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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海上(四)

當天晚餐極其豐盛,除了一早捕捉上來的各式海鮮外,最後少不了的,當然還有魚龍大餐。

「這魚龍在海上橫行了這麼久,終於有一天換我們吃牠的肉了。」哈察旺喜孜孜地說道:「嘿,想不到牠一身鱗片又堅又硬,底下的肉卻是比魚肉還細嫩。」說著卻又嘆了口氣,「唉,可惜那些個死去的同伴是吃不到了。」眾人一時默不作聲。

「他們是為了島上而犧牲的,相信他們的後代子孫知道了,也必定會替他們感到驕傲。」風雲間肅穆地說道:「這一回我們破繭出航,本就是冒了相當大的風險,十幾年不曾到過的大海,誰也不知道中間到底經歷了多少變化。今天翼龍能遠離陸地而來,明天或許就換成其他什麼龍來了,今後大家一定要加倍提高警覺,隨時注意海面天空的動靜,希望他們是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的犧牲者,這樣他們的犧牲,才不會變成白白犧牲。」眾人一齊肅靜點頭。

「對了老風,」哈察旺又道:「你是怎麼會想到釣魚龍這一招的?」

「說穿了也沒什麼。」風雲間微微一笑說道:「經過這些年我在港邊的觀察,發現每到這個時節,常常有大量的魚屍被海水沖上岸,其中大多是這種紅鱗魚,而且都是被一口咬掉只剩半截的。你們看這紅鱗魚體型這麼龐大,能一口將牠咬斷,整個海中除了魚龍還有誰?因此我判斷,這紅鱗魚必定是魚龍極其愛吃的食物,所以就想出了這個用紅鱗魚當餌釣魚龍上來的計策,當然這魚必須是活的才能吸引牠上鉤,魔龍類是不吃死肉的,相信這魚龍在海中稱霸毫無天敵,看到活生生的食物當前絕對不會放過,根本不會提防,果然真的成功了。而之所以裝在船的後頭,而不是裝在前頭,為的也是要保護船舵,藉餌吸引魚龍注意,才不至於去破壞。」

「聽你這一說,倒也蠻簡單。」哈察旺抓著鬍子說道:「可是海中的事情我比你清楚,為什麼偏偏我就想不到?」

這時阿光正叉起一片切得薄薄的魚龍肉往嘴裡送,嚼了一口嚷道:「阿旺伯,這魚龍肉怎麼是生的啊?」

「這你們就不懂了。」哈察旺得意地說道:「說到海鮮,最好吃的料理法就是生切,這魚龍既然是長在海裡,當然也不例外。這吃的時候,還要蘸點醋醬,配起來才更提味。這栗子醋醬可是我們哈察家特製秘方,我釀在家裡十幾年啦,平常沒東西蘸只能擺著看,今天才終於有機會拿出來。老風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是沒錯。」風雲間道:「只不過就是這酒淡了點。」

「嘿!你那什麼鬼玩意兒酒,誰喝的下去啊?」哈察旺笑道:「而且你那酒島上也沒人在釀,船上有的全是葡萄酒。怎麼,你自己沒事先準備個十桶八桶帶著?那這一路上,你嘴巴裡恐怕要淡到不知道味道了,哈哈。」

「這個不勞你費心。」風雲間淡淡道:「等到了對岸,自然有的是酒讓我喝。」

眾水手十幾年沒出過海,此刻見到這麼多許久未見的海鮮,早已經是口水直流。獵人們從小到大沒離開過島上半步,連海水都難得碰過,更是個個迫不及待想要嚐鮮一番。小紫雖然是渡海過來,但也只是駕船隨洋流飄行而已,對眼前琳瑯滿目的海鮮跟各獵人一樣好奇,指著一盤一圈一圈的東西問道:「阿旺伯這是什麼,海裡的炸圈圈嗎?」

「不是。」哈察旺笑道:「這是八爪魚,妳之前在甲板上看到過的,頭圓圓大大,底下長著八條腳的就是了。」

「可是這麼會變成這樣一圈一圈的?」

「牠的身體中間是空的,橫的切開,自然就變成這樣一圈一圈的,妳在草原上應該沒見過吧?」

「當然沒有啦,」小紫露著酒窩笑道:「牠的腳長這樣,怎麼有辦法爬到草原上去?」叉起一圈吃了,只覺得軟中帶韌,吃起來另有一番滋味。

其他獵人也跟著紛紛發問,哈察旺神氣地一個個回答:「那條剝開一半的是硬殼魚,這一片片的是車輪貝,這是龍蝦,那邊那盤黃黃的是鱘魚的肝……」幾乎把桌上每樣菜都報了一遍。這些海鮮比起河鮮湖鮮,不但體型大肉更多,尤其少了河湖中那股泥土味,而多了一分海水的鹹味,使得肉質更加甜美。眾人向著桌上佳餚輪番進攻,吃得不亦樂乎,而其中最受歡迎的,當然就是那盤生切魚龍肉,不但肉質鮮嫩如雪,加上眾人想到死去的同伴,便禁不住想要吃牠的肉洩恨,不一會兒就已經盤底朝天。

飽餐以後眾人各自回艙休息。風雲間獨自一個人踱到後甲板,撐著欄杆望向遠方。此時船已經下了錨,以免夜晚視線不清觸礁,耳邊聽到的,只有海浪陣陣規律地打在靜止的船身上的聲音。風雲間正在沈思之際,後頭忽然有細碎腳步聲響起,回頭就見小紫背著雙手,俏生生地走來。

「怎麼,」風雲間淡淡道:「白天戰鬥得不夠累嗎?這麼晚了還不睡。」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小紫微笑說道,走到風雲間身旁順著他視線望去,整個海面上一片漆黑,看上去有如置身在一大片黑布之上,滿天繁星在上頭閃爍著粼粼波光,就好像是在黑布上灑下了點點水銀。「你在看什麼,有發現那些魚龍的蹤影嗎?」

「沒有。」風雲間一動也不動地說著,「魚龍既然是屬於魔龍生物,應該和陸地上其他肉食龍一樣有地域性,我們今天解決了一頭,這片海域大概不會再有第二頭了。不過這純屬推測,是不是真這樣也不一定,我已經交代水手再把釣臂放下,如果真有別頭的話,有活的魚餌在,不怕牠不上鉤。」

「原來你都已經布置好了,」小紫笑道:「怪不得這麼悠閒在這裡看海了,只是這全部黑壓壓的一片,到底能看見什麼啊?」

「對妳來說是什麼都看不見,」風雲間沈重地說道:「對我來說,卻是一切都像在眼前一樣清楚得很。」

「你又在想以前的事了。」小紫怨道。

風雲間不答,只搖搖頭嘆了一聲。

小紫想著臨走前一晚蔓蘿玲說的話,心中掀起了陣陣漣漪,可是想說又說不出口,心理糾纏了一陣,輕聲問道:「你怎麼會突然回心轉意要來?」

「沒什麼。」風雲間淡淡說道:「只不過是也想知道,那個天大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小紫有點失望地「喔」了一聲。

沈默了好一陣後,風雲間伸手往前方一指,說道:「往那邊過去,就是你父親還有其他同伴葬身的地方了。」

小紫心中微微一酸,抿了抿唇,說道:「我想去看看,可以嗎?」

風雲間微微點頭,似乎早有打算地說道:「我們這一趟來,也並沒限定一定要什麼時間到對岸不可,跟阿旺說一聲叫他改變一下航向就行了……」說到這話頭被一陣腳步聲打斷。

兩人一齊回頭,只見來的是阿光阿鳥阿虎。

「小紫我們找妳半天啦,」阿光叫道:「原來妳和教頭躲在這裡看夜景。」

「沒有啦,」小紫臉上一熱,扭捏地說道:「我睡不著出來逛逛,正好遇見他也在這裡。」

「我們也是睡不著,才想找妳一起聊聊天。」阿光笑嘻嘻地說道:「咦,妳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晚餐的時候酒喝太多了?」

「沒關係。」小紫連忙道:「我在這裡吹吹風就好了。」臉上卻更是熱得發燙了。

「你們幾個來得正好。」風雲間神情自若地說道:「叫大家準備好工具繩索,我們明天可有一頭大傢伙等著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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