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又六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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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水馬龍的街道，和幾攤徹夜營業小吃攤，拜土地重劃之賜，很難想像這裡以前是杳無人煙的安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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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獨自坐在裝潢精緻，擺設講究的客廳中，手裡半滿的紅酒微微傾斜，看著電視機不斷播放台北市最近火紅的新聞，聽說有位變態殺人魔專挑美麗的高中女生犯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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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名受害者死亡的地點皆不相同，有在火車站、百貨公司、電影院、公園、甚至是學校教室裡，都是人潮眾多的地點。她們死亡時全身僵硬，被維持著活人的坐姿一段時間，直到身旁的人意識到不對勁，發現屍體眼神空洞白濁的雙眼，殭屍般的可怖笑容時，往往引起更大的騷動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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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變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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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由於舊安棉路周遭，土地寬廣，空地不少，新設了幾間學校，儼然成為台北市另一個新興的明星學區，豪宅大樓一棟棟地推出，成交價屢破記錄，過去附近有間生意不算好的房仲店面，現在倒也做得有聲有色，進出的房仲業務名車一台換過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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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大學雖沒畢業，但憑藉過人的敏銳觀察力，剛好以極低的價格，收購一棟無人的大樓公寓，公寓有四層，兩棟雙併，雖沒有電梯，但裡頭的空間還算寬敞，買下後立即請人改裝一番，目前已是該區域生意最好的升學補習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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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管理，以及節省額外的租房開銷，這幾年我乾脆居住在補習班裡面，剛好地下室有個空間，稍加整理之後，居住起來還算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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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這次學生又爆滿了，是不是該考慮換更大的教室了？」說話的是教英文的邱老師，她每次上課都穿著極短的窄裙，婀娜豐腴的身段每次都讓我失神，我根本懷疑有不少學生是為了看她才來報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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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整理自己的思緒，勉強回話：「我覺得這裡挺不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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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小了啦，我的學生都快要滿到走廊了耶──」邱老師不知是有意還無意，雙手故意撐在我的辦公桌前，露出衣領裡雪白的深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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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下一季，你和二樓教數學的陳老師換，他那邊比較大，說不定可以滿足妳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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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你討厭啦！好啦，我該去上課了，see you！」邱老師嬌笑離去，高跟鞋觸地的聲音迴盪在樓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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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邱老師離開，臉色一沉，心想她和陳老師之間的緋聞早就傳遍整間補習班，要不是我事先暗地在所有房間都裝上的監視器，怎麼猜不猜不到，這兩個男女居然趁著夜間沒人，膽子大到在講台上幹那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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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變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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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是老師嗎？」身後有一個女生突然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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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看，那是一個相當可愛的高中女生，短短的頭髮，瓜子臉，櫻桃嘴，像極了我以前大學時期愛戀許久的女同學，當下一怔，兩秒鐘才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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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是班主任，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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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您好，我今天第一次來上課，可以告訴我廁所在哪裡嗎？」這位女同學長相可愛，但說話卻有股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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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左轉到底就是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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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學生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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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同學，等一下。」我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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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嗎？」女學生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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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上課證掉了，這很重要，記得收好。」我從地上撿起一張卡片，刻意瞄了一眼，這女孩姓吳，剛好就讀附近高中一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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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她迅速抽回卡片，接著消失在走廊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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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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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我因為洽公，回來晚了，一進到溫馨舒適的地下室客廳時，差點沒睡死在沙發上，但電視新聞主播高亢的播報方式，又把我從睡夢中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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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快報！今夜晚間九點，台北市東區某間知名速食店，發現有名高中女生陳屍於餐桌前，據警方指出，該名死者獨自坐在餐桌前，維持手拿漢堡的姿勢長達二個小時，全身僵硬，笑容詭異，導致用餐民眾驚惶奔走，目前該名死者身分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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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皮睜了一下，面無表情看完新聞，這已經是近期第六名被害者了，這個禮拜開始，每一台的電視談話節目，都是在談論這位恐怖的變態殺人魔，幾位名嘴和精神科醫師紛紛上節目，仔細剖析變態殺人魔的心理狀態，甚至精細到殺人魔的家事背景都可以拿來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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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台，直接翻出二十年前的雙併公寓殺人案，那個案子在當時喧騰一時，兇手也早就當場死亡，但在節目刻意渲染之下，甚至出現殺人魔只是假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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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逐漸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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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我依然坐在補習班一樓櫃檯前，處理著繁瑣著課程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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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兩位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踏進室內，四處張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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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先生，有什麼問題嗎？」我身為補習班負責人，不等工讀生反應，立刻上前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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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最近社會上有許多高中女生命案，不曉得先生你知道嗎？」警察先生簡短敘述了一下近期發生的案情，我裝做認真聽著，雖然我老早就從新聞上得知案情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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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我誠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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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死亡在速食店的女學生，前一天剛好就在你這裡試聽，所以我想問問看，有沒有什麼任何不尋常的地方？」其中一名警官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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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眼睛一睜，「學生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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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倩。」他遞來一張黑白的掃描照片，一張清秀可人的瓜子臉，正是前些日子在走廊碰見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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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許久，難過得一時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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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如果有任何線索，都可以來找我，這是分局的電話。」警察回給我一個安慰的笑容，彷彿我是死者家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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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走後，我坐回櫃檯，仔細思索前幾天與這名吳姓女學生相處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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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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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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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胡亂編了個理由，讓她踏進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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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粗壯的手掌，掐上了她纖細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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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她圓睜著美麗雙眼，充滿不解，恐懼，還有迅速竄紅的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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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等她僵硬之後，設法放到人群較少的速食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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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一如其它夜晚，人群的尖叫聲，總是令我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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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過去幾年，監獄裡的各種矯正治療，對我而言，一點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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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說我是變態，我依然沾沾自喜，打從心裡認為這是一種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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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補習班大門的開啟打斷了我的思緒，是一個英挺的中年男人，身旁跟著一位可人的女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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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跟我交談了幾句，他說他以前也生活在這附近，當了幾年房仲，後來又生了個女兒，見這裡改變許多，於是舉家搬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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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班主任，你長得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怎麼稱呼？」先生好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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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華俞。」我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就像看見老朋友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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