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法國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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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狄更斯《雙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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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漸漸低垂,銀色月暈將街道上建築物的影子拉的老長,這日下了點小雨,平時塞納河兩岸喧擾的人群們難得地沒有出現,整個城市像是睡著了般陷入一片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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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有幾個晚歸的人,踩著輕快的步伐走過,鞋跟落在碎石子鋪成的小路上,發出「達達」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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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縮在角落的女孩就會起身,露出甜美可愛的笑容朝行人招呼道:「先生/小姐,要不要抽一張塔羅牌看看未來的運勢,我算得很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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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行人不予理會,她就會默默的縮回角落坐下;如果行人接受她的招攬,她就會請對方抽出一張牌,然後說出類似詩歌那樣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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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更多時候沒有人的,她就會彈著吉他輕輕吟唱著屬於異國方言的曲調,漆黑的頭髮、烏亮的眼睛、淺棕的皮膚,那是吉普賽人,不受任何事物束縛,與大地、天空共存,熱愛自由的流浪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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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歌聲似乎有種魔力,吸引來許多身材嬌小的妖精在她周圍唱歌跳舞,有些還俏皮地偷偷拉扯著她的衣服和頭髮,可她雙眼眨也不眨,逕自做著自己的事,恍如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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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她的腳邊,鋪著一張紅色地毯,上頭放著一顆水晶球還有副塔羅牌,旁邊的瓦罐中則裝著零散幾個銅幣,有一、兩枚掉在了地上女孩也沒有特別撿起,顯然金錢並不是她在這裡的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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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陣涼風吹來,帶了水分的空氣中添上幾分濕意,裸露的肌膚感受到冰寒的觸感雞皮疙瘩一個個豎了起來,她打了個噴嚏,瑟瑟地縮了縮脖子,將身上的衣服拉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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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並沒有因此而離開,反而踮起腳尖朝路的盡頭望去,眼神中透著一絲期盼,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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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空氣中升起淡淡薄霧,整個城市彷彿穿上一層輕紗,將所有景物罩入朦朧之中,倒映在河上的月影,好像在這刻化了開來,河面上閃耀著璀璨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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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聖母院的鐘聲「鐺鐺」地響了起來,音波像旋渦似往四方擴散開來,迷茫中隱約可見一人,披著深色斗篷自路的另一端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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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冷凝的氣息自他身上傳出,空氣瞬間又往下降了許多,妖精們怪叫了幾聲,霎時跑得沒了影,像是見到什麼駭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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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看著那人,臉上卻沒有絲毫驚恐的神色,反而浮現如蜜般的笑容,舉出手輕輕地擺動,有如見到久違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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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也不等那人走近,快步衝上前撲進了他的懷裡,那人急忙伸手拉住她,才免去女孩撲倒在地上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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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氣!」那人不悅地垂下眉,微低的嗓音帶了點斥責的意味,手指往女孩腦袋上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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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揉著頭,抗議似嘟起嘴來,此時風勢忽然強了起來,刮落那人頭上的帽子,月光下露出一張栩栩如生的胡狼面具,登時原本寂靜的街道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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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是死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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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是外地來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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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做什麼,要把我們抓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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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好,求求你帶我去投胎,我不想繼續躲藏在陰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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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旁邊那個小姑娘看起來很可口,不知道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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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落的聲音摻雜在風中自四面八方傳來,角落陰暗處倏地浮現出數雙暗紅色的眼睛,那眼神中包含了渴望、期待還有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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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普大哥這些是什麼東西?」女孩挑了下眉,輕拉著那人的衣袖,「像是亡靈可感覺又不太相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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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這風吹得還真不是時候。」那人嘟囔一聲,將臉上駭人面具取下,露出底下俊秀的面容,「賽琳娜,這些是亡靈沒有錯!不過是眾多亡靈聚集在一起產生的結合體,喜歡以活人的血肉為食,介於鬼魂和精怪之間,假以時日甚至可能成魔。」此外還有一些為數不少的肉食妖怪在附近張望,似乎打算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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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不喜歡巴黎的原因,在浪漫唯美的外表下,存在著令人作噁的腐朽氣息,就像是甜美的糖衣中包覆著意想不到的毒藥,可惜人們只瞧得見虛假的美麗,卻看不穿醜陋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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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知道,花都巴黎,其實是一座用死人的骸骨堆積而成的城市!活人與亡者並存,生與死的界線在這裡變得糢糊。巴黎不同於其他城鎮,甚少有妖怪出沒的傳言,非是沒有,而是早已融入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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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埋在地底下水道中,數以萬計的屍體,是瘟疫橫行時喪生的亡者,他們的骨頭無處安葬,被送入陰暗的地底,成為地下通道的一部分,無法入土的靈魂徘徊流連無法離去,強大的怨念成了妖怪最佳的保護色,就算是頂尖的驅魔者,到了這個地方怕也分不清誰是凡人、誰是妖怪而誰又是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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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是神,而且是掌管死亡的神冥府之神,任何黑暗的力量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他瞇起眼不著痕跡的往四周看去,無形壓力透著威脅擴散開來,鬼怪感受到他警告的意味,恐懼的禁了聲,默默縮回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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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覺周遭窺視的目光一下子全數消失,賽琳娜不解的「咦」了一聲,「奇怪,剛才明明數量很多,怎麼一會兒就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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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別問這麼多,快走就是了。」安普神秘地勾動嘴角,將手指抵在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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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飢餓的靈魂,萬一騷動起來可不得了,若是讓當地神祇留下不好的印象,恐怕會平添許多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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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賽琳娜輕咬下唇,盈著水霧的眼透出幾分不解,此時又是一陣風吹來,捲起她及腰的長髮,白皙的頸項在夜色中看起來晶瑩如玉,有如最上等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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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普清楚聽見空氣中,響起口水的吞嚥聲,那是渴望血肉的亡靈和妖魔伺機而動的聲音,他拉住賽琳娜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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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錶滴答滴答的走,距離午夜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這晚是十三號黑色星期五,歐洲妖怪與鬼魂狂歡的日子,根據不成文的律法,他們必須在晚宴開始前進入屋內,否則等同自願成為狩獵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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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所謂,但賽琳娜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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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你弄疼我了。」賽琳娜輕輕皺眉,從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腕,粉嫩的肌膚上頭印上了淡淡的五指印,「而且東西還沒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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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安普鬆開手,眼中閃過一絲歉疚,濃重的死亡氣息讓他的力量有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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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琳娜不在意的笑了笑,跑回街角將地上的紅毯捲起收好,然後將水晶球和塔羅牌視若珍寶的收進隨身背包。對她來說這些東西的價值非比尋常,因為那是父母留給她,唯一的紀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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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不遠處響起倉促奔走的聲音,一個披著紅色披風的人從路的另一頭疾行而來,腳步聲的節奏聽來很凌亂,似乎正在煩惱著什麼,頭低低垂在胸前,完全沒有在注意前方的路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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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整理東西的賽琳娜一時不察,兩個人就這麼撞在一塊兒,對方跌坐在地上,披風從身上滑落,露出底下秀麗的面孔和金色的長髮,赫然是個算得上美麗的女人,只是她眼中映著滿滿的憂愁,像是被深深心事困擾著,神情看起來無比的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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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我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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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見撞到了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有些結巴的向賽琳娜道歉後站起身,急急忙忙的往路的另一頭走去,她的表情很是慌亂,從頭到尾目光都沒有和賽琳娜有所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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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等等!」擦身而過的瞬間,一股異樣的波動襲來,賽琳娜臉色一沉出聲企圖喊住她,可女子的動作及快,轉眼間就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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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安普走上前關心的詢問道:「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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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琳娜搖搖頭道:「我沒事,不過那個女人……」從那女人身上透出強烈的死亡之氣,讓她非常非常的在意,總覺得不好的事正在女人身上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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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安普瞄了眼女子的方向,口氣平淡的不起半點波瀾。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個女人並不是人類,而是傳說中飛龍「維維爾」的遠親「美琉姬奴」,一種能夠化為擁有絕世容貌美女,與人類結婚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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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賽琳娜有些不豫的蹙眉,她聽見那女人內心的聲音,她正因某個原因哭泣著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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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那麼多,快走吧!」安普揉了揉她的頭,把捲成筒狀的毯子像變魔術般縮小收起,漫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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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走慢一點啦!」見安普扔下自己離開,賽琳娜顧不得再繼續思考關於女人的問題,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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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背光的關係,她沒有看見安普在轉身時深鎖的眉頭,美琉姬奴確實不會有危險,但她身旁的普通人類就不一定了,不過世間運行的轉輪自有它的道理,誰也不能輕易介入其中,就是阿努比斯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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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們離去後,一張被遺忘的塔羅牌孤伶伶地躺在冰冷的街道上,昏黃的燈光灑在上頭,照出卡片正面繪製的圖案,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塔被閃電擊毀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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