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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第一章 從人類世界撿回來的

      「她真的排斥人血,該怎麼辦?」

      眼前有四張蒼老無血色的臉,深陷的眼窩皆藏著一雙白濁的眼珠,一身將全身罩住的黑袍更突顯膚色異常蒼白。

      我不明白我為何會在這,像是突然清醒,就看到有四個黑袍之人在眼前低頭圍繞著我看。

      正前方那人手拿一杯紅色液體,臉頰凹陷的比另外三人還深,頭上稀疏的白髮和額上三層皺紋,都使他顯得更加蒼老。

      另外三人外表也很蒼老,唯一不同的是左胸前各別了一個「奧」字徽章,在我左手邊的人在徽章左右還多了蝙蝠展翅的標誌。

      這四人看我的眼神像看到什麼怪異的東西,我不喜歡這樣的眼神,這讓我想防衛他們。

      「人血是什麼?你們是誰?這裡是哪裡?」

      眼前四人同時睜大眼後退一步,拿杯狀的人因為過於震驚而抖動手,杯裡的紅色液體差點被晃出來。

      「這麼快就有自我意識了!」拿杯狀的人率先說話,語氣裡盡是驚訝。

      「也許這嬰兒不能用常理來判斷,而且也不能排除她被丟在人類世界有一段時間,是我們先認為她是剛出生不久就被丟棄,畢竟沒有先例,會這樣想也很合理。」蝙蝠展翅徽章的人恢復冷靜後,仔細分析各種可能性。

      嬰兒?

      我低頭望著自己的小手,身上罩一件比他們不知小幾號的黑色斗篷,斗篷邊緣像是隨意剪裁一樣參差不齊。

      難怪他們看起來高大很多,他們說的嬰兒就是我吧。

      「你說得有理,既然她有自我意識,那我再試一次。」正前方那人邊把杯狀靠向我,邊說:「這是人血,是吸血鬼的生存來源之一,也是修煉魔力的必需品,妳喝一口試試。」

      杯狀裡的紅色液體略為暗沉,看起來似乎能喝。

      雖然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但喉嚨深處有股蠢蠢欲動的欲望湧起,經過乾燥的喉嚨,刺激牙上的兩顆利牙,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催促我向前品嚐。才剛靠近,那濃厚又帶點生鏽的血腥味立即嗆入鼻中,一種噁心反胃的反應讓我馬上撇頭後退,在一旁乾嘔著。

      四人面面相覷,拿人血的人臉色更凝重,看我的眼神從怪異升級到麻煩。

      「怎麼辦?再把她丟回原來的地方?」拿人血的人語氣變的很冷酷,直接飲盡杯中液體,一揮手,杯狀憑空消失。

      「怕是已經來不及,現在消息應該傳遍整個吸血鬼世界,沒安排好這嬰兒的去處,奧特利家族恐將無法在這吸血鬼世界立足。」

      從頭到尾都是蝙蝠展翅徽章的人在跟拿人血的人交談,另外兩人只是在一旁保持沉默,不插入談話。

      「她連人血都不喝,要怎麼安排?」

      「所有血液都試試。」

      當其中一人取來另一杯顏色清透的紅色血液後,由同一人再次把杯狀靠向我。

      「喝下去!」拿杯狀的人完全失去耐性,直接命令我。

      剛乾嘔的不適感還在,但喉嚨深處湧起的欲望、乾燥火熱的喉嚨和牙上不停刺激的利牙,加上他的口氣比剛剛還強硬,種種因素使我不得不再次向前品嚐。

      試聞一下,味道很清淡,沒有生鏽味,也沒出現反胃想吐的反應。淺嚐一口,微微甘甜的味道迅速充斥整個口腔,我忍不住用雙手捧杯,一口飲盡,舔舔嘴唇,覺得還喝不夠。

      「雞血就可以,這嬰兒真怪。」被搶走杯狀的人一臉怪異地說。

      「現在只希望這嬰兒的父母會出面認領,否則……。」

      蝙蝠展翅徽章的人點到為止,另外三人同時面露凝重。

      把杯狀收回後,那人邊嘆氣邊搖頭,轉身朝門口飛去,嘴裡喃喃抱怨:「不喝人血還算吸血鬼嗎?早知道不要貪圖那一點好處跟提昇名聲,看現在怎麼辦才好,唉……」

      「你們帶她去客房看著,別讓她亂跑,每天固定送雞血給她,先暫時這樣。」蝙蝠展翅徽章的人向另外兩人吩咐完也跟著離開。

      雖然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留下來的兩人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不應該出現在這,我只好保持安靜,跟著他們去客房待著,反正每天都有雞血喝就好。

      我就這麼在客房裡待了將近一個月。

      「竟然還沒有家族出面認領,難不成是有吸血鬼偷偷丟到人類世界,我們又傻傻地撿回來,唉……」奧特利家主維得——拿人血的人——坐在大廳有雕刻椅座的木頭椅上,用左指撐頭,閉眼深深嘆息。

      其實這裡也不算大廳,只是把兩間房間間隔的木板拆掉,看起來比一般的房間還大一點罷了。

      維得現在坐的木頭椅,是用一般樹林裡就有的木頭去拼湊,再跟其他家族交易永久性的木系魔法陣座墊,放上去會出現閃著紅色光澤的效果,看起來就像一張上等的血紅座椅,十足十想偽裝成魔力強大的家主象徵。

      在客房待的這段期間,我已經初步了解周遭的一切,這得感謝那兩個看守我的人,不,應該說看守我的吸血鬼護衛。他們的任務就只是看著我不亂跑,一整天只能跟我待在客房裡,覺得無聊,開始東聊西扯,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我才能從他們的談話裡認識這世界。

      這裡是魔法元素濃厚的吸血鬼世界,傳說所有吸血鬼都是由魔力結晶創造而成,就像是個魔力容器。只不過這魔力容器多了能具形的智慧,並逐漸發展成一個群體,再由無數個群體組成一個社會,歷經歲月的洗練,演變成現在穩定發展的吸血鬼世界。

      吸血鬼主要是靠吸食各種血液來維持生命,並從血液中汲取些微的魔力,進而強化自身的魔法能力。其中又屬人血的魔力最有效果,活力維持最久,就連自我療傷也是吸食人血療效最快。

      因此,吸血鬼要創造下一代,除了需要男女吸血鬼體內魔力結晶的精華,還要運用到大量的人血。不論是用一般生物生育的方式,或是在元素濃厚的精華之地召喚先祖向其祈求,成功的機率都微乎其微,花費的時間往往需要數百年,甚至是終其一生都可能孕育不出下一代。所以,對於會有吸血鬼丟棄吸血鬼嬰兒這件事,才會傳的沸沸揚揚。

      他們又繼續講到吸血鬼體內的魔力結晶除了能讓吸血鬼飛行,也能讓吸血鬼輕易操縱四周的元素,更能讓吸血鬼在魔法方面高居於魔族和人類之上。

      在現在這個世界裡只有吸血鬼存在,魔族和人類分別處在不同的世界,只要不跨界到其他世界,彼此都是互不干涉,各過各的生活。

      不過聽說在年代久遠以前,三大種族曾在同一個比現在的世界還要大三倍的空間裡共同生活。當時,三大種族的掌權者之間相處融洽,彼此往來方便,因此常聚集在一起研發新魔法,互相交流資訊。在某一次例行的魔法交流聚會中,意外開啟未知時空間的入口,釋放出一種能毀滅世界的魔性符號,史稱「魔符事件」。

      為了避免世界被毀滅,三大種族的掌權者合力將當時的世界一分為三,但分離的過程並不順遂,他們除了不得不抽離部份的魔性符號帶去各自的世界以外,還得犧牲自身的生命和靈魂去封印不請自來的魔性符號,才因此維持住各自世界的安全。

      三大種族的掌權者一逝去,剩下的也沒能力可聯繫和創造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彼此就這麼處在封閉的世界裡,度過很長一段時間,所有發展完全侷限在一個有限的空間裡,無法再開創更多創新的可能性。

      經過無數歲月的累積和發展,三大世界漸漸出現具有掌權者能力的人,通道因此開啟,彼此間才又開始往來,發展整個大躍進,各種魔法突破在三大種族間皆有流傳,魔法時期旺盛到幾近頂峰的狀態。

      不過,也許是隔閡了漫長的歲月,三大種族不再像過去那樣相處融洽,各種大小紛爭時有耳聞。最有名的就屬三百年前那場掌權者之間的戰爭,由當時的光明聖子主導一切,在人類世界掀起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戰,史稱「光明聖戰」。

      光明聖戰過後,掌權者之間替換,情勢比以往更緊繃。不管是出外承接或是執行任務,只要利益有衝突到,往往都是家族與家族之間的鬥爭。不過這兩個吸血鬼護衛倒是不擔心,他們的家族沒強大到需要跟人爭好飯碗來接的地步,頂多就接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任務,剛好能填飽幾餐,餓不死的那種。

      在吸血鬼世界裡,每個家族都有各自劃分的領地,家主魔法能力越強,劃分到的領地就越大。我待的地方是奧特利家族從雜亂的領地通道旁劃分的挾小範圍,剛好夠容納一棟房子、一處花園跟一整圈圍牆。

      奧特利家主維得屬於中階的伯爵地位,魔力不強也不弱那種。維得最多只能提昇三個族人當他的護衛,在吸血鬼世界裡,這樣的實力比比皆是。因此,奧特利家族並不富有,很多東西都是為了面子去偽裝。

      例如把一棟三層樓長方形木屋改裝成迷你古堡風格,在房子四周移植從野外蒐集來的花裝成花園,在花園不遠處的外圍用石頭堆積並圍繞房子一圈,再用中階土系魔法補強,好裝成有圍牆的樣子等等,只是這樣還是不夠應付逐年都在增加族人的負擔。

      在改裝成迷你古堡後,一間房通常會分時段輪流住八到十人,在吸血鬼世界或人類世界執行任務賺取寶石的族人,通常都會選擇一起合住外面的便宜旅館。而待在客房的我,因為維得想取得好名聲,所以很幸運的不用跟一堆吸血鬼輪流用房,不過好日子似乎只到今天為止。

      我停留在半空,聽他們在討論我的去留。

      「只有人血才是吸血鬼修煉魔力的基礎來源,雞血如果可以修煉魔力,早就一堆吸血鬼搶著要,怎麼可能放任滿山滿海的雞在外面亂跑?留她只會拖累我們,我們可不需要一個不會修煉魔力的吸血鬼,我提議丟棄!」看守我的吸血鬼護衛之一激動的訴說他的意見。

      「我也提議丟棄。要是留下她,我們家族名聲一定往下滑,出去執行任務也會被其他吸血鬼取笑,說不定連任務都沒人敢委託給我們,就怕我們搞砸。」另一個看守我的吸血鬼護衛之一冷冰冰的附議。

      他們其實在客房討論了好幾天,把各種可能會被否決的想法都提出來,精挑細選後才得出這兩種結論,再經過無數次反覆的練習,直到能一口氣順暢地說完為止。

      「丟棄她,家族名聲將會永遠留下『丟棄吸血鬼嬰兒』這污名,那比被取笑還慘。我提議留下,先看情況,之後再來決定也不遲。」

      蝙蝠展翅徽章的吸血鬼護衛一句話,就讓另外兩個吸血鬼護衛不再發言,臉上只有順從。

      吸血鬼世界是以強者為尊的魔法世界,魔法能力越強,越受吸血鬼尊敬。蝙蝠展翅徽章應該具有某種象徵意義,所以那兩個吸血鬼護衛才會安靜待在一旁,沒再堅持原本的意見。

      此時,蝙蝠展翅徽章忽然閃現紅光又熄滅,配戴的吸血鬼隨即揮手,一張背面中央印有「菲」字族徽的訊息紙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菲索普家族的族徽,現今統領吸血鬼世界的掌權者家族,那兩個吸血鬼護衛曾經有拿出來重覆觀看內容,對於很久以前曾和菲索普家族的族人合作過感到驕傲,雖然只是幫忙跑腿這種小事,也讓他們得意不已。

      他拿起來觀看後,驚呼:「泰勒閣下現在要來這拜訪!」

      一說完,大廳裡開始亂哄哄的,維得一下子指揮這裡太髒,一下子指揮那裡要鋪紅地毯,桌上看得到的全面換新,隨意丟棄在地上的紙類跟書全部歸位。所有看得到的東西全部動起來,我不得不被擠到角落邊,看他們忙碌的用魔法把整個大廳徹底改造。

      只不過對方並沒有給他們時間整理一切,當大廳門口出現一道紫藍色身影時,現場的氣氛馬上轉變。

      所有吸血鬼停下動作,移動到一半的東西全掉落到地面,看起來比沒整理前還亂上一倍。一道銳利的眼神掃過,被掃到的無一不顫慄一下,就連我也僵硬在空中,感覺裡裡外外都被刺探過,沒有一絲可能性能瞞住他。

      他身上散發的血紅氣息非常強大,強大到令人想馬上逃離這裡,卻又怕稍微動一下就會消失在這世上,不但內心和身體都被震懾住,就連一絲反抗的念頭也不敢升起。現在我能理解他們為何會這麼緊張了,來的吸血鬼魔法能力不知高了他們幾百倍,在他面前,我們連動根小指頭都是妄想。

      當門口的吸血鬼收斂起身上的血紅氣息,將目光移向走道後,凝滯的空氣開始流通,所有吸血鬼才有了動作,安靜的將走道上所有雜物清空,好讓門口的吸血鬼能一路順暢往前。我鬆口氣的同時,悄悄靠近窗邊,躲在窗簾後,只露出一雙眼觀察他。

      銳利的鷹眼下藏著一雙鮮艷的紅瞳,嚴肅的表情和線條冷酷的臉型,配上往後梳理整齊的紫藍長髮,就算收斂了身上的血紅氣息,一樣不影響他給人壓迫感十足的感覺。

      身上披著一件以防魔布料製作、可包覆全身也可露出雙手的紫藍長披風,搭上反光黑褲和魔紋長靴,是一般吸血鬼護衛都會有的基本配備,但穿在他身上就是比現場的吸血鬼護衛不知高級了多少倍。左胸處別了一個「菲」字左右有蝙蝠展翅的徽章,更凸顯他的身分不凡,這樣的大人物來這小小的大廳要做什麼?

      大人物來到維得的面前停下,維得和身後的三個吸血鬼護衛馬上單膝落地,身體微傾,低頭恭敬地說:「泰勒閣下。」

      果然是訊息紙上說要來的吸血鬼,才剛傳訊息就馬上出現在門口,感覺就像理應知會一聲但不需要給時間去準備的樣子,大人物應該都很忙,沒空在這逗留多少時間吧。

      泰勒不在意現場的凌亂,也沒讓他們起來,只是淡淡地問:「有家族出面認領嗎?」

      「稟泰勒閣下,並沒有。」維得恭敬地回。

      「這嬰兒交給我,讓大人去決定。」

      泰勒只是揮動左手,一股元素波動忽然出現在我四周,窗簾被彈開成弧形,下一秒我就出現在他懷裡,安穩地坐在他右手手肘處,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就打算轉身帶我離開。

      「泰勒閣下,請稍等!」維得顧不得禮節,趕緊起身,見泰勒偏頭眼神一掃,馬上又彎腰打哈哈地說:「真是失禮了,那個……當初我們是很驚險才從人類手中救回這嬰兒,所以說獎賞部份……嘿嘿。」

      維得看起來像不好意思開口討賞,但著急的眼神已經透露出內心的惶恐不安。

      泰勒沒回話,直接朝維得揮手,一袋沉甸甸的紫藍布袋在維得前方的地上出現,接著轉身離去,完全沒理會在後面拼命道謝的維得和吸血鬼護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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