖嘖,死資優生……把于旋趕走……這樣你滿意了嗎?」班長王琳冷冰冰的走到我身邊,故意用力的撞桌子;我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直視她不屑的眼神。

        是因為我是資優生,和他們不一樣,所以顯得在這個班格格不入?

      「你瞪什麼啦!眼睛大了不起喔!啊不就很厲害!」另一個男生,張嘉偉,也對我罵。

      這已經不是對不對的問題了。

      有些記不得細節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我想離開,我想要逃走……壓抑太久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

      我丟下手中的書,直直往外衝。

      現在,我一個人把自己反鎖在廁所,狹窄的空間提供了全感;我抱著自己的腿,後背抵著冷硬的牆壁一吋、一吋的滑下;眼眶中的淚再也攔不住,一顆、一顆的滑下臉頰;將身體縮成一團,我的身子是溫熱的,淚也是溫熱的;是啊……除了已經死去的心,還有什麼是冰涼的?

      顫抖的手拂上胸口,心臟的規率跳動震著指尖;明明心臟還在,為什麼我只感覺胸口破了一個大洞?中間是無盡的空虛,那空虛從心口處一點一點蔓延,蔓延到手腳、蔓延到口中,一點一點的腐蝕我的身體。

      午休的鐘聲在耳畔炸響,我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我不想出去,就讓我一個人……一個人靜靜的被世界淡忘吧……

      閉緊嘴、抿緊唇,我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我現在的行為是不被校規所允許的,但,承受了如此大的壓力,可不可以……就讓我任性一回呢?

      情緒稍為平復了些,但淚依然如斷線的珍珠般一顆、一顆往下落,在桃紅色的校服上暈成一點一點如墨漬的殷紅;膝蓋抵著眼窩,感覺我現在的姿勢就是逃避。

      比鴕鳥還不如的逃避。

      「咦,這門怎麼打不開?!」門外傳來一句驚問,我躲藏的空間也隨之震動。

      原本密封的空間開始產生裂痕,裂出一道口子。

      伸手緊緊抓住門把,我渾身顫抖;我不知道開了門會如何,只知道一旦開了門,我的世界將會萬劫不復。「奇怪,卡死了耶……要不要報修?」我聽出那個說話的女生是隔壁班三班的班長,他們應該是來掃廁所的。

      外頭的沉寂讓空間的裂縫稍為癒合一些;不過,外頭好安靜……安靜到……有些詭異……大概是覺得門壞了,所以放棄了吧?!

      我吃力的站起身,將耳朵貼上冰冷的門。「老師,這門怪怪的……」三班班長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全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他們還沒離開……?!「我明白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答道,我感覺空間正一步一步的瓦解;神啊!求求?,不要是她……

      但是,神似乎是午睡去了……「詩涵,出來吧。有事慢慢說好嗎?」班導的聲音貼著門,在我耳旁炸開。

      我的空間在一瞬間崩裂成灰。

      導師辦公室有著強烈的薰香味兒,我想,大概是某位老師的雅興吧?

      不過,濃郁的薰香使空氣變的厚重,更使我的鼻子不斷發癢;班導似乎不在意這些,坐在我對桌,面色有些凝重的看著我:「為什麼要躲起來?」她淡淡的問,語氣中沒有責怪,只有純粹的疑惑。

      要怎麼回答?難道直接說「老師,你不知道王琳她們都欺負我!趕快處罰她們啦!」嗎?

      我決定先轉移話題。「老師怎麼知道我在廁所?」我不記得我有跟任何人說過我要去廁所。

      班導皺眉;她五十歲了(是她自己說的),皺眉這個動作使她平常充滿朝氣的臉突然蒼老不少,看來,我躲起來的這段時間她著實非常擔心。

      「副班長點名時發現你不見了,然後,隔壁班有在吵說有間廁所打不開……於是我合理推測你在那裡。」頓了頓,她才又問道:「所以,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

      我不得不佩服班導的推理能力,真不愧是教學三十年以上的資深老師;但對於她的問題,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沒有老師可以接受自己導師班的學生被排擠吧?!基於這個理由,我決定保持沉默。

      班導見我不說話,第了張衛生紙給我擦拭滿臉的淚水,我抬頭感激的看著她:「謝謝……」我小聲的說。

      「全班都很擔心你,你就突然不見了……」

      全班?!

      我心下一陣冷笑;不管是班長王琳,或是副班長張嘉偉,都絕對不可能是那種會「關心」我的人;身為班長副班長,他們出其量只是擔心點名簿上會有曠課紀錄,到時候被詢問而被指責「不負責」罷了……所謂的「全班」,大概只是班導為了安慰我而誇大的吧。

      「對不起。」我淡淡的說;沒有什麼好道歉的,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面,不就是王琳和陳于璇等人的自私嗎?

      「聽說國文老師和陳于旋起衝突?」我清清點頭,簡安惡要的將事情說了一遍,但省略了我追出去求國文老師和班長、副班長對我冷言冷語的部分。

      即便知道班導會協助我,我依然不敢告訴她我被排擠的事。

      班導聽完後沉思了一陣,猛然抓住我的一直揉著運動褲縫線的手,翻過來看著手腕;我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愣坐在原位。我的手腕一片光滑,除了幾個小時候蚊子咬抓破的疤,沒有什麼特別的。「你很勇敢,」最後,班導嘆了一口氣,放開我的手腕:「你很勇敢,沒有做傷害自己的傻事。」

      「班上有人排擠你對不對?」

      我猛然抬頭,動作是無比的僵硬:「老師怎麼會這樣想呢?」我努力維持住表面的平靜,但內心卻激動不已;有人發現了我的困境!我在學校還是有人關心我的……我並不是孤身一人。「你最近越來越少笑了。」班導說道:「從前得你剛進七年級時,是那麼開朗……」

      我露出淒涼的微笑;九月底入學時,我是班上人緣最好的,下課時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同學;但是,十一月底開始,他們開始疏遠我;十二月初,他們集結了全班不理我,到現在的十二月中,開始正面衝突、針鋒相對。我不敢跟任何人講,講了,怕只會更糟。

      還記得原本我們都很要好,尤其是我和王琳;說來諷刺,欺負我最嚴重得是她,當初跟我最好的也是她;我們是全班當時公認最好的姊妹淘,生日時互送禮物和卡片,每節下課也膩在一起聊天。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這是王琳對我說過的。

      直到……那張通知我錄取學校資優班的通知單出現。

      王琳看到通知單,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但是下一秒,她馬上又笑著恭喜我錄取;我還記得我跟她說謝謝時,她笑得好燦爛。

      然後,隔天她就開始不理我,找盡各種理由不跟我說話;一開始我不以為意,但是,當班上出現了「劉詩涵不過就錄取資優班,就跩得要命耶!」的流言時,我才真正了解我的處境。

      接下來,就是夢魘的開始。

      我的故事先說道這裡,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已經不重要了。不過,值得一提得事情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跟她們一樣討厭我……

      那些人只是冷眼相看,漠不關心罷了。

      中國華人世界稱同儕為「同窗」,但,在醫療用語也稱疾病潛伏期為「空窗期」……而空窗期卻遠比發病期還來的危險;因為,病毒已經具有感染能力,你卻無法經由檢驗而得知。

      或許,我正經歷著同窗情誼中最危險的空窗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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