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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侶的微笑〉第一章02

在北城東區分局任職的女性警官幾乎不必值夜班,孫儀除外。

案件需要她之外,她個人也喜歡值夜班,因她覺得白天的陽光太烈,常曬得她頭昏腦脹,還得為易受傷害的皮膚多添防曬用品。

此刻夜半十二點鐘剛過,坐在位子上的孫儀看看錶之後東張西望起來。

大辦公室裡同仁不多,各做各的事或者休息著。望望他們,孫儀的視線最後落在隔座的高武強身上,而他伏桌正打盹,讓孫儀好生失望。

想說話但找不著人說話時總令她沮喪,不過若在這個時候叫醒高武強,他會非常惱怒,然後跟她說:「找不到人聊天,妳可以找鬼聊天。」

人聽不懂的,會說那是「鬼話連篇」,所以說,人是聽不懂鬼話的。和鬼聊天,難,但若真要找鬼,對孫儀而言並非難事,不過她不想因為無聊而試著找鬼。鬼和人一樣,並非每鬼都喜歡被找上,挑錯對象的下場可大可小,運氣不好的話,不是掉條命就可以解決的。

在幼兒時代,孫儀就能見鬼,當然,那時她並不知道眼中長得與常人有些許不同的某些哥哥姊姊、叔叔阿姨、嬸婆阿公的是鬼,無畏無懼地與他們接觸和溝通,成就了她如今二十三芳齡、亭亭玉立但一副弱不禁風小女人模樣,見到相貌再如何醜陋凶惡的鬼都無畏無懼。

拿出隨身小鏡子,孫儀看看自己臉的狀況,想到了可以來敷個臉,既能打發無聊,又能保養皮膚,儘管常值夜班以後,給太陽曬傷的機會少很多,熬夜對皮膚肯定是種傷害。

看看桌面,再拉開抽屜,沒翻找,孫儀就想起放辦公室裡的面膜全用光了,尚未補貨。上回休假趁百貨公司周年慶大打折時機買了一大堆面膜,家裡隨處可見,不過她忘了自己在辦公室的時間比在家裡多得多,該多放些面膜在辦公室才對。

不管如何,現在是沒事可做了。

算了,「身為警務人員,在工作時間內感到無聊是一種幸福。」孫儀想,該認同高武強這番言論了,畢竟幾個重大刑案偵破之後無聊了好陣子,真代表社會安寧,這幾天連遊蕩在警局裡的鬼都少了很多。

打算無聊到底了,孫儀發現一女鬼往她這兒來,不,是朝高武強去。

「別吵強哥。」孫儀向女鬼說。

聞言而有所反應的是高武強,他極為不悅地抬起頭,先四下張望一番,確定周身沒其他人之後,將睡眠不足、滿布血絲的雙眼朝向孫儀,「別跟我來這一套。」

「鬼都到你身後了,你沒有背脊發涼的感覺嗎?」孫儀有些驚訝的。

「沒有。」高武強嚴肅地回答。

他雖不具可見鬼的能力,有時可以感應到鬼的存在,前提為那鬼的凶性非常高。

「真的嗎?」孫儀看看女鬼,再看看高武強,「她看起來挺凶惡的。」

其實那女鬼不過是眼珠子突出得厲害,導致眼神像是在瞪人般,一點兒也不凶惡,最多就她直抽搐的面頰可稱帶有狠勁,像個討債的小流氓故作表情,而她給深砍一刀,僅些許皮肉相連的頸子令人生憐。

高武強鐵心認定孫儀一開始就在戲弄他,笑著說:「妳沒聽過面惡心善嗎?」

「我也認為她是善良的,」孫儀頓了一下,「所以說,我猜她是想找你幫忙。」

「麻煩妳告訴她,」高武強依然鎮定,「我無能為力,找妳才是正確且直接的途徑。」

孫儀淡淡一笑,「並不是所有鬼都會信任我,畢竟你看起來比較可靠。」

「這話真的。」高武強得意了。

「我當個中間人,問問她想要你幫忙什麼。」孫儀的視線轉向高武強身後。

「別玩了。」高武強搖搖頭,「我的大小姐,我知道妳很無聊,但請不要在我想補充睡眠的時候拿我開心。」

「你就是不信我!」孫儀頭一偏,生氣了。「她的頭隨時會掉下來,到時候我請她放你桌上!」

高武強這才感到不該一開始就斷定自己被戲弄,也知道真惹毛了孫儀,更明白此刻頓悟已晚,她對他的沉默不語即將展開,且期限難測,而他能做的只有苦苦一笑,並恐懼於桌上可能有一顆頭顱。

世上最瞭解孫儀的,就高武強了。

四十二歲的高武強和二十三歲的孫儀這場忘年之交是個很長的故事,簡單來說,孫儀甫出生,高武強就認識了她,雖無血緣,他們皆視對方為家人。孫儀能見鬼的能力由高武強發現,也是他指引她找到控制及習慣此天賦異稟的方式。

高武強正深陷莫可奈何的情境中,孫儀的頭又轉回,但非看向他,而是看向他桌上的電話機。

「要打電話嗎?」高武強期盼孫儀願意開玩笑。

她的表情正經且帶憂愁,「有事做了。」

高武強不及追問,電話鈴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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