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的下午，夕陽高掛天空，陽光灑在地上，黃澄澄的像是在閃爍，譚子媛抬頭望向遠方，橘橙色的日落和綠意盎然的高山像是水彩畫，將它們渲染連成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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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昨天見李想打工的模樣後，她開始驚覺自己有多麼渺小不足，她知道另一半的自己逼迫她不要去想這些事，明明只要像個小孩一樣活著就會是最快樂的了，但她還是不受控制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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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不動的回憶，就像一間寬大的圖書館，裡頭空無一人，只有一本本回憶高放在書櫃上，不准自己將其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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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低頭望著自己的步伐，想像空曠的地板上多了孩子的遊戲，跳格子。她抬起左腳，單腳跳了一格，又換雙腳跳了一格，相互交替，就這麼自己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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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微風拂過臉龐，吹起她被夕陽光照得橘色髮絲，輕輕闔上眼，彷彿還能聽見奶奶的聲音，能將所有一切療癒的溫柔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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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輕輕哼著歌，與回憶中的奶奶一同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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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辦法再唱歌，不是像之前在打掃時遇到李想那種，刻意唱得五音不全的亂唱，而是全心全意、投注全部靈魂的用曲子唱出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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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她喜歡唱歌，但如今，唱歌卻使她痛苦。她只能悄悄哼歌，或是刻意亂唱，再也無法開口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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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女人的聲音傳進譚子媛耳中，她睜開眼，發現約莫二十幾歲年輕女子，正手忙腳亂扶著手中大包小包的袋子，兩袋掉在地上，其中的水果全倒了出來，還有一顆蘋果滾到譚子媛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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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拾起腳邊的蘋果，邁開腳步走向女子，「我來幫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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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好意思，那就麻煩妳了！」女子莞爾，禮貌的點頭致意。她身穿白襯衫、碎花長裙，看起來就像眷村含羞的小姑娘，婉淑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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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將散落一地的水果撿進袋子，手中扛著兩個大袋子，與女子走在夕陽西下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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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已經有兩個孩子了？看不出來耶！妳看起來很年輕！」譚子媛震驚瞪大眼，沒想到才剛認為是二十幾歲的眷村姑娘，竟已是兩個孩子的媽！臉上一點細紋也沒有，完全沒有老化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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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謝謝妳。我大兒子已經二十了，小兒子十七歲。」她笑了笑，「剛好兩個都是兒子，看可不可以跟妳湊成對，我一直想要個女兒，要是能有像妳這樣熱心善良的媳婦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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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敢當！」譚子媛急忙做出從古代劇中學來的拱手動作，卻忘了自己扛著兩個大袋子，袋子又隨著地心引力往下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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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她立刻手忙腳亂拾起袋子，沒想到一旁的女子竟開懷大笑，在她的心中，譚子媛的媳婦分數好像不斷往上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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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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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抬起頭望向眼前屋子，一棟平凡不起眼的小公寓，整體色調黯淡，看起來低俗廉價。牆壁上許多土黃色水漬，油漆斑駁，感覺只要一拍就會全部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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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著女子走上樓梯，走到頂樓的樓梯口第一間門前，女子放下袋子，七手八腳才好不容易從口袋拿出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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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謝謝妳，如果不介意的話進來坐坐吧？」她敞開門，漾起柔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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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關係！我不是為了獎勵才幫忙的……」譚子媛急忙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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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氣啦，妳幫我這麼大的忙，我可不能欠妳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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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露出困惑的神情，還在猶豫躊躇的同時，眼前的女子一聲呼喊使她回神。「啊，弟弟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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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轉過頭，抬起首望著眼前高大的身影，當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兩人不約合同，驚訝得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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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譚子媛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得張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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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為什麼……」李想慌張的神情只有短短幾秒，突然，他快速邁開步伐，把女子拉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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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等等……！」譚子媛還來不及反應，李想就準備關上門隔離她，「我不是說過門要趕快關，蚊子才不會飛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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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見到我就跑啊！而且蚊子是我嗎？你是在指我對吧！」譚子媛不甘示弱推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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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掙扎了……一個女生力氣怎麼可能贏得過我……！」李想使勁力氣，對面的譚子媛整個人趴在門板上，力氣不及男生的她只能用身體的重量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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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鬼！」一旁的女子舉起手，朝李想頭部用力一拍，「她今天幫了我，你還這麼沒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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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唉了一聲，一手摸著被重擊的後腦勺，鬆開擋著門的另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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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這下才了解，原來女子剛才所說十七歲的小兒子，就是在指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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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李想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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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叫譚子媛，是李想國中同班同學，現在高中也讀同校。」她這才想起自己沒有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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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是小媛啊。」李媽媽輕聲呢喃，自言自語得了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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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不懂李媽媽話中之意，也不懂她為什麼突然綻放笑靨，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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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幫我把這些都搬進去。」李媽媽指著裝滿食材的幾個大袋子，「來，快點進來，我削蘋果給妳吃！」她滿臉笑容，拉著譚子媛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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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一個人不自在的坐在客廳沙發上，她盯著只有雜訊的古老電視，黑白色點狀交雜和發出「滋滋」的吵雜聲令她皺起眉，她走向前，輕拍一下電視，黑白點狀消失了，換而代之的是彩色橫條佈滿整個螢幕，無計於施的她只好坐回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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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發現沙發角落表面的皮都已破舊綻開，抬頭看見天花板正在漏水，漏水的位置還有桶子在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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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屋子看上去破舊簡陋，但其實很整齊乾淨，感覺一家人都很愛乾淨，只可惜沒多餘的費用整修房子、汰舊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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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的確有點意外，外表帥氣亮眼的李想，原來家境如此平凡，甚至可以說是……貧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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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呆了一陣子，她決定起身去廚房看看他們的情況，發現他們在討論自己的事，她立刻躲藏在牆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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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不想讓小媛進來啊？」譚子媛望見李媽媽在削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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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小媛，妳也叫得太順了吧。」李想正將食材放進冰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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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叫比較可愛又親切啊！你一個男孩子不了解啦，媽媽當初真的好想生女兒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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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現在再生一個也不晚啊，才三十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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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十六啦！女人的年齡可是很斤斤計較的，你給我記清楚你老媽的年紀啊，我可不想每年都說出自己幾歲，想到就難過。」李媽媽邊碎念著邊幫削好的蘋果做造型，「好了！」她將蘋果擺在盤子裡，滿意的舉起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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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走到她身邊，低頭看了盤子內，「這什麼？豬？不是一般都是用兔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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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兔子啊！」李媽媽哀怨，拿起一片塞進嘴裡，「你還是沒說你剛剛為什麼這麼排斥小媛耶，為什麼不想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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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為什麼，本來就不喜歡同學來。」他不以為意，低頭削起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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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突然沉默，整個空間變得安靜，譚子媛能清楚看見，李媽媽的表情黯然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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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麼突然不講話？」面對李媽媽突如其來的靜默，李想感覺得到其中的不正常，他抬起頭望向李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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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因為家裡太破爛，你覺得帶同學回來很丟臉？」李媽媽微微垂下頭，「對不起啦，是我沒想那麼多就把小媛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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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拿起自己做了兔子造型的一片蘋果，緩步走向李媽媽，將蘋果塞進她嘴中，「妳對不起誰？真正對不起我們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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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站在門外，對於李想說的話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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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我是不是覺得丟臉不敢帶人回來，妳也太會亂想了，妳為什麼不去當編劇？愛庸人自擾，無聊。」李媽媽的自責引來李想的責罵，李想端起盤子準備走出廚房，譚子媛見狀立刻奔回客廳裝作若無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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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只是想看他們在做什麼，竟因好奇聽了這麼多對話，心感罪惡之於她開始沉思，感覺剛才見到的李想，非常成熟，根本不像這年紀該有的模樣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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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沒想到自己看到他們家的狀況，會讓他們感到丟臉，她感到非常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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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走來，將蘋果放置桌上。譚子媛緊張地正坐，輕輕點頭，「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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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環顧四周，走向電視，按了底下幾個按鈕，再拍打一下電視，螢幕立刻收到訊號，跳回正常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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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嗚……」譚子媛不禁讚嘆，下意識地拍了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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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半闔眼無言地看著她，不明白這點小事有什麼好鼓掌。他拿起遙控，原本想遞給譚子媛，突然靈機一動，停下動作，他轉到兒童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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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看這個？」譚子媛覺得驚喜，眨著圓滾滾的杏眼，笑容如花綻放。「我五歲的時候也喜歡看這個。」他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軍綠外套，抬了抬下巴，指著桌上像豬的兔子蘋果，「我去上班了，妳把這些吃完就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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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正準備詢問李想一些問題，話卻哽在喉嚨，等到李想敞開大門離去，來不及說出的話語只好默默吞回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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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吞下一些想對他說的話，肚子還是覺得很空虛，她拿起蘋果往嘴裡送，目光掃過桌面，頓時被桌面上的照片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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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中的李想和隊上一起參加比賽，李想站在中間，雙手高舉著冠軍獎杯，隊友們勾肩搭背，顯現兄弟之好交情。每個人臉上盡是燦爛笑容，與背後耀眼的陽光顯得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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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正好從廚房走出來，看見子媛低頭望著照片，她探頭查看，「啊～那是李想小六時參加全國棒球比賽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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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抬起頭看向李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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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每天有事沒事都在練球，早上一睜開眼想的就是練球，兩隻手貼滿OK蹦還是不願休息。比賽後，他興高采烈拿著獎盃和獎狀回來給我看。」坐到譚子媛一旁，李媽媽欣慰的望著照片，臉上浮現淡淡笑容，「他那時候臉上的表情真的讓我很難忘，那是他現在每次都拿第一名的獎狀給我看也沒有的，驕傲的、感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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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盯著照片盯得出神，她從沒看過李想笑，沒想到第一次看到，竟是在相片中看見。她也在此時才知道，原來李想笑起來時，右臉頰有個小小的酒窩，看起來十分可愛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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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要退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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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沉默了幾秒，伸出手，輕柔撫過照片中李想的笑容，「李想他爸是不學好的流氓，我的父母不同意我們交往。當時我懷孕了，知道自己沒有退路，所以我不惜忤逆父母，只為了和他在一起，離家和他私奔，從嘉義逃來台北，不久後就生下大兒子了。」她揚起嘴角，對上子媛的雙眸，「當時他22歲，我才1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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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歲！？」譚子媛音調不禁高八度驚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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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年少輕狂、不懂事，以為愛情就是全部，以為自己能改變他，以為跟他逃走是幸福的，可是我錯了。」她抬頭張望了一下破舊的屋子，「李想升上國中時，他欠了一大筆債，最後他逃走了，就像當初帶著我逃走一樣，只是這次，他忘了帶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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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猶如洋蔥一片片被剝落，裡頭模樣真實的令人不捨去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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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半晌，譚子媛怔怔開口：「妳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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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學歷，只好做苦工，清潔工、搬貨之類的。前年看醫生才知道我的脊椎受傷了，兩個兒子都不准我再出外工作，所以我現在只有在家做一些手工。也是因為這樣……李想才會打這麼多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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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子媛這才恍然大悟，所有事情終於能拼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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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認為跟著李爸爸在一起，即使吃苦也幸福，但李爸爸最後卻將苦丟給他們，一個人不負責任的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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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對不起誰？真正對不起我們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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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將自己能給的毫無保留全給了他們，真正對不起他們的，對不起阿姨的，是許下承諾要給她幸福，卻沒有實現的李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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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還債和支撐家計，李想才會短短時間內做這麼多工作。也為了讓家人有更好的生活，他捨棄了自己最喜歡的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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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約好上同一間國中，要繼續延續棒球隊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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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一起來這所高中也是大家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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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明明退隊了，還是遵守了跟大家的約定，上了同一所高中？為什麼明明不碰棒球了，還是偷偷站在角落看大家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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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譚子媛心裡清楚，正是因為太清楚，才感到更加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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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獎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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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李想曾經說過的話，想起李想在遠處望著棒球隊的眼神，從心底湧起的酸楚漸漸淹沒她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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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深深相信的人，用生命去愛的人，並不會給你相同的回報，甚至不及你給他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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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能穩穩站在平衡木上；有的人選擇放棄一躍而下；有的人遭陷害而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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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被迫長大；有的人始終不肯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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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厚重的包袱，步履蹣跚的走在荊棘上，痛苦、煎熬，這樣活著，一點也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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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就是如此黑暗，這社會就是如此現實，所以她才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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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逃、一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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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不公平，這世界很噁心，她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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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才會也想帶著他一起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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