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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薰衣草

"呐,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吗?"

"嗯?我才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薰衣草的花语啊,是期待着奇迹般的爱情噢!"

"小子,那么小就想谈恋爱咯?"

"爱情有很多种噢!"

"这不是小鬼该说的话吧?"

"别小瞧小鬼啊你!"

我最近时常在发这个梦。梦里,我跟他还是小鬼。他是性格古怪的人,我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给人的感觉是很开朗、乐观的。最近,我常发这个梦。梦里,我跟他已经是高中生了,他说话的口气依然像个大叔一样,让人猜不透。梦里,我跟他都已经毕业了,彼此朝各自的梦想前进。我还梦到那天我们的离别,还有那片薰衣草花园。过了好几年,我依然在发这样的梦…

我站在那幢雪白色的建筑物前,被托付要送东西来这里。一想到在这不久后会见到他,心情不禁沉重起来。我坐升降机到第三楼,拐过几个弯后来到比较僻静的走廊,我走到最尾端的那间房间,拉开了门。一名身材纤细的小男孩坐躺在床上,他的背影映入眼帘,淡淡的薰衣草花香扑鼻而来。明明房间里放的不是薰衣草,可是却闻到了薰衣草的味道,我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我把一束百合放在桌上,并坐了下来。他始终没有转回头来看我一眼,只望着窗外。窗外溢进来的阳光让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寂寞,感到四周飘散着单一的气息。时间过了好久,室内一直沉浸在默默无言的状态下。当我要离开时,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知道百合的花语吗?"

"嗯?你还在说这些吗?"

"不行吗?"

"不是,感觉你一点都没变啊。"

"我一直都没变啊,只是四周在变罢了。"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沉默了下来。

"你还记得薰衣草的事吗?"

"薰衣草?"

"你果然忘记了,没记住别人的话这点还是没变啊。"

"很重要的吗?"

"不,就当我没说过吧。"沉默了片刻,我站了起来。

"那束花是爸爸叫我拿来给你的,你就收下吧。"我说完后我便离开了。

正当要离开时,我被陌生人叫了一声。"濑先生,你是濑先生对吧?"那位护士喘着气说道。

"是的,有什么事吗?"

"您弟弟的主治医生让我带你去见他一会,请您务必跟来。"

"噢?好的。"我跟随着那名护士的脚步,来到了一间比较小间的房间。

"你是濑先生的哥哥对吧?因为联络不了你的父母亲,所以只好让你帮我把这份报告书交给他们了。"医生说完,便从柜子里拿出一份褐色信封递了给我。

"抱歉,我父母最近比较忙所以没能来这里,让你费心真是抱歉了。"我弯下腰,鞠了个躬。

"没什么,这是我们应该要做的。话说,你想知道你弟弟的状况吗?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很…很严重吗?"

"算是吧,你弟弟患上的症状,是全球首例的。他是从小学开始病发的吧?他的样子一直维持着小学的样子,似乎是不会再有所成长了。"

"这应该只是基因的问题吧?不会带来什么严重的症状吧?"

"不,相反的,这才危险。人的身体可以保持不变,可是人的心是会变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肩上需要背负的就越多。也就是说,他的身体迟早有一天会承受不了他的’心’。"

"这不是那个叫什么…侏儒症吗?应该没关系的对吧?"

"不,他的症状跟侏儒症不太一样。他的病是会吞噬人的’心’的,随着’心’的长大,身体会越来越虚弱,进而死亡。"

"那…我弟弟现在的状况是…?"

"抱歉,你弟弟或许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请你还有你的家人多多陪伴他吧,让他可以过得充实一些。"医生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后便离开了。

在他小学一年级那年,厄运在他的身上降临了。经过多番求医,也找不到方法来医治他的病。首先是昏迷了好几年,之后便是半身瘫痪,现在连手也快要抬不起来了。在好几年前,父母已经放弃寻找治疗他的方法了,所以才对他的事情不闻不问,只一味地交由医院处理。这世界,对他一点都不温柔。

我把报告交给父母,并把弟弟的病情告诉父母后,他们却没丝毫担心他的样子,随后我们便大吵了一架。第二天,我去探望他了。他依然坐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桌上的早餐一动也不动。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发现原来薰衣草的花香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那个…你很喜欢薰衣草吗?"

他沉默了许久才小声地回了一句。"嗯。"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带你去看看薰衣草吧!"既然没有人要为他做些什么,至少我现在想去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我想为他生命的最后一个阶段留下最美好的回忆。至少,会让他觉得他在这世上是有意义的。

"怎么突然…?"

"没什么,只是想带你去看看罢了。没记错的话,薰衣草盛开的季节是在下一个月吧?"我按耐着心痛,强迫自己笑出来,我要装得比他更期待、开心。

"没错,那为什么你不知道薰衣草的花语呢?"他的右手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都说了我对那些没兴趣。话说,你可以不要一脸认真地在想吗?"

"抱歉,谢谢你,我想去。不过很麻烦呢,我有些不方便。"他望着自己的脚说道。

"没关系的,因为有我在。医院那里我也会通知一下,所以你就放心吧。"

"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对他说道。

之后,我们聊了很多的事,可是他却没问有关父母的事。我想他自己心里也应该知道吧?父母不来探望他的原因。为了不让他觉得寂寞,我离开前承诺他,会每天来看他。医生说得没错,现在必要的,是尽可能陪伴他,所以我必须为他做些什么。对我们这些还拥有很多时间的人来说,牺牲一点的时间不算什么。相对地,对他来说却是一种奢侈吧?我想把他剩下仅有的时间填满,这是身为家人的我应该做的事情。

之后的一个月内,我不断地来回转折于学校与医院之间。晚上会去打工,希望能赚些两人的交通费。就算累了,我也不会放弃。我必须撑一个月,对那个孩子来说,这一个月非常重要。

于是,终于到了那一天。

“来,小心一点。”我卖力地把他扶上轮椅上。之前嘴巴还吵着不停的他,现在连开口说话也显得困难了。瘦小的身躯,苍白的脸,失色的脸庞,唯独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办了出院手续后,我推着轮椅,经过大大小小的街道。清晨的阳光,来来往往的路人们,一成不变的街道,已经不知道在这里走过多少次了,但,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搭上电车,耗时3小时的车程,电车外的景色像是走马灯,一幕一幕播放着与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他望着窗外,眼睛动也不动,眼神深邃,像是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一样。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冰冷的感觉从另一端传来,心不小心颤抖了一下。

“没关系的,再一下子,再一下子就能看到薰衣草花园了。”我压抑着在眼内滚动着的眼泪,微笑着对他说。他望也没望我一眼,默默地、轻轻地点了他的头。

位于市中心外的这片土地,在无人问津下长成一大片的薰衣草花园。在这里没有高耸入云的高楼,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还有看不见尽头的山峦。由于山路难行,我背着他,一步一步,把他背上属于他的那片土地。

“喂,你看到吗,你眼前的这番景色。这是你一直想看到的景色哦!开心吗?”我在他的耳旁小小声地说。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这片薰衣草花园,嘴角慢慢地上扬了。

“开心吗?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可以再带你来哦!明年、后年、大后年也可以再来…”他闭上眼睛,慢慢地摇头。

“谢…谢…你”从他嘴里勉强地挤出这几个字之后,他再也没说话了。笑着,沉睡在这片薰衣草花园当中。起风了,薰衣草的花香充斥着四周,我的话,会不会随着风,传入他的耳朵呢?

“等待着奇迹般的爱情吗?也对,现在的你,不是很幸福吗?”

最近我时常发这样的一个梦。梦里,我和他都是小鬼。他站在这片薰衣草之间,背影非常耀眼,转过头的瞬间,他的嘴唇动了动,之后便笑着转过身去了。我听不清楚他说什么,但,他一定会说:

“谢谢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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