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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鵲城與謝先生〈二〉

「好小。」我自認老實的下了評語。

那個男人本來是臉黑的像木炭,聽見我的評語後臉立刻漲成豬肝色七竅生煙。

「公主!」

「謝先生!」

兩個驚訝詫異的聲音分別在我身後響起。

雖然我是很想裝作優雅地爬起身,不過腰閃到了,全身骨頭像是被拆開又被組裝回去一般,我連呼吸一下都覺得肺部生疼。

謝先生動作很是迅速,早在那一瞬間,已經將自己的褲子給穿好,只是臉色依舊陰沉的像梅雨季連綿的陰雨外加愈發而不能發的狂天暴雷。

多年後我如此感嘆,幸好謝先生動作迅速的保護好他的春光。

「梅溯!本公主的所有財產被小扒手給搶走啦!在本公主死後務必告訴小皇帝讓他多燒點紙錢給本公主,不然本公主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的!還有藏在公主府柳樹下的酒罈,本公主私房錢都藏在裡面了。」我氣力用盡,交代完遺言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再次見到謝先生已經是三天後。我在書院客房床上對著自己骨折的左腿哀哀叫,左腿上裹著一大圈石膏,看起來笨重的很。

「如素,快幫本公主抓抓,腳癢阿。」我指著石膏腳,欲哭無淚。

因為我受傷的關係,如葷、如素兩姊妹還有達叔、三娘夫妻都搬來書院就近照顧我,而梅溯更是每日在我房門口站崗。

「公主,謝先生帶著扒手過來自首。」如葷的聲音在門外說。

門影上隱約看見謝先生站得筆直,身側跟著一個駝著背畏畏縮縮的小身影。

我朝如素努努嘴示意她去開門。

門一開,謝先生清秀的臉上面無表情微微拖著使不上力的右腳帶著一名少年走進來。

謝先生是瘸子。這是如葷整理好資料報告我的。

少年的臉龐已經被清洗乾淨,露出眉清目秀的圓臉,年約十三歲左右,垂著頭全身壟罩著心虛與不安。

「子順,還不道歉。」謝先生輕蹙起彎彎如月的烏黑眉毛,聲音如川水涓涓般淌過我心中。

喚名子順的少年大概是因為太緊張,雙手緊揪著衣角,嚅囁聲如孓蚊,「對不起。」

謝先生將被子順搶走的荷包遞給我,我立刻打開荷包檢查我所有的財產,然後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吼,「少了──!」

隨著我的哭吼,謝先生倏地轉頭用吃人的眼神看向子順,子順臉色刷白,嚇得手足無措,語無倫次的說:「沒、沒有……我沒偷拿錢。」

如素在一旁看不下去,激起她滿滿的慈祥母愛,「公主,再數數,興許是數錯了。」

「真的少了。」我捏著荷包的手顫抖,覺得自己被割了一塊心頭肉。

「跪下!」謝先生怒斥。

「先生……我沒有……」子順抽泣著乖乖跪下,看起來好不可憐。

「少了本公主的烤雞腿!」我含淚控訴。

在我控訴完所有人都愣住,我哭得撕心裂肺,雙肩一抽一抽道:「如素!那是本公主藏起來要當零嘴吃的!本公主的烤雞腿不見了!」

謝先生滿臉黑線,強撐著嚴肅的臉,厲聲問:「子順,公主的烤雞腿呢?」

一抹黃澄鼻涕從鼻孔流下來,子順呆呆的說:「我見它硬掉了,肚子餓所以就吃了。」

「公主,烤雞腿會蕪書院會賠給您的。子順是會蕪書院的學子,會按照書院的規矩懲罰,請公主安心在書院養傷。」謝先生說得字正腔圓,一板一眼,俊逸的表情沒有情緒。

「本公主自然不是小氣之人。」心思千百迴轉,我委婉帶著不怎麼有誠意的歉意說:「謝先生,本公主也不是故意污辱你男人的自尊心,完全是當下的肺腑之……」

我道歉的話還沒說完,謝先生已經炸毛了,他臉一紅,白皙的雙耳染上紅雲,惡狠狠的用黑亮的雙眸剜了我好幾眼,氣沖沖的說:「公主不用在意!」說完,一跛一跛的快速出了我房間,連跪在地上的子順他也不管了,飛快的逃跑。

跑得這麼快,哪像個瘸子。

「公主,您把謝先生怎麼了?」如素不可思議的瞪大眼,驚恐的說:「雖然奴婢知道公主想找駙馬的心急切,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能把人強了啊!有違皇室的禮儀啊!就算要強也要優雅的強啊!就算優雅的強也要做好防護措施啊!」她賊兮兮的問:「沒有被人看見吧?」

子順聽不懂,門外守門的梅溯聽得腳差點一滑,正要送補藥進來的三娘聽得差點熱淚盈眶。

我們家公主出頭天了啊……

「求指點優雅的強。」我不恥下問。

謝先生,姓謝名容殊。年二十九。大梁人士,三年前大梁蝗災之際,舉家遷移到大弘國土,不過途中遇山崩,謝家人只剩謝先生一個人存活下來,不過右腳小腿被從山頂滾下的巨石壓得變形,拖著殘疾的右腳一跛一跛到鵲城後定居了下來。

會蕪書院的校長一年前過世了,交棒給謝先生,因此他目前的身分是會蕪書院的校長兼教書先生。

看完謝先生的資料,我略微沉吟了一會兒,斬釘截鐵,「可發展的對象。」

都把人家看光,自然是要以身相許做為負責!誰讓我是守婦道的好公主呢!我滿意的笑笑。

在如素的眼中公主正在對著謝先生的資料淫笑。

「雖然謝先生人是長得好看了些,不過公主,他人身有殘疾,又是鰥夫。」如素不怎麼認同。

謝先生是鵲城出了名的俊秀先生,除了臉長的好看之外,更是有一張男女通殺的嫩臉,年紀奔三十卻像個二十初的年輕小夥子。

「殘疾挺好的,人才跑不遠,本公主體力不怎麼好。」

公主和謝先生有一腿的事情迅速在會蕪書院傳開,《公主與謝先生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有了好幾個版本,對此深陷桃色緋聞風暴中的謝先生很是鬱悶。

總不能跑到大家面前嚴厲反駁:我跟公主啥都沒發生,只是身下的小謝兄弟被公主看了,還評語好小。

這種損兄弟又害己的事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啊。

「人之初,性本善……」

書堂中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謝先生木著冷臉,「昌和、春生,為師說過課堂中勿交談。」

被他點名的兩名學子乖乖站起身,又止不住目光頻頻朝謝先生投注曖昧的詭異笑容。

謝先生正想要繼續訓斥些什麼,課堂結束的三聲鈴鐘正好響起,昌和和春生得救般吁了口氣。

「放學了,明天隨堂考。」

隨著學子們的哀號聲,謝先生整理好書冊,一跛一跛迅速出了書堂。

我吃力地推著輪椅從房間出來,努力吸吸好久不見的久違新鮮空氣。因為腳受傷的關係,小皇帝八百加急遠從百越口諭梅溯將我看牢,寸步不離我身邊直到我腿傷痊癒。

我那個鬱悶阿!好不容易達叔命人趕工做出輪椅,這才得救了。

正巧遇上結束課程正要回房間的謝先生,我使不上力的扭動輪轉,聽見腳步聲,轉過頭對他亮出一口白牙,「謝先生,上次的事情……」

「上次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謝先生面無表情的走過來搭著我輪椅的手把,輕輕推了一下,卡住的輪轉恢復正常。

我驚奇的呀了一聲,轉轉漂亮的眼珠,露出自認甜美的笑容,「可是本公主覺得還是有必要要和你道歉……」

話還沒說完,一名男子匆忙的朝我們這邊過來,語氣焦急,「容殊!子順已經兩天沒有來書堂了!我擔心……啊!公主大安。」

那男子我認得,是會蕪書院教書先生之一的楊先生。

「你說什麼?」謝先生攔住楊先生要行禮的動作,俊秀的臉嚴厲凝重,跩過楊先生的衣袖,一跛一跛走得飛快,一邊神色焦急道:「快!去子順家看看!」

對於楊先生打斷我和謝先生培養感情,我感到非常不滿。

「梅溯。」我望著他倆遠去的背影咬牙,「去給我跟著,楊先生若是對謝先生毛手毛腳,就把他閹了送去小皇帝那。」

梅溯的身影隨著我的呼喊,風一動,迅速的出現在我身邊,恭敬的說:「公主,皇上命令屬下不離公主身邊。」

再說,您從哪兒看出楊先生可能會對謝先生毛手毛腳?

我斜眼睨他,「皇上身邊最缺忠心的太監了。」

梅溯臉色黑了,抿著嘴想了想,地上陰影一晃,人已經消失在我眼前。

梅溯一走,如葷如素兩姐妹就出現在我面前。

「公主,天氣上涼,還是回屋吧。」如葷建議。

「子順家境困難,上次不是讓妳送銀兩去子順家了嗎?」我漫不經心地玩著自己的衣帶。

「送了。不過子順爹好賭,立刻拿去賭光了。連子順娘病了也請不來大夫。奴婢想著還是不要介入太多的好。」

比起如素的母愛氾濫,姐姐如葷更加鐵面無私。

我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半瞇著眼,「這樣啊!那進屋吧!本公主睏了。」

「公主!不去幫子順家嗎?」如素擋在我面前,將我眼前的陽光遮個大半。

「睏了。」我老實回答。

「公主不去!我去!」如素氣得跺跺腳,隨即跑不見了。

「公主不幫,是因為知道如素會去幫。」如葷推著我的輪椅,無可奈何地說。

我挑挑眉,不吝嗇稱讚,「還是姊姊了解妹妹。」

「是了解公主。」

「……如葷速速招來,妳對本公主有什麼企圖?」

「會蕪書院的廚娘過來說烤雞腿老是有少,公主還是節制些好。」

「……如素呆頭呆腦,妳還是過去給她搭把力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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