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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原諒》

《原諒》

      六月,時值盛夏。

      陽光的直射使得地表溫度直線飆升,酷暑則讓大地陷入一片慵懶的氛圍。

但,本應是萬裏無雲的天空此時卻被烏雲所支配。凶惡的黑色積雨雲在天空翻

滾,如同妖魔之爪一般盡向地面攫來。藉著在空氣中呼嘯的狂嵐,發出來自夏

日的怒吼。

      午後雷陣雨。

      狂怒風暴及滂沱大雨使得萬物無不臣服於大自然的神威之下。在雲霄間不

斷閃耀的雷霆灼熱了本已悶熱難耐的空氣。而在此等狂風暴雨中,路燈及行道

樹皆恐懼的俯臥在地。但是,有一所諾大的中學,在狂怒的老天爺面前依然表

現的毫不畏懼。陳舊的水泥牆壁在風雨中屹立不搖,就如同學生那始終如一的

精神般──堅毅。

      在這個時間點,學生們早已作鳥獸散。但在本應空無一人的教室中,此時

卻佇立著兩個人影。

      閃電劃過天際,窗戶們皆嚇的瑟瑟發抖。強光勢如破竹的射進教室,映照

出兩個姣好面孔。兩位女學生,在現代化的水泥教室的保護之下,對峙著。

      「拜託你,聽我解釋一下好不好?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其中一位

綁著馬尾的女學生對著另一位學生喊道。此時女學生臉上佈滿驚慌,像是個被

人贓俱獲的罪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少廢話!上次我明明就看見你和他走在一起,然後還做了那種事情。不

是都說好了不要動他嗎?沒想到率先毀約的,竟然是妳!」烏黑的長髮在空中

淩亂,本應絕美的臉龐被怒火所扭曲,長髮的女學生近乎歇斯底里的狂吼道。

      「不是的!那天我們只是剛好一起去買東西而已,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

突然親過來。我對他真的沒有感情啦!」馬尾女學生急得哭了出來,身體開始

止不住的顫抖。想要在罪證確鑿的情況下維護自己的清白,這對精神造成了極

大的負擔。

      但長髮女學生絲毫不領情,憤怒的火焰蒙蔽了她的雙眼,只剩下鮮紅的恨意。「謊言,都是謊言!我那麼的相信你。我還把妳當作我最好的朋友。可是

你卻連那個男生,都要跟我搶!你已經不再是我的朋友了…滾…現在給我滾!

」又是一道閃電劃下,強光直直照耀在長髮女學生近乎瘋狂的面容。人與人之

間的羈絆在此時蕩然無存,這對兩人來說,都是地獄。

      「拜託,我求求你……」馬尾女學生一步步的向長髮女學生走去,身體顫

抖的更加厲害。痛苦及恐懼在那兩潭明淨的秋水中交融,化為最深沈的絕望。

白皙的手向前揮去,彷彿是要抓住那最後的救命稻草。

      「不要過來!」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打飛了馬尾女學生,也打碎了那本是

堅定不移的友情。綁住頭髮的髮圈被強大的衝力所震去,被搧倒的馬尾女學生

失神捂著紅腫的臉頰。明亮的雙眼此時如死魚眼般的渾沌不堪,失去了活人應

有的色彩。女子緩緩站起,接著不顧一切的往校外衝去,此時的她宛如沒有靈

魂的空殼,行屍走肉。

      長髮女學生在教室中凝視著自己的手,眼中的執念正慢慢消去。墜落在地

的髮圈像個旁觀者般,靜靜的躺著。暴雨依舊在肆虐,但能陪伴她的,只剩那

震耳欲聾的死寂。

      「築語萱。」「有!」

      早晨,炎炎夏日中那為數不多的涼爽時段。坐在窗邊的我ㄧ邊享受著拂過

臉龐的薰風,一邊傾聽著班導那令人昏昏欲睡的點名聲。打了個哈欠、甩了甩

昏沈的腦袋,我開始靜靜觀察著班上的同學們。一張張天真的面孔,雖說不是

什麼優良班級,但至少是善良的一群人。和他們同一班讓我感到很舒適。

      「洪裕偉。」「有!」

      我擡頭喵了一眼,一位俊俏的男生以冷酷的嗓音回應了老師的唱名。帥氣

的外表、驚人的學業能力,可惜性格如果不要那麼冰冷的話可能是個不錯的男

生吧。之前和他聊了幾次後我還滿喜歡他的,但這麼想的應該不只我這ㄧ個女

生。

      「莊可欣。」

      「有!」大聲的回應了老師之後,我發現有許多男生正在偷偷喵我。不得

不說,我對我的長相還是很有自信的。再加上那還算出類拔萃的成績,有那麼

幾個仰慕者也不奇怪。只可惜那冷冰冰的洪裕偉還是那付老樣子,看都不看我

ㄧ眼。

      「在看哪裡啊?」詭異的嗓音好似幽靈的呼喚聲傳進了我的耳朵,著實把

我嚇了一大跳。轉頭過去,映入眼簾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笑盈盈揶瑜我的馬

尾女生。

      「李柔恩你不要亂講!嚇我一跳……」笑著打了她幾下,我說什麼也無法

對我最好的朋友動怒。全班班排第一,也是我在班上最親近閨蜜。我們打從小

時候就常玩在一起,但不得不說能力較弱的我時常會被她欺負。想當然,今天

也不例外。

      「我看你根本不是被我的聲音嚇到吧?不知道剛剛是誰看姓洪的看到忘我

?」柔恩吐了吐舌頭,對雙頰紅的像蘋果的我毫不留情。我又與她笑鬧了許久

,老師也在此時完成點名。

      「你看老師又忘記點你了。太皮結果氣到老師不想點你了齁。」好不容易

抓到機會反擊,我當然要加倍奉還。但只見柔恩她表現的滿不在乎,依舊一邊

用詭異的笑容看著我,一邊爬回自己的座位。

      無奈的笑了笑,我翻開課本,迎接另一天的國三生活。

      「噹…」

      「老師再見!」四點五十分,象徵勝利的鐘聲響起。打完勝仗的男生們提

起早已整理好的書包衝出了教室。熬了一整天總算熬到了放學,對他們來說,

在校園之外舒展壓抑已久的羽翼是再輕鬆不過了。

      「喂!我說下課了嗎?」面對這群目中無人的小男生,英文老師的眉毛忍

不住跳了幾下。但看著早已揚長而去的他們,老師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各位同學,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不要忘了我們剩不到一年就要會考了

,記得每天……」老套的打鐘後感言,怪不得男生們要趕緊離開教室。看慣了

每天都會上演的喜劇,坐在最後一排的我開始將書本收進書包。看到大家殷期

的表情,老師也不再多言。比起成績單上的數字,老師們還是比較喜歡看見學

生臉上的笑容。下課兩字出現的那瞬間,大家都鬆了口氣。

      「終於上完第八節了!」舒暢的喊了出來,我將僵硬了一整天的身子伸展

到極限。說時遲,那時快,柔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到我身後,接著對著

我身上最敏感的部位狠狠刺下去。

      「哇!柔恩!」極度的驚嚇使得我反射性的將手向後揮去,但這完全傷不

了運動神經不錯的柔恩。只見她輕鬆躲開攻擊後便用戲謔的眼神嘲弄著手短碰

不到她的我。

      「妳就只知道每天欺負我,不理你了,哼!」抓起書包,我洋裝憤怒的瞪

了柔恩一眼後隨即轉身離去。傻愣在原地的柔恩似乎以為真的惹毛我了,以最

快的速度整理好書包後便趕緊跑到我身邊陪罪。

      「額…那個…可欣阿…我剛才只是…你懂得…就…」見到罕見出現結巴的

柔恩,走在前頭的我拚盡全力的不要笑出來。但到了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

我只得以一個極度詭異的表情轉身看著她。我轉頭的那瞬間柔恩就了解發生了

什麼事,然後我們不約而同的以會被他人側目的聲音大聲笑了出來。

      「可欣!可以過來一下嗎?」就在這時,站在校門口的一位嬌小女學生向

我揮了揮手。擁有漂亮臉孔和開朗性格的築語萱不管是在男生還是女生群中都

很得人緣。但與我交集不多的他會來主動找我還令我挺驚訝的。

      小跑步過去後與她寒喧了幾句,隨後語萱提出了和她一起去逛個街,順便

買一下下星期要用的生科材料的邀請。這又令我更加驚訝了,人際關係極佳的

她竟然會沒有人陪她一起逛街?

      「可以是可以阿,只不過柔恩可不可以一起跟去呢?」已經和柔恩相處超

過十年的我很反射性的提出要求,只不過話一說完,語萱那沈魚落雁的臉龐似

乎僵了一下。

      「額…那個…可欣…我…」語萱的瞳孔開始飄移不定,不知是她有什麼瞞

著我,還是我說了什麼讓她不舒服的話。

      「沒關係,你就去吧,反正家裡剛好也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掰掰。」

幸好柔恩出現即時解危,語萱的神情告訴我她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望著許久

不見的柔恩背影,我覺得的有股若有若無的虛幻。拋開那怪異的錯覺,我和語

萱踏上了前往市區的旅程。

      五點五十分,傍晚時分的太陽總算解開了酷熱對大地的束縛。從市區歸來

後,汗流浹背的我滿身疲憊的躺在床上,我開始回憶今天和語萱逛街時的種種

。擁有大量朋友的語萱和我分享了許多她與朋友之間的趣事;而我則是跟她說

說之前被柔恩欺負時所發生的糗事。

      但不知道為甚麼,每當我說到有關柔恩的事的時候,語萱就會出現相當不

自在的表情。不是努力轉移話題就是開始閃躲我的目光,難不成她跟柔恩有發

生過什麼過節嗎?除此之外,我們之間的談話都還算融洽,果然是班上的人氣

王,就是這麼好相處。

      話說回來,這的確是我鮮少有和柔恩以外的人一起出去玩的機會。在學校

,我一向是個比較喜歡獨來獨往的女生,最多就和柔恩混在一起,確實沒有好

好去經營自己的人際關係。仔細想想會發現這是我國中三年比較可惜的地方。

      在床上休息了一陣子,大量步行及思考所造成的疲憊感使的我不斷遊走在

昏睡邊緣。那股之前感覺到的虛幻感再度降臨,我無法迴避,也對其感到陌生

。那到底是什麼?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墜入了那只屬於我的桃花源。

      「媽!我出門了喔!」風煙俱淨,天山共色。水泥叢林外的山頭在夏日的

催化下披上了象徵活力的綠茵。旭陽自空中帶給大地溫暖,也在萬物心中種下

希望的種子。多麼好的天氣,六月的高溫如火種般燃燒了學生心中那股積存已

久的熱血。

      「欸欸欸!等等!你要跟誰去哪?」聽到女兒要出門,瞬間變成順風耳的

母親大人就好似偉大的法官一般降臨,準備裁決我的生與死。

      又是令人滿心期待的星期六。今天和我們一樣心情特好的老天爺在空氣中

施了點魔法,如此舒適宜人的天氣加上在家也是閒的發慌,實在找不到不出門

的理由。

      「我只是要跟柔恩一起去買個東西,然後順便去山頭那邊晃晃。」我講的

理所當然,但母親卻不以為然。她開始用非常奇怪的表情看著我,接著用著小

到我近乎聽不見的音量輕聲說道。

      「又是柔恩…嗎?為甚麼你就那麼喜歡跟她待在一起呢?」母親的字句之

間帶著壓抑,似乎在隱藏著某種情緒。但我並沒有要去揣摩的打算,大人們的

心情我是永遠不會瞭解的。

      「這有什麼關係?媽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見外?

」這次換我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柔恩從我有記憶以來就和我玩在一起,媽媽

在以前也經常照顧她,大家應該都對彼此不陌生才對。母親不知在掙扎什麼,

但她最後只是嘆了口氣,難得只叮嚀了我幾句就放行我出境。

      「你自己小心一點,記得要早點回來。」母親用手輕柔的撫摸著我的臉龐

,舐犢情深的光輝在此時展現的一覽無遺。母親反常的憐愛舉動使的我有些不

自在,尷尬的我不得不趕緊道別後便轉身離去。

      「好啦,我知道啦。媽再見。」我轉身,不是為了離去,而是逃避。剛剛

那短暫的幾秒給了我心裡不少震撼,因為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應該說我寧

願它是錯覺。在那生滿皺紋的手掌,我感覺的到,母親的手

在顫抖  

      「欸,可欣。你會不會覺得大家都在看我們?」烈日當頭,兩個踏著輕快

步伐的倩影在城市中穿梭。熱島效應使得水泥間的氣溫居高不下,其中一位穿

著夏日洋裝的女學生在飽受汗漬折磨之餘仍得遭受身旁好友的疲勞轟炸,疲憊

與煩躁之情全寫在臉上。

      「妳也不看看你那什麼打扮,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看著你也不奇怪。」白

色襯衫加上運動短褲,柔恩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穿衣品味令我不敢恭維。不

過經柔恩這麼一說,我發覺週遭的人確實都用著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不過

想到柔恩那漂亮臉蛋卻配上如此前衛的服裝,她能不成為全場焦點才奇怪呢。

      「我平常就沒什麼在打扮啊,誰像妳的衣櫃一樣隨手一抓都是漂亮衣服。

我當然是有得穿就穿囉。」柔恩邊撒嬌著邊湊到我的身旁,馬尾把我的臉搔的

有些癢癢的。髮絲間的洗髮精香味飄入了我的鼻腔,在享受的同時,我看到了

一個令我相當在意的東西。

      「咦?柔恩,你怎麼還在用那個髮圈啊?」一條紅色髮圈上掛著一隻小白

兔。它掛著和煦笑容,笑出了活力、笑出了自信、笑進了我的心坎裡。這只髮

圈是我在很久以前當做生日禮物送給她的,即便外觀有些幼稚,其中所蘊含的

,是我最真摯的心意。

      「這個啊?這是你之前送我的,我覺得很可愛就一直用到了現在。」柔恩

俏皮的玩弄著自己的馬尾,臉上的笑容和髮圈上的小白兔如出一轍。看著她如

此重視我的禮物,我的心頭一陣暖意。我知道對她而言,這只髮圈確實有欠成

熟感。但無論它的外表如何,都不改變它是我們倆之間,最重要的羈絆。

      「欸,等一下要不要順便去『那裡』?」頂上陽光的滋潤,讓少女獨有的

芬芳笑容在姣好的面容上綻放。女孩們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以最燦爛的笑容坦

誠相對。

      「好像也一陣子沒去了,順便去走走吧。」真摯的眼神,讓兩人的心靈之

間不再有隔閡。過了五年、還是十年,少女們依舊帶著赤子之心,牽起對方白

嫩的手掌,跨向了只屬於他們兩人之間,心靈的小小天堂。

      「這裡還是一樣呢,柔恩。」任由從枝葉透射出的陽光灑在臉上,樹蔭底

下的陰涼感驅走了些許暑意。我躺臥在一顆參天榕樹底下,枝葉扶疏的榕樹像

是一尊守護神,守護著山坡底下欣欣向榮的都市。斑斑亮點打在臉上,讓有些

昏昏欲睡的我回憶起那封藏的雪泥鴻爪。

      七八年前,尚值始齔之年的都市小孩們便時常在這矗立於森林公園中心的

老榕樹旁玩耍。而我和柔恩,也是在這誕生出一切的羈絆與緣份。孤癖且人緣

極差的我被活潑好動的柔恩給發現。至此之後,我可說是在柔恩那溫暖的笑容

下成長,認識不過三年便成了鄉里間家喻戶曉的莫逆之交。哀哉這老榕樹,我

們倆的嬉笑聲一吵,就是七年。但它依然無冤無悔,靜靜的守護著這兩個不可

分割的小小生命。

      時值今日,我和柔恩依舊會回到這始終如一的遊樂場。享受林木間涼意之

餘,是讓那泉湧般的回憶洗滌我們的心靈。轉頭一看,柔恩同樣躺在草地上的

修長身形與一位調皮的女孩重疊在一起。柔和之光落在她白皙的肌膚,看的我

有些入神。那聖潔、那柔和,一時間,我覺得眼中的柔恩散發著一股熟悉的虛

無。

      「欸,可欣我跟你說……」柔恩轉過身來,炯炯有神的雙眸真誠的看著我

。時間宛如停了下來,只屬於我和柔恩的世界存在於兩雙靈魂窗口之間。

      「那個…抱歉之前一直拿洪裕偉的事情捉弄你,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歡他,

但有時我就是會忍不住…」柔恩很罕見的羞紅了臉,扭扭捏捏的模樣實在讓我

難以用平時的她做連結。但見到她竟然鼓起勇氣向我道歉,調侃之意全無,心

中洋溢的溫暖讓我臉上浮現出幸福的微笑。

      「沒關係啦,反正那傢伙也不喜歡我,才不會讓他破壞我們倆之間的感情

呢。」我開朗的笑道。無論洪裕偉有多麼迷人,在我的心中,友情,才是那真

正在推動我的力量。而柔恩,更是我生命中誰也無法取代的角色。愛情,可以

給我的生活添增情趣;但友情,那近乎無堅不摧的最強羈絆豈是一位帥氣男生

便可以輕易挑撥的呢?

      「那說好了喔,從今以後,我們誰也不能跟那姓洪的有任何瓜葛。無論是

一起出去還是上課三不五時的盯著他喔。」獲得赦免的柔恩興奮難耐,殊不知

剛靈驗自己了不到十秒前的一席話。面對如此天真直率的柔恩,我不禁苦笑。

不過正因為如此──她那我實在無法動怒的性格,我和她的友誼才可以走的長

久。

      「當然可以,不要到時候你自己先爽約喔。」語畢。玩心大起的我撲向了

毫無防備的柔恩。在激烈抵抗之中,柔恩的笑聲如黃鶯般悅耳。

      是青春,是成長。在這一刻,嬉戲的兩位少女露出了這年紀應有的笑容。

夕輝打在老榕樹上,枝芽間的綠茵享受著陽光的洗禮。聆聽著持續了七年的歡

笑聲,那莊嚴的古木,依舊守護著兩個靈魂間的對話。

      「為什麼我不能去?」

      「我說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不要跟我廢話!」

      「我每天跟他一起出去,你都沒有說話,為什麼要特別針對今天?」

      「不准去就對了。你給我乖乖待在家裡。」

      「呆在家裡要幹麻?我功課沒有退步,也沒有在學校闖什麼禍,為什麼我

連跟柔恩出去的權利都沒有?」分貝開始提高,火藥味瀰漫著整個對話。

      「柔恩、柔恩、柔恩!你到底有完沒完?開口閉口都是柔恩,你就那麼喜

歡跟她在一起?」人在瀕臨崩潰時會出現歇斯底里,出現在母親與女兒之間的

對話。

      「柔恩是我的好朋友,為什麼不能跟她在一起?我認識她七年了,你明明

知道她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柔恩!她!已經不存在了!好嗎!認清事實,她已經不在了!」詭異的

氣氛開始凝聚,空氣宛如在巨大的壓力下迸出斷裂聲。  

      「媽…你到底在說什麼?柔恩就柔恩啊?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少女

的嗓音開始哽咽,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看似瘋狂的母親。

      「女兒,你聽我說。你說的柔恩,她已經……」

      「不要!我不要聽!媽,你已經瘋了。只是為了不要讓我出門,竟然說出

這種話……」

      「不是,女兒,你……」

      「走開!不要煩我!無論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出去!」

      巨大的甩門聲回盪在空盪的屋子裡。少女氣急敗壞的離開了家門,只留下

一位坐在客廳的中年婦女,任由她捂著臉低聲的啜泣著。靜,悲悽的哭泣聲在

此時顯的分外刺耳。

      「啪啪啪啪啪…」巨大的水花在我的腳下一一濺起,濺溼了鞋子,也弄髒

了衣物。夏日的午後老天爺再度開始大發雷霆,斗大的雨水狠狠打在我的臉

龐上,使的本已被淚水侵占的臉變的更加泥濘。

      「嗚嗚嗚嗚嗚…」任由自己的情緒奔流,回想起老媽幾分鐘前的那些話,

就使的我心中那股劇烈的疼痛不斷加深。衝出家門後,一幕幕不屬於我的回憶

片段流入了我的腦中。其初還很模糊,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些畫面

開始清晰了起來。我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在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

跑,漫無目的的跑。跑到我的情緒得以平復、跑到我可以想出個所以來、跑到

我的雙腿不能再跑為止。

      如同我的心境一般,雷雨交加的天空對嬌弱的我毫不憐香惜玉。狂風不斷

奔馳,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宛如末日一般的場景卻在我心中刻下了熟悉的影子

。腦中的畫面又變的更加清晰,奇怪的是,在眾多畫面當中,一個再熟悉不過

的身影正不斷浮現。

      柔恩

      為什麼?為什麼是她?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將一個個令我恐懼的畫面硬

塞進了我的大腦。我想抗拒,但柔恩的身形只是不斷在我腦中變的更加清晰。

那面龐、那秀髮,不會錯的。但,真正令我恐懼的,是柔恩那模糊的身體在我

腦中顯的相當詭異。披頭散髮、渾身泥濘,其狼狽的模樣令我心頭一驚。再加

上那宛如不受地心引力影響的身軀,就好像是…

      被吊著

      暴雨依舊在悶燒的城市中肆虐,一陣來自心中最深層的恐懼順著寒意襲上

了我的背脊。一幅幅的畫面像投影幕一般投射在我的視網膜,令我那脆弱不堪

的勇氣無所遁形。為什麼柔恩會如此恐懼?為什麼我會打她?我根本不記得我們有在放學後的校園裡碰面。在一個與此時相符的暴雨之中。

      最終,我被迫停了下來,泉湧般的記憶重新喚醒了我,虛無的幻象就此告

終,等待我的,是我不願面對的死亡。被天空染灰的草地在我眼前展開,中心

的那棵大榕樹在風雨中依然沉穩。而在一條格外刺眼的封鎖線後方,我看到一

個吊在樹上的柔弱身軀。

      「我到底做了些什麼!啊啊啊!柔恩!我到底做了些什麼!」緊抱著腦袋

,潮水般的罪惡感彷彿是要撕裂我的頭殼一般狂暴。一切都在此時豁然開朗。

老師的忽視、同學的怪異舉動、母親的胡言亂語,它們的存在便是指控我罪狀

那好似鐵一般的證據。

      為了一個男生,我不惜將她逼上絕路。身為她最好的朋友,我沒有在緊要

關頭保持理智,竟將她推離了自己。而這一推,在柔恩的身後,便是那名為死

亡的深淵。雷陣雨回應著我的咆哮,在空中斬下一道道制裁的響雷。冰冷的雨

水混著淚水滴落地面,在那骯髒的泥水中,除了我的倒影,一雙再熟悉不過的

鞋子映入了我的眼簾。

      「你很恨我對吧?」啜泣著,恐懼伴著斗大的淚珠,在風中懺悔。

      一個看不見的人影靜靜站在渾身骯髒不堪的少女面前,臉上毫無表情。

      「我求求你,殺了我吧…我再也不想…背負著罪惡在這世上苟延殘喘…

至少,讓我到那邊去找妳。」少女的心,被掏空了一塊。與其在這世上繼續

遭受痛苦的蹂躪,不如就此葬身在好友的墳墓前。

      人影依舊無語,一邊在雨中任由寒風襲身,一邊傾聽著少女心如刀割的

哀鳴。良久,人影有了行動。纖細的手緩緩伸向少女,堅定的破開了風雨的

屏障,輕輕覆上了少女顫抖的臉龐。

      溫暖、柔和,臉上的手就像小太陽一般。掌心沒有傳來任何的負面情緒

,只是很單純的,安撫著少女早已殘破不堪的心靈。

      「我,從來就沒有恨過可心妳喔。」緩緩抬頭,那和煦的笑容依舊掛在

臉上。我有些遲疑的將手舉了起來,在虛幻以及真實交錯的如今,我感到無

比的茫然。

      但最終,我選擇了相信。蒼白的小手重新覆在了不存在的手掌上,感受著

它的溫度,感受著那隱藏的脈動。像是得到救贖般,我的眼淚挾千鈞之勢潸然

流下。懊悔、痛苦,一切藉著哭泣而得以釋放。柔恩簡單的一句話讓我從渾沌

中解脫,衝破了心中的重重迷霧。

      「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是個殺人兇手,我怕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吐露出了心裡話,我感到一陣舒坦。雖說我不知道眼前的柔恩是真是假,但我

可以感覺的到和她說話,很安心。

      「才不會呢。可欣,我不恨妳,真正要原諒你的,就是你自己喔。」還是

那副毫不在乎語氣,但這只會使的我更加的痛心。她從來沒有對我的做的事動

怒過,即便到了現在,她依然在那遙遠的彼岸,對我露出了開朗的微笑。

      心魔化為了溫暖,我帶著顫抖的哭腔問道

      「妳真的…不恨我嗎?」

      「這不是當然嗎?因為,妳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沒有哄騙、沒有欺瞞,理所當然的,消除了一切的恩怨。我的情緒再次潰

堤,緊縮在柔恩的懷裡,任由眼淚沖刷的心中的傷口。摸了摸我的頭,柔恩露

出了欣慰的微笑,因為她完成了她最後的任務──原諒。

      安息,得以回歸天際。柔恩化作一屢輕煙,慢慢淡出了我的眼前。她的笑

容,她的體態,我想盡一切辦法想要記住她生前的每個姿態。但我很清楚,是

時候,放手了。

      靈魂薄入了早已放晴的天空,雨停了,淚也停了。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心,小白兔的笑容多了一層更深的意涵。驀然回首,老榕樹被夕暉曬的一片金

黃。一個輕巧身影飄在上方,從遙遠的天際,守護著這塊回憶之地。

      凝視著早已淡然的幻影,髮圈化為了信念之物。在一棵老榕樹下,我露出

了我一生中,最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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