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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秘密(2)

心理醫生對於她所聽見的聲音認為是幻聽症狀,但她不這麼認為,她認為那是妹妹透過曾為生命共同體的靈魂對她說話,訴說對她的怨恨。

今晚又不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因為,明天是她的生日——妹妹的忌日。

『姐姐……』

又是那個聲音,曾經在睡夢中出現無數次的稚嫩女聲,令人感到熟悉卻又覺得陌生。

『為什麼不去找妳的幸福?為什麼一直壓抑呢?』

因為……妳。

『因為我?呵呵……』她響起了清脆爽朗的笑聲,就像孩童玩樂時發出的笑聲,但讓紀薇亞不自覺的顫慄。

『我的存在就是讓妳如此厭惡入骨對吧?難怪在一出生沒有意識時,妳就打算殺了我……』

沒有——我真的沒有!一直以來我對妳很愧疚…...

『愧疚?』她冷笑一聲,用與年紀不相符的聲音說:『愧疚又有什麼用?我還不是已經死了!』這句話尖銳刺耳,深深刺痛紀薇亞的心。

對不起……原諒我……

『姐姐為什麼不來陪我?我好孤單喔……』後面的尾音變得奇異而扭曲,黑暗中有雙手朝她襲去,狠狠抓住了她的脖子。

「叮鈴——叮鈴——」鬧鐘的聲響讓她有足夠的力氣迫使自己睜開眼,好結束彷彿下一秒就會被活活掐死的惡夢。

紀薇亞粗喘著,全身盜冷汗,凝視著白色天花板,比起夢中的黑暗還要安心許多。

她神經緊繃累得想闔上眼休息,可闔上眼之後的黑暗又教她害怕,感覺那隻手會再度出現。

她坐起身,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接著掀起被單走下床,拉開書桌抽屜,打開白色的藥罐,倒了兩顆藥丸在掌心,到樓下倒杯白開水吞嚥,藥丸隨著水從喉頭滑入體內,頓時鎮定不少。

鎮定之後就想坐下來好好歇息,紀薇亞沒有開燈,臥坐在客廳沙發上,雙手環著彎曲的雙腿,沒有使力的讓身體陷在沙發裡,望著沒有畫面的電視螢幕,螢幕中倒映著一個頭髮亂糟糟、一臉倦容的女人,她與「她」對看,有時候紀薇亞會想,自己的倒影就是妹妹紀詩亞。

*

車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有些微弱,空氣中潮濕,看向外面的天空,灰灰暗暗的,烏雲像承載了她的惆悵,相當沉重,看不到邊際,蓄勢待發等待時機一次傾洩而下,還好今天帶了傘。

車子開到了目的地,一家三口沒人說話,紀薇亞捧著一束香水百合,繞過一塊塊墓碑,來到墓園最左側的一塊,金黃色的刻字──紀薇亞,靜靜的躺在上面。

想起三年前的今天也是這樣灰濛濛的天空,那天是她第一次到詩亞的安息之地,難以呼吸的,伸手輕拂過冰冷的石塊,十三歲的她,無法想像這裡躺著她的妹妹。

她更不知道十二年來,父母是以怎樣隱藏悲傷的情緒來幫她慶祝生日。

紀薇亞彎腰將手上的花束放下,遲疑了幾秒,她的嘴緩慢的開闔:「詩亞...   ...姊姊和爸爸媽媽來看妳了,妳最近好嗎...   ...?」

接著媽媽也跟「詩亞」說了幾句,說著生活的近況,彷彿紀詩亞只是遠行很久沒回家而已。

明知道不會有人回答,只會有石塊回應著沉默,既使這樣還是自言自語著,那是證明紀詩亞在他們心中並沒有死去。

最後紀薇亞決定去散散心,帶著傘告別父母,離開墓園。

其實墓園離家並沒有很遠,只是為了節省時間才開車出來。

果不其然,天空開始下起毛毛雨,紀薇亞把白底黑點的雨傘撐了起來。

她沒有特別想去哪,所以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

雨愈下愈滂沱,許多人們紛紛跑到店家的雨棚避雨,此時紀薇亞注意到了一對姊妹。

目測她們大約國小六年級的年紀,姐妹倆為了一個夾娃娃機夾到的娃娃正在爭吵。

如果詩亞還在,她們或許也會像她們那樣,為了一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就算是那樣,她也不覺得討厭,因為那是手足之間的情誼,是親情,是任何情感都無法比擬的。

這時她又想起睡夢中的聲音,令人絕望,妹妹……果然是恨她的吧。

那些話又佔據了她的腦袋,嗡嗡作響。

『我的存在就是讓妳如此厭惡入骨對吧?難怪在一出生沒有意識時,妳就打算殺了我……』、『愧疚又有什麼用?我還不是已經死了!』

她又再度陷入漩渦,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彷彿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行屍走肉的步行在雨中,腳步異於其他行人的緩慢,沒有聽見路人的呼喊,也沒聽見刺耳的汽車喇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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