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PO沒有於任何社群平台發布徵才訊息,請慎防詐騙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02柳不惑

攬月塔。

方有信正在煮茶。

細長的手指捏著銀白的茶匙,挑了一小撮細鹽,放入沸騰的水中,合上茶釜,靜等著它的第二次沸騰。

我打了個哈欠,每次來這裏吃茶,都要折騰良久。

他總是去在意這些旁人根本不會理會的東西。

方有信閉目淺笑:“陛下,心不靜。”

我立即止住呵欠,正襟危坐:“國師見笑了。”

“陛下今日前來,不單單是為了吃茶吧?”

“朕求雨不得,民間謠言四起,說吳國亡國已是天意。朕百思仍不得解法,故來請教國師。”

方有信睜眼,靜靜的注視著我:“陛下,求雨之事。臣曾百般阻攔,可陛下一意孤行。如今這般,臣亦無力回天。”

他把一切推得乾乾淨淨。

我搖頭歎息,隔著嫋嫋的白煙注視著他的容顏:“朕本以為,憑國師的容貌,已然豔絕天下,直到昨日遇到那人,朕才明白,何為傾國傾城。”

方有信最忌諱別人提及他的容貌。

傳言,他就是因這一張臉,才被朕的先祖,也是吳國的開國皇帝——虞帝,囚禁於這攬月塔,成了吳國的護國國師。

我本是不信的,若真為他人牢中囚徒,又如何會去保吳國五百年的安寧?

直到我二十歲繼承帝位,才從父皇的口中聽到了那個古老的傳說——白鹿護國。

方有信聞言,僅僅抬眼看了我一下,道:“能讓陛下心神動盪的,當然不會是一般的妖物。”

我啞然。

他果然已經知曉!

我想問他破解之法,又羞於開口,如何對他說,那個妖物,覬覦著我的屁股——這不讓人笑話了去!

我不問,方有信亦不說,自顧自的煮著茶。

拿起竹夾攪動釜中水,細細拌個均勻,在用茶匙挑起一丁點茶末,徐徐加入釜中。

他有著用不完的耐心,去做這些精細又繁瑣的事情。

我漸漸失了耐心,手腳不知往哪放,如坐針氈。

茶煮好了,滿室清香。

方有信倒了一杯細細的品。

我頓覺口乾舌燥,重重咳了幾聲。

方有信放下茶杯,不輕不重的道了一句:“陛下今日心境,不適合飲茶。”

我十分憋屈:“那朕今日該喝什麼?”

“酒。”

“酒?”

“塵封了二十年的好酒。”

我心下一驚,追問:“此話當真?”

“當真。”

方有信面容平靜,一雙慧眼皎潔若月,不染凡塵。

我被他瞧的心虛,急忙忙從床榻上爬下,灰溜溜的走了。

出了攬月塔,那股心悸才平了下來。

守在塔外的大太監喜德忙迎了上來:“陛下,大將軍柳不惑求見。”

我腳步一頓,不由的回首望去。

十八層的攬月塔,突兀的立在灰撲撲的天空之下,隱隱有將傾之勢。

我搖頭歎息,但願逃不過:“賜宴春華園。”

春華園,如今已經陽春三月,卻是一片枯敗的景象。

我抬頭看著那株枯萎了三年的百年老梅,諷刺道:“春華二字,有名無實。”

柳不惑按住我的手,皺眉:“陛下,你醉了。”

“哈哈,醉了好!醉了好!”

我趁著酒瘋,死死拉著柳不惑的手,癡癡的笑:“有不惑在這,要那滿園春色做什麼!”

柳不惑皺眉,面色發白:“陛下,你真的醉了。”

我訕訕松了手,他只有在生氣時,面色才會發白。

我仗著自己那比城牆還厚的臉皮,不死心的又加了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柳不惑自動無視了這句話,輕抿一口酒,道:“臣今日,是來辭行的。”

“你要去哪?”

你又要去哪?

“陛下今日,又忘了看奏摺?”

“回去就看。”我小聲回道。

柳不惑搖頭輕歎,幾分無奈:“南詔國新主繼位,半個月之後舉行冊封大典。臣願請命前往南詔,恭賀新主登基。”

“又不是非讓你去!”

“順便借糧十萬,以解我國燃眉之急。”

“若借不到呢?”

柳不惑冷笑一聲,眸中殺氣畢現:“搶!”

這一字鏗鏘有力,嚇的我險些摔碎了酒杯。

柳不惑,吳國的不敗戰神柳大將軍。

貌似潘安,性喜紅衣。

自十五歲起隨父出征,屢建奇功。

十八歲,成了吳國歷史上最年輕的一位將軍。

自此後二十餘年,歷經大少戰事百餘次,無一敗績。

“百姓疾苦,不易開戰。”

柳不惑輕笑,幾分諷刺:“臣自己去搶。”

“朕不准你如此!”我氣急敗壞。

“陛下,臣是來辭行的。”

他不聽我的!

從小到大,他從未聽過我說話!

人人都說柳不惑柳大將軍智勇雙全,運籌帷幄!

其實他就是一頭蠢驢!又笨又倔!

認定的事,不管對錯,絕不回頭!

小時候的陰影太重,已經過了二十餘年,我仍不敢回絕他的意願:“不惑,我——朕,釀的梅釀——”

他不讓我說完:“待臣得勝歸來,必定與陛下同飲。”

他在敷衍我,我知。

以往,我定會興高采烈的應著,等下次,再等下下次。

可今日不同往日。

我定要他喝下梅釀。

我藏了二十年的梅花釀。

我抬頭看著身邊的那株枯梅:“梅花已逝,梅釀不再得。這世上最後的一壇梅釀,柳將軍當真要錯過?”

柳不惑聞言一驚,靜靜的看著我。

我固執的留一個側臉給他,右手握成拳放在身後。

希望,你不要再讓我失望。

半晌,他起身,下跪,重重磕了頭三個響頭。

一身紅衣映著滿園殘景,好生刺眼。

“陛下,臣斗膽請陛下將梅釀再封塵幾日,臣此次歸來後,定當與陛下共飲,以緩心中之苦。”

他這一番話說得曖昧又模糊。

我聽的心口疼痛難忍。

總是如此,總是如此。

離去之前,再三賭誓,讓我燃起一丁點的希望。

然後,他歸來,撩起紅衣遙遙一拜:“臣柳不惑拜見聖駕。”

生生扯開了距離。

我笑,悶笑,苦笑,大笑:“罷了,罷了,你退下吧!”

他未曾見過我如此瘋狂的模樣,慌亂中拉住了我的手:“陛下……”

我怔怔的看著那交握的手,一時間不知今夕何夕。

腦袋昏沉,似夢非夢。

柳不惑先抽出了手。

我眼眶一熱,忙用手遮住。

“你先退下。”

柳不惑最後抬頭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動,我未成聽清他說了句什麼。

到底是,造化弄人。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