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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漢堡來時仔細確認過地形,帶著他們跑得飛快,但它忘記了飛禽與人的不同,許多它可以一飛而過的地方,對張玄等人來說都是死角,前方沒路,他們只好另外找路繞過去,浪費了不少時間。

三個人在黑暗中走了很久,漢堡突然一個急剎車,原路轉回來,張玄還以為它迷路了,誰知它把自己的小手機遞過來,手機還處於通話狀態,看到熒幕顯示,張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招財貓來電!

「董事長!」在發現來電人是誰後,張玄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機抓到手裡,為了不讓聶行風擔心,他用很輕鬆的口氣叫:「你好厲害,居然打通手機!你給地府捐錢了?」

聶行風嗓音低沉嚴肅,像是很焦急,沒跟他廢話,直接說:「馬上回到你剛才的房間里,不要亂走。」

「你怎麼知道我在做什麼?」張玄邊說邊瞄了漢堡一眼,漢堡立刻飛遠,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別問那麼多,現在外面很亂,一動不如一靜,先回房間,至少在羅酆王的地盤上,他不會讓你出事。」

「算了吧,剛才我們差點成了鬼的晚餐,也不見他來幫忙。」

「那是因為他在試探你,上位者多疑,他要確定你是敵是友,才會確定下一步的計劃。」

「什麼意思?」張玄聽得迷迷糊糊,疑惑地問:「招財貓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啊,都是漢堡通風報信的?」

聶行風沒正面回答他,只說:「總之,為了不讓羅酆王懷疑你出現的動機,你現在什麼都不做最好。」

「喔。」

在大事決斷上,張玄一向不會反對聶行風,就算不了解他的想法,也會本能地去聽從,給漢堡打了個手勢,想讓它帶路返回,誰知還沒等他發話,漢堡先沖了回來,下一秒,張玄的手機被它奪走了,再下一秒,他就看到漢堡肥肥的影子以光速狀態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出了什麼事?」鍾魁在旁邊奇怪地問。

「危險將至。」

醉酒加靈力損耗,張玄無法馬上辨別周圍的狀況,但漢堡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明——有好處時,它來得最快,有危險時,它也逃得最快。

果然沒隔多久,三人周圍便陰風大作,細小沙礫被風飛卷揚起,迷得三人睜不開眼睛,等陰風稍停,張玄就看到四周圍滿了陰差,跟剛才攻擊他們的鬼魅不同,這些鬼個個手持兵刃,將他們圍住後,明亮的兵器尖頭一齊抬起對準他們。

鍾魁急忙把張玄的腰牌拽過來舉起,卻沒人理睬,兵器又向前遞近幾分,看來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見林純磬舉起雙手,張玄沒辦法,也只好舉了起來,小聲嘟囔:「還真讓那隻鬼說對了,無處可逃。」

不過這次幸運的是他們沒有被綁,鬼差只是在他們周圍多加了幾個士兵,將他們分別押解,張玄的腰牌也被沒收了,他們被押著在黑暗中走了好久,才來到一座宮殿前停下。

一名中年官差從裡面出來,接手了三個囚犯,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他們很久,就在張玄忍不住要發問時,他才開口,「你就是張玄?」

「是,有什麼問題嗎?」

官差前頭帶路,領他們走進宮殿,說:「老早就聽說你很麻煩,事實上你比我們想像中更麻煩。」

「謝謝誇讚。」

「這是警告,」官差冷冷說:「不管你是誰,有多大的來頭,來到地府,就要照這裡的規矩行事,王就是這裡的天,做了逆天的事,將會是什麼後果,請自行斟酌。」

羅酆王還沒出場,就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張玄冷笑著想,北帝陰君他尚且沒放在眼裡,更何況區區一個地方陰官。

一路走來,陰間宮殿的建造擺設跟陽間皇宮沒有太大的不同,區別只在於這裡更陰森寒冷,也更恢弘,每進一道殿門,裡面的氣息就沉重一分,兩邊沿路鑲嵌了名貴的明珠玉器,卻更加襯托出這裡的蒼涼,殿堂很亮,但光明無法抵達的地方卻是無邊黑暗,也許那裡才能讓人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陰間。

官差把他們帶到一座偏殿後就躬身退下了,跟其他殿堂相比,這裡的空間要小得多,牆壁上間隔懸掛著玲瓏玉器,桌椅擺設算不上昂貴,卻相當雅緻,紗簾幃帳低垂,簾後焚香繚繞,明珠將整個房間映得亮如白晝。

讓張玄尤其意外的是,對面牆壁上居然還設置了壁爐,爐外一邊擺放著柴薪,裡面篝火熊熊,透著暖意,再搭配房間里的其他擺設,溫馨得像是進了普通住宅里,完全沒有屬於陰間的氣氛。

三人穿過大廳,玉器擺設中的某隻白玉鸚鵡的眼珠跟隨著他們轉了轉,但馬上又轉回玉器的狀態,張玄沒有發覺,打量著牆壁上的字畫,發出嘖嘖讚歎:「我喜歡這裡,要是一開始把我們關這裡就好了。」

「這是內人的寢宮,全酆都只有這一處。」

清冷話聲從垂簾後傳來,張玄這才發現殿堂里還有其他人,那人悄無聲息地坐在後面,如果不是他先開口,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聲音熟悉,正是捉了他們,並把他們一直拘禁到現在的羅酆之王,也是眾鬼口中的鬼帝,發現是他,張玄打了個哈哈,問:「你終於捨得現身了嗎?」

羅酆王不置可否,只說:「要謝謝你幫忙,不愧為張天師,一道天羅網輕易就將惡鬼盡數網住了。」

呃,那個可不是他的功勞……

張玄瞄了瞄林純磬,林純磬正湊在壁爐旁烤花生,沒注意他們的對話,於是他坦然應下了,「好說好說,我說怎麼突然多出那麼多鬼,原來是你家四面楚歌了。」

「現在它們生不如死,」羅酆王道:「你該慶幸你不是那些鬼的同黨。」

聲音冷戾,還帶著高高在上的威嚴,結合聶行風的提醒,張玄猜想那些惡鬼說不定是羅酆王故意放進來試探他的,他哼了一聲,擺弄著手鐐,說:「那你也該慶幸你是楊雲。」

哧……

厲風從幃簾那邊射來,紗簾被折成數段,精緻柔軟的幃簾化作利刃,隨刀風一齊向張玄襲來。

張玄早有防備,掄起手腕上的鏈條,接住射來的刀風,震響中幃簾碎成數片,被鐵鏈上的罡氣激蕩得四下翻飛,張玄則向後連退數步,手鐐之間的鐵鏈被刀風震斷了,他沖對面的人一亮,說:「既然都斷了,不如就全解了吧?」

銀光在鐐銬上閃過,鎖扣自動打開了,張玄把鐐子扯掉扔到一邊,轉著手腕在桌前坐下,說:「這樣舒服多了。」

簾帳震碎了,帳後斜靠在床榻上的男人身影顯露出來,依舊是一身素雅白衣,玉冠輕綰,銀帶束腰,今天他沒有施法,張玄清楚看到了他的容貌,男人四十上下的年紀,氣質溫雅顯貴,完全沒有地府陰王的陰鷙之氣。

被張玄打量,羅酆王正身坐起,道:「已經很久沒人直呼本王的名諱了。」

「就算見了你的上司,我也是這樣叫他的,直呼姓名有助於交流感情,不是嗎?」

男人低聲笑了,張玄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便自來熟地招呼鍾魁在自己身邊坐下,林純磬對壁爐比較感興趣,不想過來,張玄也沒勉強,問羅酆王,「你抓我們來是什麼意思?把我們關起來不聞不問又是什麼意思?還有最重要的——我家娃娃被你弄哪去了?」

「娃娃很好,除了比較吵之外。」

說到娃娃,羅酆王臉上露出幾許無奈,讓親隨去喚人,另有僕人端來果盤點心和香茶,一一擺放到桌上,請張玄隨意享用,張玄沒跟他客氣,一口點心一口茶吃起來,鍾魁經過休息緩了過來,拿起香水梨咬了兩口,贊道:「好吃,跟人間的一樣。」

「因為這些都是從人間送來的。」

鍾魁很驚訝,問:「你們做鬼的也喜歡吃人間的東西嗎?」

羅酆王但笑不語,不一會兒,銀鈴聲響起,娃娃從內廳跑了出來,他身上穿了件淡黃長衣,類似簡約版的漢服,中間束了條錦色腰帶,衣襟袖口綉著金線花紋,肩上還照他的喜好給他掛了個同色的小布袋,裡面不知放了什麼,隨著他的奔跑發出叮噹輕響。

孩子本來就長得可愛,再加上這身衣著,真像是粉雕玉琢的玉娃娃,但當看到他的長衣左衽壓在上面時,張玄差點把嘴裡的點心噴出來,這是死人下棺的裝束,他不悅地對羅酆王說:「我兒子還沒死呢,能不能拜託你們有點常識?」

「入鄉隨俗,他母親並沒有介意。」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是在說人家親媽都不管,你算哪根蔥,在這裡指手畫腳?

張玄聽著刺耳,就見娃娃身旁還跟隨了一位錦裝麗人,面容紅潤,氣態清雅,跟這裡的鬼類明顯不同,麗人也是身著古式長衣,但從她的舉止神態中可以看出,她更像是出自於現代社會的人類。

看娃娃乖乖任她牽手同行,張玄猜想這女人該是他的母親,雖說從來到酆都王宮後,他就知道早晚會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女子,但乍然相見,還是有點驚訝。女子的氣度讓他很意外,他還以為跟聶睿庭有過一夜情的女人,該是那種外放新潮型或是小鳥依人式的小姑娘,但現在他發現,女子的氣質更適合鬼帝這樣的男人,他們站在一起,剛好應了佳偶天成這句話。

「玄玄!」

看到張玄,娃娃掙脫了母親的手,撒開小腿沖他跑了過來,跑到半路還因為衣擺太長絆了個跟頭,他沒在意,爬起來繼續跑,撞到張玄的懷裡,抓著他的衣服嚷:「你去哪裡了?大壞蛋說你離開了,娃娃才不信,娃娃好想你!想鍾鍾學長!想漢堡包!」

鍾魁聽著,心疼得不得了,但他身體冰冷,不敢抱娃娃,只能在一邊打量,張玄把孩子抱住,又看看鬼帝夫婦。

女人的表情有些尷尬,羅酆王卻莞爾發笑,張玄想娃娃口中的『大壞蛋』多半是指他了,想到以娃娃的個性,這幾天一定把他折騰得很慘,心裡爽快了許多,故意說:「我怎麼會走呢?我只是被壞人關起來了,剛剛才跑出來。」

「那娃娃帶小鷹去幫你打壞人!打死他!」

咕咕聲傳來,張玄這才發現娃娃腳下還跟了個小不點,就是前不久漢堡收的那位鷹小弟,看來跟娃娃在一起待久了,他們混得挺熟,小鷹跟他形影不離。

「那倒不用了,」張玄把娃娃抱起來,給他的衣襟換成右衽壓邊,又束好腰帶,看看羅酆王,微笑說:「因為壞人本來就是死的。」

「唔……」娃娃聽不懂了,啜著手指歪頭奇怪地看他。

張玄沒解釋,問:「這幾天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

「好!有媽媽,壞人不敢欺負我的!」

娃娃指指女人,這聲脆生生的呼喚讓女子露出微笑,笑容中帶著身為母親固有的溫柔氣息,娃娃說完,又不安分地在張玄懷裡扭動,拉著衣襟,說:「可是娃娃為什麼要穿這種奇怪的衣服啊,好彆扭,娃娃不喜歡這裡,玄玄,我們回家吧?」

女子表情一僵,羅酆王看到了,說:「這就是你的家,你這樣說,你母親會很傷心的。」

「可以帶媽媽和小鷹一起回家啊,」娃娃看著他,很有敵意地說:「不過不要你!」

只有孩子才會這麼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好惡,但是敢這樣對羅酆王說話的可能只有娃娃一人了,他的話讓眾人哭笑不得,女子只好說:「小鷹好像很想跟娃娃去玩。」

娃娃看看繞在自己腳下來回踏步的小鷹,又仰頭看張玄,張玄知道鬼帝夫婦有話要跟自己說,便點頭答應了,對林純磬叫道:「磬叔,別只顧著自己吃花生,幫我看一下娃娃。」

得到許可,娃娃從張玄腿上跳下來,帶著小鷹跑去林純磬那邊玩耍,羅酆王看在眼裡,嘆道:「他很討厭我。」

「小孩子最喜歡記仇了,誰讓你一見面就給他下馬威呢。」張玄幸災樂禍地說。

見羅酆王臉露悻悻,麗人抿嘴笑了,說:「請不要責怪我家夫君,他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我跟娃娃。」

主角說話了,張玄把目光轉向女子,對她的經歷充滿好奇。

「我叫佘婉芸,是娃娃的親生母親,我的夫君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他就是傳說中的北方酆都君主楊雲。」

「我知道,就是當年騙聶睿庭跟他定契的鬼王嘛。」張玄笑嘻嘻地追加。

「說是騙也不盡然,娃娃是聶睿庭的親生骨肉,兒子有難,做父親的施以援手也是情理之中,」羅酆王道:「憑白得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是他賺到了。」

聽羅酆王的言下之意,想必如果不是事出無奈,他根本不想把娃娃送去陽間給聶睿庭撫養,張玄問:「所以是你們想念娃娃了,就施法開啟陰間大門,將他帶回來了?」

「不是,」羅酆王一口否認了,看著張玄,眼中露出身為上位者的精明,微笑道:「本王既然請你來,自然會將所有事坦誠相告,不需你用這種方式引導本王說真話。」

用心被看出來了,張玄有點鬱悶,突然間想念到聶行風的好,這種攻心戰是聶行風最擅長的,如果現在他在的話,自己一定不會被這樣取笑。

羅酆王接著說:「那道鬼門關乃陰君大人親手封印,即使本王也無法開啟,更何況娃娃既回到陽間,便不適合再回來,他娘親想念他,自會去陽間看他,用不著費這麼多周章落人口實,你們會掉進酆都其實另有其因。」

「那一定是我出門時忘了拜祖師爺。」

羅酆王瞥了張玄一眼,實在無法從這個散漫不羈的男人身上看到當年玄冥的影子,甚至抓不住他現在是在開玩笑還是真這樣想,說:「我想那人會這樣做,目的不是娃娃,而是你。」

想到墜入酆都後的一幕幕,張玄心裡若有所動,鍾魁沉不住氣,問:「是誰?」

羅酆王沒答,而是問:「慶生是你殺的吧?」

「確切地說,是我家董事長殺的。」說到正題了,張玄精神一振,「難道是那些鬼怪不甘心,在伺機報復?」

「身為凡人的聶行風居然強過一方神祗,有點出乎意料,難怪有人千方百計想置你們於死地了。」

這是在說聶行風強過北海玄冥?第一次被人當眾直接點出,張玄心中居然沒有反感,而是欣喜,他喜歡勝於一切的殺伐之神,即使對方現在不是神了,他也希望聽到別人推崇他的話語。

沒看到張玄臉露不渝,羅酆王稍有詫異,他發現比起聶行風,張玄的個性更難捉摸,只好繼續往下說:「酆都鬼界等級有序,大家各司其職,同時相互制約,即使是本王抑或各宮陰司,犯了錯,也同樣會跟其他鬼類一樣遭受懲戒,為了避免受懲,大家都會想方設法地去掩蓋,但慶生之事鬧得太大,很難掩飾,再者,失去了通財渠道,地府有很多人都不甘心,在陽間他們無法奈何你,但到了陰間,這裡就是他們的天下,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抹殺掉一個人,對許多陰官來說並非難事。」

「我懂,」張玄品著茶點頭附和:「如果有人敢斷我的財路,我也會視他為仇敵的。」

經羅酆王提醒,之前他們的經歷都得到解惑了,慶生事件讓他在無意中成了某些陰官的眼中釘,但從羅酆王的字裡行間可以聽出,即便那些人記恨他,也無法為所欲為地動用法力將他弄來陰間,甚至他們沒有那個能力,能做到這一點的,目前他只想到一個——拉他們進入魘夢,利用雙蛇尾戒害他的神秘人物,而這些鬼不過是被利用的小卒,在他來到陰間後趁機對他進行追殺。

「如果你想救我,就正大光明地救好了,幹嗎搞出這麼多事?」他問。

「本王剛才說了,酆都等級有序,即使是本王犯了錯,也是要受懲的。」

「你救人會有什麼錯?」張玄不解地問,但在看到鬼帝把目光投向身旁的妻子後,他有些明白了,「看來你們不是通過正常程序結婚的。」

有些搞笑的形容,卻一語道破天機,佘婉芸莞爾,羅酆王則道:「是不太合乎規矩,不過身處本王的職位,這點過錯算不了什麼,他們要攻擊的把柄在娃娃身上,所以在這個時候,本王不便直接出面救人。」

話題怎麼又扯回到娃娃身上了?

看出張玄的疑惑,佘婉芸道:「這件事還要從娃娃的身世說起,有關娃娃的事,聶睿庭有跟你們提到一些吧?」

「經過他都有說,但我想他所說的並非全部真相。」張玄盯住她,藍瞳里戾光閃過,為了避免娃娃聽到,他壓低聲音,說:「其實他下地府是你們動的手腳吧?目的是為了讓他救娃娃。」

「是的,」佘婉芸坦然承認了,「那時孩子剛出生,出於一些原因,陰氣戾氣太重,王說需要至親的骨血為他補充陽氣,正好聶睿庭出車禍,我就請王使了個小法術,把他請到這裡。」

張玄掃了羅酆王一眼,他想藉由車禍將人引入地府,可不是小法術這麼簡單,要說瀆職,這也算是一條了。

「但我們沒想到聶睿庭的守護靈也會一路跟來,並阻止他奉血救人,顏開大概看出了娃娃不是普通的鬼嬰,更懷疑他是否真是聶睿庭的親生骨肉,為了救孩子,王被迫跟聶睿庭定下了契約,不過憑心而論,雖然由於顏開的阻撓,事情耽擱了很久,但要不是有他相助,以聶睿庭的體質只怕撐不過七天,娃娃身上流著他們的骨血,是他們的親生孩子,這一點不可否認。」

「那如果沒有聶睿庭的奉血,娃娃跟他就沒有多大關係了對吧?」張玄抓住了女人話中的漏洞,說:「撫養一個普通鬼嬰,根本沒那麼難,能讓羅酆王束手無策,看來娃娃的來頭不小啊。」

佘婉芸看看羅酆王,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不過躊躇了一下,還是選擇說下去。

「說到我跟聶睿庭的關係,想必你們也都知道,我們只是露水姻緣,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我相信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

佘婉芸生前在一家很著名的會計師事務所供職,頗受老闆器重,但事業發展順利的同時,她的愛情運卻很糟糕,每次交往都不長久,那晚在被男友以一個可笑的借口甩掉後,她一氣之下跑去喝酒,剛好遇到了去酒吧消遣的聶二公子。

兩人以前因為工作關係有過接觸,算是認識,就一起喝了起來,再之後的狀況大家就可想而知了,不過佘婉芸並沒把這段一夜情放在心上,聶睿庭出身豪門,不可能跟她交往,而她,對一個花花公子也沒報什麼期待。

於是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事後聶睿庭沒有再聯絡她,她忙於工作,時間一長,也把聶睿庭的存在拋去了腦後,直到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才記起那晚跟聶睿庭的狂歡。

不過即使想起來,她也沒有告知聶睿庭的打算,本來是想打掉孩子的,但又不捨得,就這樣在猶豫中時間過去了四個多月,也讓她逐漸改變了想法,現在單親媽媽很多,佘婉芸的生活環境也不錯,所以撫養寶寶對她來說完全不成問題。

但就在她做出了這個決定後,意外發生了,她在從醫院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當場死亡,那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錯過了陰差索魂。

魂魄在混沌中飄到酆都,卻又陰差陽錯地沒進地府,而是在羅酆山周圍徘徊,剛好遇到了暴戾發作衝出圍場的火麒麟,火麒麟看到佘婉芸肚子里的靈體,想吞食嬰孩的生靈,佘婉芸為了保護孩子,拼力反抗火麒麟,卻不料這一切都被羅酆王看在眼裡。

「本王那日只是偶然經過,當看到竟有弱質女子敢與火麒麟一搏,不由大為震撼。」

要知惡獸性情暴烈,發狂時更加難以馴服,就連負責飼養的陰差都對它們敬畏有餘,一個女子居然敢無視魂魄隨時會被吞噬的危險,與之搏鬥,讓羅酆王忍不住命人停下輦乘,駐足觀望,女子腹里的胎兒生靈很快被火麒麟吸出,眼看即將被吞沒,他及時施法將惡獸震死。

但火麒麟性情桀驁,獸身雖死,魂魄卻依舊不散,緊咬住嬰孩不放,以至於戾獸魂魄與生靈混為一體,再無法分開。

羅酆王只好將兩個魂魄一起收了,這種狀況下,如果不及時散去戾獸魂魄,今後它一定四處作亂,所以原本他是想毀掉兩道靈體的,卻架不住佘婉芸的苦苦哀求,一時心軟,如她所願的將嬰兒生靈再度送回了她體內。

「那其實已經不算是完整的嬰兒了吧?」聽到這裡,鍾魁忍不住插話問:「至少裡面有一半算是火麒麟的靈魄?」

「民間盛傳麒麟送子,但天知道麒麟送的真是他們的孩子?還是藉機讓自己轉世?」張玄冷笑:「羅酆王的做法跟麒麟異曲同工,我們道家稱之為換舍,用其他靈體換掉原本應該出生的靈,代替他去投胎,簡而言之就是偷梁換柱,這在陽間是禁術,更別說是在陰間,替換的母體和嬰孩甚至麒麟都是死靈,所以鬼嬰的投胎出生本身就是逆天的,你這樣做擔了不少風險吧?」

張玄看著羅酆王,身為鬼界之王,這樣做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他不會不清楚,說是一時心軟,其實只怕那時候他已經為佘婉芸的英勇所傾倒,願為她擔下這份重責。

也因為羅酆王的插手,導致原本不存在的靈體出現,原本該再去投胎的死嬰消失了,要補上這個空缺一定頗費手腳,難怪他會忌諱其他酆都鬼神,他這樣做所需承受的罪責一點不比慶生之罪要輕,更別說為了討妻子的歡心,特意弄來這些根本用不到的陽間物品,說來說去,都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我要感謝王,是他幫我留下了孩子,王說孩子那時還是生靈,就是說他還是活著的,最多是多了些麒麟的戾氣,將來會比較難調教,但當時我們只想讓他順利活下來,以後的事誰也沒考慮太多。」

佘婉芸說:「還好冥冥中天有註定,在孩子出生後被陰氣和戾氣折騰時,他的生父出現了,幫了我們大忙,我們本來是打算今後再不打擾聶家的,誰知娃娃接受了聶睿庭的奉血,固然幫他抵擋了戾氣,卻也讓他多了屬於人間的陽氣。」

「孩子稍大之後,我們發現他越來越不適合在陰間居住,再加上換舍所出現的投胎空缺,王便想了個法子用那個空缺補上了娃娃的生辰,送他回陽間,去他生父那裡,聶睿庭雖然做事輕浮,但品性不錯,聶家又沒有後嗣,我想聶家的長輩一定不會將娃娃拒之門外的。」

事實證明,一切都如他們算計的,聶爺爺很高興地接受了娃娃,並疼愛有加,娃娃也慢慢適應了陽間的生活,如果不是慶生和天罰神火的出現,引發了他體內潛在的靈力,他應該跟普通孩子一樣健康成長起來。

「所以你們一直都有暗中注意娃娃了?」張玄問。

「對一位母親來說,如果不是出於無奈,誰會丟下自己的孩子呢?至於麒麟的事,不是我故意不說出實情,而是對我來說,那根本不算什麼,不管娃娃有什麼靈力,性情是否殘暴,他都是我兒子,如果聶睿庭會因此嫌棄他,我也不介意他回來。」

佘婉芸的笑容中帶了幾許無奈,輕易就感動了鍾魁,相似的經歷讓他感同身受,用力點頭表示贊同,張玄見羅酆王看佘婉芸的眼中也滿是憐惜,他忍不住想這個女人能讓鬼帝為她傾心乃至犯險,並不單單出於英勇,她心機很深,幸好沒跟聶睿庭走到一起,否則今後有聶睿庭的苦頭吃了。

不過她所做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娃娃,身為外人,張玄也不好多責怪她什麼,轉頭看娃娃,小傢伙正跟小鷹玩得開心,還不時吃兩粒林純磬烤的花生,順便餵給小鷹,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將會帶來多大的麻煩,這也是羅酆王親自現身抓他們的原因,至少表面上身為王者,他要處事公正才不會授人話柄,另外在羅酆王的領地上,覬覦他們的惡鬼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是誰?」張玄輕聲問,斂起的眼帘後藍光流動,在不經意中凝起殺機。

「你已經想到對方是什麼來頭了,還需要我多說嗎?」

可以豢養慶生借壽斂財、從地獄裡釋放出惡鬼、在紂絕陰天宮的地盤上肆無忌憚地追殺他們,擁有這樣權利的陰官寥寥無幾,想起自己曾被逼得差點動用神力召喚四海,張玄的後背滲出冷汗,要不是馬面及時攔住他,那法術行使出來後,不管他當時處境如何,都會成為眾矢之的,那些人不僅要置他於死地,還想讓他百口莫辯,真夠陰險的。

想通了這層關係,張玄發出輕笑,眼眸中殺氣更重,那個未曾現身的對手已經成功地激起了他的怒火,如果這就是對方目的的話,他會如他所願的!

「為了保護家人,本王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拘禁了你們,這幾天來本王這裡要人的不在少數,本王都以你們已經逃離的借口打發掉了。」

「他們信嗎?」

「自然不信,所以今天便有人動了武力,派鬼直接闖進來獵殺你們。」

鍾魁越聽越奇怪,問:「他們膽子不小啊,如果鬧大了,傳到陰君那裡,對他們也沒有好處吧?」

「陰君大人已經有所耳聞了,所以他們這樣做,除了報復外還想殺人滅口,易地而處,如果有人知道了娃娃的身世之謎,並以此要挾,本王也會除之後快的。」

「那你還不找機會放我們離開,還關我們這麼久?」

對於鍾魁的疑問,羅酆王笑而不答,於是張玄替他回答了,「因為他不信我們,想看看我們是不是姦細,為了把他推下王位,跟惡鬼們聯手演戲騙他,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從孟婆那裡了解了我們的行蹤,卻一直不出手,直到最後才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們關起來,剛才如果我們被鬼吃掉,那是我們不走運,如果我們殺掉惡鬼,也替他掃平障礙,總之,不管結果怎樣,對他來說都沒壞處。」

經張玄點撥,鍾魁恍然大悟,氣憤憤地看向羅酆王,「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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