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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狼 :楔子

【更新:30/12/2016】

《魔狼》摘要:

五百多年間,各據這片大陸的南方布藍達與北方霍氏狐族戰役頻繁,史書對於誰侵誰害的記載模糊不清,惟有兩國族人因戰亂相生的仇恨鮮明活現。南方布藍達不但人口龐大,而且坐擁成熟的生產技術與軍事裝備。多年來北方霍氏狐族因保存了古老術式與巫術,獲得狐神庇佑,才得以堅守於大陸北方長年積雪盈尺的一隅──直到南方傳說中的魔狼降世,瞬間斗轉參橫。

霍氏少主失蹤,魔狼現世,霍氏面臨滅族之危。

就在此時,來歷不明的孩子卻說這有甚麼關係,反正除了他、魔狼與狐神,這片大陸的種種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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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他們一直逆風狂奔。

      雨水早在半空中結霜,隨著疾風衝往地面、衝向在雪地上逃亡的兩人。凜冽的暴風讓他們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猶如刀割,風激起濃霧。單是避開忽然迎面而來的粗大樹幹已頗為勉強,他們實在難以在一片白茫中找到路,只能跟著原定的方向持續奔跑,他們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有沒有迷路。

      「再跑快一點!天氣只怕會愈來愈爛,老子可不要跟你這個毛小子死在一塊!」

      呼──呵──少年喘噓噓地拼命跑,努力拋開躺下休息的念頭。天知道他赤裸的腳掌早已被粗糙的靴子擦傷,傷口仍然在每下運動下和靴子磨擦,但他不能死,他只能咬緊牙關繼續跑。

      「你太慢了!」

      突然右肩接上一下撞擊,少年險些失去重心倒地。他睥睨一眼從後方趕上的大漢,一聲不響地跑,盡全力跑,再次越過大漢,跑在前方。

      ——我不會死的。

      「與其花力氣哭,不如跑!」

      「我沒有哭!」少年終於大喊出聲反駁,他還來不及回頭還擊,腳便冷不勝防地被重物絆倒,直往前栽去。幸好左腳及時跨出大步,雙手得以按著地面穩住身子。他一看腳下的東西,頭皮傳來一陣熟悉的麻痺感。

      大漢加快腳步趕上一臉愕然的少年,才剛停下,看到少年腳邊的東西後忍不住啐了一聲。

      「媽的狐神啊,我們終於到了。」

      今天是第六個早上,他們已經跑了六天,總是在日落後出發,日出前躲進石洞裡,或者頂著太陽爬上樹上渡過整天白日。

      「小子,南方人對北方人的認識極淺,他們甚至不知道我們族人中有夜視者——到底那老頭有沒有認真教導過你?晚上才是我們的國度啊!」這是第一天,天邊才剛亮起一小片光,大漢便揍少年一拳,要他爬上高達一百公尺的紅木時說的話。「在樹上我們能看到遠方和地面的動靜,其他紅木和頂上刺眼的陽光能掩護我們。白天裡在地面奔跑太容易被發現,被發現後亦難以藏起來──天啊!這些道理也要我解釋嗎?」

      少年閉目蜷縮著身子,躲在角落。他不敢張開雙眼,他不願意看到躺在距離他兩米多的東西,遑論牆上和地上沾上鮮艷得刺眼的顏色。他甚至不想問為什麼要躲進這屋子而不是找個石洞,因為:快。在這六天的相處,他已經知道那名在夜裡摔他下床、要他逃走的大漢的風格。

      風持續呼呼地怒吼,少年想起他家門前四季盛開的紫色霍香薊,牠們必定挺身迎向風暴,拼死抓緊雪地下的泥土,等待風雪過後人們的讚賞……看著眼前的艷色,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再沒有機會欣賞腦海中的傲氣。他知道,他會死掉──就像剛才和這六天裡無數次絆倒他的東西、就像他跟前的東西,他會變成屍體。

      「他們在燒屍體?」

      「南方人的傳統。他們會在每場勝仗結束後慶祝三天,第四日才燒掉他們軍營的犧牲者,讓死者安息。所以我說南方人真是自私種,三天啊,屍體都又臭又爛了。」

      「第四日?」由戰敗到逃亡,已經過了五天。

      「風暴影響了消息傳訊吧。」那天,少年清楚看見遠方瘦削的男人穿著夜藍色的軍服,右臂上的金色臂章在陽光下折射出幾道白光。

      此刻,鋼田也閉上眼,雙手環抱著胸,背靠著窗子旁的石牆。「等待風雪減弱些,我們立即離開這個村落。我們要在下個目的地會合你的母親。希望接下來一切順利……老子終於可以擺脫你。」

      少年仰臉,在比較和暖的屋子裡,他才分得清自己臉上的冰冷是淚水而不是雪,他任由眼角的淚順著耳門滑下去。

      「鋼田,我要埋葬他們。」

      「嗄?」大漢睁開眼晴,「小子,你再說一遍?」

      鋼田左邊濃眉的眉頭上戴著一圈小鋼環,顯得粗線條的臉有了更獨特的象徵物,他揹著一把大刀,身材高大壯碩,穿著用紅線綉上波紋的黑色披風,裡面是略顯殘舊的深棕色狗皮製上衣。從前聽姥姥說過,狗皮是從伴他成長的巨型獵犬身上取下來的——不,別想了。少年別過臉,看著地面。

      「我不離開,我要埋葬他們。」

      鋼田抿嘴,唇顫抖抖的。他瞇眼盯著直視他的少年一會,雙手攥緊捶向石牆——啵的一聲。他隨手拿起木櫈子重重放下。少年感到地面一震,木櫈子吱吱作響。

      「到底你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鋼田張腿坐下,雙手在前方握著木櫈子邊,「我們會被滅族。為了不要失去你,我們才在戰事開始前把風聲放出,讓你有足夠的時間逃走,你以為自己在玩躲貓貓嗎?我們背後的是敵人。小子,敵人絕不會對你仁慈,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將你殺死,你會像這幾天看的死人一樣完蛋了。你小心地再說一遍要做甚麼看看。」

鋼田怒瞪著少年,少年他依舊看著地面,說:「等風雪弱下來,你走吧,回去誓死追隨的領袖身邊。」

      一股熱勁衝上腦門,鋼田憤怒地拍桌子:「混帳!誓士必會完成任務,至死方休!你是他的兒子,你是下一任的族長,你……」鋼田的聲音在風雪間漸漸消散,少年聽不見他的咒罵聲,只看見地面上鮮血色的液體。他不自覺地笑著。鋼田捕捉到那一抹笑容,再也按捺不住胸口的躁動,上前一手揪起少年的衣領,揮拳便落在他臉上。「我應該要拿掉你的衣服,把你吊在風雪之中,要不被殺死,就是凍死!」

      「鋼田,」少年用手背抹去咀角的血,迎向鋼田噴出的氣,看進他雙眼,「這裡是最後的戰場──」語音未落,屋外傳來一聲微弱的狼嗥。鋼田全身一僵,迅速掩住少年的嘴。兩人屏息以待,他們的骨頭冷得發疼,眼睛發涼,聽著風雪拍打玻璃窗的聲音,烈風狂怒的呼聲……呼呼、呼呼……嗷嗚──嚎叫劃破長空,在烈風中清晰地迥蕩著,就在空曠的雪地上掠過。鋼田咒罵了一聲,快步走到窗邊,側身觀察屋外的一片白濛。

      嗷嗚──聲音愈來愈近了。

      「鋼田,你立即走!」少年低吼。

      「噓!」

      「鋼田!看──」

      「小子,我說閉嘴!」

      鋼田轉身低喝,卻愣住了。少年手指染上紅色。他就跪在那具被割斷頸部大動脈的屍體旁邊。少年再次從死者的衣領上一抹,是帶點濕潤的液體。

      「這個人才剛死啊,鋼田。」少年道,「南方人早知道我們的路線了,他們必定在附近埋伏我們。」

      「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早說嗎?剛才還在裝甚麼,丫的被你氣死了我!」

      鋼田瞪他著他噴了他一臉話,踢開木門回頭抓緊少年的胳臂,拔腿便跑。鋼田的眉環一直隨跑動而搖晃,他的大刀以皮革包裹著。

      「還記不記得我在這三十四年裡,總共殺了多少人?」鋼田幾乎是咆哮才能在雪暴中將說話清楚說出。

      「三千七百一十四個。」

      鋼田在第五天的清晨,背靠著樹幹,雙腿踏著較低的枝幹以穩定身子,拿出布條擦拭著他的大刀,默默說出他總共殺了多少個人。在陽光底下的大刀異常耀眼,好像陽光只繞著它、擁抱它。

      少年在雪地上半爬半跑地跟上鋼田的速度,鋼田繼續把話接下去:「孩子,我是一名戰士,你爹的誓士,多年來殺了這麼多人是硬漢該做的事,但你才十六歲,你的命是七個部落裡近二千九百個族人換來的,你是在他們的掩護下活至今天。你──霍思傲,我不會讓他們再死多一次。」

      少年盯著鋼田的側臉,胸口好像被千斤重石壓著,快要窒息。

      「我誓必將你帶到狐神的故鄉,而那個出賣我族的窩囊──」還未說完,鋼田的肩膀承受了一下重擊,眼前一黑,整個人飛了出去,在雪地上滾了好幾個圈。好不容易雙手抓住地面,他勉強睜開眼,想要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想在迷濛中尋找少年的身影。

      「該死的,霍──」鋼田嘗試站起身,背後立即傳來劇痛。他被人從後刺一刀,刀刺入背肌刺穿肺部,一股溫熱衝上喉間衝出嘴巴。刀刃刺入抽出,一股勁力將他一推,他順著勁力倒在雪地,雙眼終於在倒地前找到少年。啐!鋼田弓起背,但是又一陣撞擊,傷處附近是撕裂和痛楚。他全身無力地趴在雪地上,冰凍及眼前他吐出的血紅使他腦海清醒一點。有人扯起他的頭髮,逼他看著前方。

      鋼田幾乎看不清阻擋少年半個身體的東西,直到它移動,鋼田才看到那雙銳利的紅色眼睛,才看到那東西的輪廓。那是一隻全身白色、有一個人高度的狼。鋼田的一切神經因肺部刺穿的傷勢而變得遲鈍,他看到的東西極為朦朧,可是一切也不及此刻的恐懼來得真實。

      巨狼仰天長嚎,回應牠的是此起彼落的狼嗥。鋼田眼珠轉動,看著同樣盯住他的霍思傲。鋼田看到他臉上的不安、擔心和恐懼,他想說出什麼,不過他已經沒有氣力發聲,眼皮沉甸甸。直到最後,他失去意識了,只記住某把動聽的聲音說著:「你們最大的錯誤,就是相信了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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