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間的鐘聲一響起，顧不得講臺上的老師是否講完，大家紛紛站起來走出教室，老師見狀，嘆了口氣卻習以為常地說：「好吧，同學們，我們明天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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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好桌面上零散的物品，抓起錢包往福利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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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拿著午餐走出福利社時，我雙眼一閉，伸手拔下助聽器，將聲音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午餐時間的噪音特大，這時，我本能地渴望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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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回教室拿放抽屜裡的小說，前往校舍頂樓。坐在陽光下，我輕咬了一口麵包，乾硬的外皮因溫暖的陽光變的微熱。我翻開書本到我夾著書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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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了沒幾行，我瞥見兩抹身影來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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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看見王力豪和我們班的班長申紅，王力豪正對著我滔滔不絕的說話，可我一句都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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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紅拍拍王力豪，又指指我，王力豪恍然大悟似地蹲下來與我平視，用緩慢的嘴型說道：「一起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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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讀唇語，但還只是初階，要是對方說的太快我會無法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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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拒絕的，因為我喜歡一個人安靜的吃飯，但看到王力豪那張漾著期待的笑容的臉龐，我又不忍心，於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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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左一右在我身旁坐下，這時一陣風吹來，王力豪的長髮翻飛，瞬間變得像一頭蓬草，他伸手撫撫頭髮，一臉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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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豪是個留著一頭淺棕色柔順的長髮的男生，個子很高，長相纖細斯文，這個人最大的特點是愛笑，鏡片下的雙眼永遠瞇成一彎，笑容十分燦爛，優點是跟任何人都聊得來，人脈很廣，無論是哪個年級都有人和他混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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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們剛才數學考了幾分？」剛戴上助聽器，我就聽到申紅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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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吃飯時聊這種話題嘛！飯會變難吃耶！」王力豪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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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王力豪相反，申紅則是削了一頭俐落的深棕色短髮。他是臺韓混血，有一對鳳眼及稍高的顴骨，看起來有些超齡的英俊外表，配上高挑的身材和黝黑的膚色，加上他平時總是一副精神飽滿的模樣，讓他很受女同學歡迎。但他因為國中的時候才從韓國移民到台灣，所以講話的時候總是有奇怪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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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交白卷。」我招了，剛才我上課小說看到正精采的部分，哪裡有興趣寫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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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少禪你幹嘛配合他的話題啦，這傢伙只是想炫耀他又考一百分而已！誰不知道我們奧林匹克數學冠軍最愛炫耀了，明明國文那麼爛，還這麼愛聊成績。」王力豪趁機糗申紅一句，卻換來對方一記白眼，「講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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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六分。」王力豪有些沮喪，「你明明知道我數學不好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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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你有哪一科好的嗎？」申紅一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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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討厭念書。」王力豪不滿，「我們才高一耶，明年再來擔心功課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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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怎麼有臉說這種話，你上學期沒被當都是我罩你好不好！」申紅朝王力豪的肩膀敲了一記，朝他翻了個白眼後轉而問我：「欸對了，許少禪，你轉來我們學校也有一個月了，有哪裡不習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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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都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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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有什麼問題要多請教班上同學喔。」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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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口應了一聲。這時，伴隨著一陣吹來的涼風，響起了一聲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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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下午我都在閱讀中渡過，其實我在學校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如此，只讀閒書而不上正課，我不在乎課程是什麼，我從很久以前就已經放棄認真向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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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等一下要去哪裡逛逛嗎？」放學鐘聲一打，王力豪問我跟申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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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跟我老姊要去打工。」申紅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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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紅有個在隔壁班的雙胞胎姊姊，名叫申愛，我偶爾會看見他們倆在走廊上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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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幫忙。」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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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又只剩我了喔？真好，你們都有事做。」王力豪不滿地噘了噘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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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我們都是為了維持家計必不得已才工作耶！你以為我們是去玩的嗎？」申紅翻了個白眼，「嫌沒事幹的話去念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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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王力豪哭喪著臉，忽然朝我和申紅的脖子一勾，「算了我不管，我要去打電動，你們一定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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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大白癡不要勾我脖子，很痛欸──」申紅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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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們被王力豪拉到遊樂場，看他足足打了兩個小時的電動才被釋放，期間申紅陪王力豪對打了一會兒，而我只是站在旁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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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們離開遊樂場時時間接近六點，申紅看著手錶，「幸好打工還沒遲到，不過我沒等我姊就走她應該會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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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還沒回去我應該也會被阿姨殺掉，從小學開始阿姨都要我放學直接回家幫忙，我不曾像現在一樣和同學出去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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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唯一和我要好的朋友只有小楠，但她知道阿姨的脾氣，也不會隨便把我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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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除了上學，其他時候都像是被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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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許少禪。」申紅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王力豪說要請飲料，你要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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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不能把飲料帶回家，你們喝就好。」我勾勾嘴角。都已經晚回家了，還帶飲料回去豈不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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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帶飲料回家？」王力豪顯得十分訝異，「你家沒有喝飲料的習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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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畢竟這樣的規定是只針對我，「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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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們兩個被我的回答弄得一頭霧水，我只能苦笑。王力豪去買飲料後，申紅忽然叫了我一聲，「喂，你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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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不懂為什麼他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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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挺安靜的，也沒怎麼在笑，我想說你是不是不想出來？」他說，「其實我自己是時間還很充裕，所以可以出來亂逛，但要是你真的有事可以和王力豪那傢伙說，不會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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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沒生氣。」我半晌後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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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紅笑了起來，「你的反應怎麼慢半拍？總之你沒生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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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不生氣，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嗎？」我不解，「幹嘛要在乎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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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疑惑地看著我，我低頭，「當我沒說，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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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啊，我幫你跟王力豪講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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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幾步，申紅又叫住我。我回頭，街燈正好亮起，因為背光，我看不到申紅臉上的表情，他說：「欸，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啦，但我覺得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在乎你的感受，這樣很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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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直到回家還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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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好像沒有真正在乎過誰，或是被誰在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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