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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什麼？當我用眼角餘光瞄到公車上的情侶摟摟抱抱，我不禁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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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就不懂愛，已經有太多人曾和我說過它的定義，最後卻被愛所傷害，然後遍體鱗傷的和我說這世界沒有愛可以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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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很多人說愛我，但他們是憑著什麼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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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瞇著眼睛，腦袋昏昏沉沉，在搖晃的車上滑著智慧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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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認為沒愛過人，卻有人的愛能留在我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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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能稱作愛，那我想就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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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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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愛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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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妳很正，很有氣質，一舉一動都吸引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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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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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啞口無言，沉默了幾許，才慌忙地開口：「或許我還不瞭解妳，但是給我時間，我想我會更明白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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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剛剛在談什麼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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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愛能輕易說出口，還有什麼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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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們脫口而出的愛，我一笑置之，從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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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裡有人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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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抬頭，視線對上了一個嬌小的女孩，我眼尖注意到她手中緊牽著一旁靦腆的男生，我微微一笑，拿起了放在位子上的皮包，「沒有人，妳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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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她扯了扯身旁男生的衣服，示意要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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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坐啦，我站著就好，妳穿高跟鞋不好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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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都幫我拿了包包一整天，我再坐就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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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拿包包坐著，我去後面坐，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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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聽著他們互相為對方著想的對話，我用手托著頭，眼睛是看著窗外的景色，嘴角卻忍不住漾起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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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瞄了幾眼，女生長的很可愛，一頭及腰的長髮，襯托出她小巧精緻的臉蛋，臉上化了淡妝，雙眼清靈脫俗，皮膚宛如嬰兒般細緻，我眼神一飄，移到了男生身上，相較之下他顯得平庸許多，黝黑的肌膚，不染不燙的平頭，穿著也是樸素的棉質上衣和牛仔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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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想必是男生個性上有諸多優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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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忖，視線移回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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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這給妳。」男生在走到公車後方前又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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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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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剛剛吃很多燒烤，這是胃藥，等等不舒服就吃一兩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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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是個很貼心的男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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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好幾站，我開始有了睡意，搓了搓因為吹了太久的冷氣而乾燥的雙臂，我從皮包拿出水壺來喝了幾口，卻還是驅趕不了蠢蠢欲動的睡蟲啃蝕著意識，我縮起身子，將頭輕靠在玻璃上，試圖歇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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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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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我身旁的話，一定會攏起眉心，用溫柔的口氣斥責我出門怎麼會忘了多帶一件薄外套，然後將你習慣穿的皮衣披在我身上吧，因為你很怕我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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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想，沒有人比你更替我著想，更捨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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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哦。」我呵了一口氣，來回揉搓掌心，牙齒再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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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出門之前還說不會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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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想到阿里山這麼冷……」我越說越心虛，聲音逐漸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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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穿著，敢脫掉就完蛋了。」你突然拿出一件女生外套遞給我，我在吃驚之餘連忙把它穿好，接著好奇地問你這件外套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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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買的，誰叫妳都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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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喔，真感動。那我們去買熱咖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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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我們一起去阿里山，因為我吵著想看日出，所以我們一起傻呼呼地買了火車票，從山腳下搭了一整個下午的火車，坐到我屁股都麻掉，才狼狽地從車站走到我們事先訂好的飯店，到了晚上我便感受到山上的寒意，直嚷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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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就像變魔術變出了一件外套，我像找到寶似的緊緊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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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不到五個小時，我興奮地帶了相機，和你一起走到車站坐車到看日出的觀景台，我們肩靠肩，早上四點半就開始坐在觀景台前，等呀等的，等到我都快在你的肩上睡著，你捏了捏我的手，說已經五點多了，不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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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睜開眼睛，想等到曙光的那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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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二十八分，我在又驚又喜的心情下看到了日出，當那抹曙光直直映入我眼簾，刺的我想流下淚來，我也忘了拍照，因為那種感動只要看過就不會忘記的，是相機無法捕捉的美麗，被我留在腦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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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惚在眼前又看見了太陽，是透明的金黃色，灑了亮粉，溫柔落在我的肩上、手上、睫毛上，還有我身邊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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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之前，我不是沒交過男朋友，只是前幾任分手的理由差去不遠，他們總是接近歇斯底里的對我大吼，和我吵架，質問我到底愛不愛他們，我一貫掛著淺淡的笑靨，反問一句：「我有說過愛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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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從來沒說過愛，他們在告白的時候，只問了一句可不可以在一起，而我說好，他們可不是問我愛不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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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愛不愛，不是衡定交往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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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例外，只是我驚訝的是，你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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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乎我不說我愛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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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妳就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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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我什麼？」閉著眼，我幾乎可以想到他會怎麼回答，而再下一秒我卻錯愕地張大了雙眼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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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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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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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愛一個人需要理由，那就不叫愛了，我愛妳什麼？外貌？個性？氣質？都不是。我只知道我愛妳，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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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好的一個男人，讓我深深淪陷在你給予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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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貪心也好，我卻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依靠，可以依偎，可以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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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越來越空蕩，車程才到半路卻已經轉入山區，就連方才的小情侶也在中途下車，這樣也好，安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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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MP3和頭戴式的白色耳機，我沒有開的很大聲，切到張惠妹的精選專輯，從第一首開始聽，慢慢聽到尾末，大概也差不多到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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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吵雜的音樂，只有簡單的背景伴奏和歌手的嗓音才稱的上是歌曲，我不是不喜歡龐大磅礡的背景，只是若有一堆吉他的SOLO和莫名其妙的鼓聲我便會從歌單刪去，刪到後來也只剩下幾位歌手的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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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是很輕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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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少吵架所以不必安撫在氣頭上的你，出遊都順著我的任性所以沒有意見不合的問題，我不會在半夜叫你陪我所以不會害你精神不濟，我們彼此擁有各自的生活圈，沒有嫉妒的發生因為我們都不和其他人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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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我會覺得，這世界上怎麼能有如此適合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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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的交往很安定，很簡單，沒有其他人的轟轟烈烈，卻有我一直以來渴望不已的平凡，身邊來去的人太多，反而會對感情產生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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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的存在，簡直像奇蹟。我也曾捫心自問，我愛你嗎？但我連愛是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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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你身邊，我不會有想離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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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聽你彈吉他，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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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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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好久沒聽你彈吉他了，我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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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遲疑多久，就從角落拿出了一把木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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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已經蒙上一層灰色，我嘖嘖出聲，起身去浴室拿了一條抹布，沾了一點水，輕輕擦拭，「都是你太久沒碰，都長灰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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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最近很忙，沒時間練習啊，一碰又要碰很久。不如我教妳啊，這樣妳就可以幫我保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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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音樂很遜，歌聲又不好聽，還是聽你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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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了笑，拿出黑色的吉他彈片，在弦上輕輕一撥，「妳想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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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好，看你想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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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唱一首民謠吧，紐西蘭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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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是很輕快的曲調，過沒幾個小節，你張嘴輕聲哼著，沙啞嗓音帶著磁性，呢喃唱著我不懂的語言，但是從你的歌聲，我卻能聽出這是一首溫柔的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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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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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湍湍，在淮阿布河不止息的流著，女孩，如果妳要穿越，他們會安然平息。喔，女孩，回來我身旁，我可以失去生命，為了愛妳，我寫下這封信，我寄去我的戒指，人們會曉得我多麼困擾不安。喔，女孩，回來我身旁，我可以失去生命，為了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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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的一首歌，有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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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是紐西蘭毛利人一對情侶的故事，相當於羅密歐與茱麗葉吧？他們之間曾被一條河水相隔，可最後女主角游過了河，打破了她家人對男方的看法，於是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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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也被隔著，你願意游過來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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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e,it's my pleasure.」你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勾出笑容，倚靠在你的肩上，「在唱幾首吧，我好久沒聽了，你的歌聲還是一樣，讓我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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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的歌是海莉薇思特娜翻唱的，現在這首我要唱的奇異恩典她也有唱過，我一直都很喜歡她的歌聲，很清澈，像潺潺小河，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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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歌聲就像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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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你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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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月光一樣，很溫柔，就算是黑夜也不再害怕了，因為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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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妙的誇獎。」你無奈笑著，又唱了一首，奇異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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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最常在我面前唱的歌，你說這首歌能讓你覺得心安，而我嘲笑你快要變成虔誠的基督徒了。其實我常覺得你在唱歌的時候特別吸引人，就像我說的，宛如月光般柔和明亮，像我期待已久的安穩，讓我希望你能一直唱、一直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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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半闔雙眼，四周安靜地只剩下你的歌聲，我伸手攬住你的腰，溫熱的液體在我眼眶來回滾動，但我哽咽地吸了一口氣，忍住我即將落下的眼淚。我不知道為什麼想哭，但我在霎那卻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更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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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持續唱著，在我心裡唱著，像老舊的錄音帶放在房間的角落不停重播，在幾坪大的空間迴蕩，靜靜的唱著，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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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惠妹的歌單已經撥放到最後一首，我沒有思考太多，切到梁靜茹的資料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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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的大多是舊歌，近幾年來她的歌趨向澎湃，不是我喜愛的風格，所以這個資料夾已經好久沒有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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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愛就像彩虹，雨後的天空，絢爛卻叫人迷惑，藍綠黃紅，你的愛就像彩虹，我張開了手，卻只能抱住風……」跟著哼唱著，我的心卻如落葉般片片凋零，內心堅持以久的脆弱總算崩塌，在失去你的一千個日子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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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過未來，但在你身上看見了你的以後是片荒無，我也開始擔心我的人生下半段將不再有你的蹤跡，我還能再找一個像你一樣不厭其煩陪伴我的男人嗎？坦白說，我給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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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遺傳性的血癌，俗稱白血病，在我和你交往的第一個年頭在醫院檢查發現的，是媽媽那邊的遺傳，發現的時候是CML慢性期，我以為只要你按時吃藥就不會有事了，但在我們交往的第四年時，你的病情卻轉入加速期，於是你辭掉工作，住院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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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焦急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你只是扯出微笑，用你那雙長著繭的粗糙大手撫摸我的臉，安慰我，要我別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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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時候，我彷彿看見我們的未來只剩下了我一個人，那段你住院的日子，我常常在夜裡被惡夢驚醒，卻沒有人能拍著我的背，哄我入睡，我只能摀著眼睛蜷曲在床的一隅，我哭不出來，只好渾身發抖著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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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毅然也跟著辭掉我月薪4萬的秘書工作，到醫院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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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樣太辛苦我了，而我只是搖搖頭，說那家公司待遇不好，是時候該換個工作了。我撒了謊，但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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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覺得，你值得。如果那是我們僅剩的日子，那我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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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沒說過愛你，但縱然我說了愛你，你的病情也不會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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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依然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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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早逝，也沒有任何兄弟姊妹，所以沒有骨髓可以配對，就算是醫院或者公益單位所擁有的骨髓也都不符，但你卻不顯得煎熬，反而每天起床的時候都還是親吻我的額頭，笑笑的說：「妳看，我今天還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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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的是你有一天再也無法對我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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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每天睡覺的時間也逐漸拉長，被病魔纏身的你連要張眼都覺得疲累，我只能椅子上，靜靜看你的睡容，喃喃自語，傾訴我所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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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我夜夜祈禱之下，在外縣市的醫院找到了和你相符的骨髓，而且第一順位就是你，當時我樂的想我乾脆從此加入基督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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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幾天的時間，骨髓從外縣市送到醫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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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了手術的時間，但醫生澆了我一盆冷水，存活率只有50%，因為你的病情已經進入末期，就算成功了，搞不好也會感染病菌或者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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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總比沒有機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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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裡安慰自己，就算我躲不掉每經過一天，就愈加沉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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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入手術房之前，你牽著我的手，看著我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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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說什麼嗎？」你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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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將耳朵靠近你的嘴巴，你用微弱的口吻逐字說著，字字震撼我的心，「嫁…給……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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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已經是末站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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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驚醒，我才發現自己睡著了，MP3也已經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我連忙陪笑說著不好意思，然後掏出車錢，匆匆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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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裡翻攪已久的胃早就受不了車內混濁的空氣，我深深吸入一口山區清新的氧氣，果然舒服多了，還是山上的空氣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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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裡到我想去的地方還有一小段距離啊，我憑著記憶在岔路往右轉，接著吃了兩顆口香糖，畢竟在約莫一千公尺的山上，我覺得耳膜有點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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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用散步的方式走著，我拿出相機，對著起霧的風景拍了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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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山沒受到都市的染指，依然是墨綠的一片，沒有光禿的山地，而是和記憶中一樣的茂密蓊鬱，我牽起一笑，喀擦一聲，又拍了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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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覺勞累，我抹去額上的汗水，喘了幾口氣，又繼續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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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震驚地看著你，而你像是在等待我的答案，遲遲不放開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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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空出的那一隻手伸出觸摸你憔悴不堪的臉，淡淡笑了，用我最輕卻是最幸福的姿態笑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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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這輩子說過最顫抖卻最肯定的一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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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愛不愛你，但我很清楚的明白，我願意和你共度一生。我願意每天在你懷中起床，煮飯給你吃，和你窩在沙發一起看電影，和你在夜間的公園牽手散步，或者懷著我們的孩子，將他撫養成人。這些事情只要有你，我都不嫌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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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輕輕降落在我人生，卻寫下沒有休止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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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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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頭凝視那塊石碑，上頭刻下的字曾讓我在夜晚難以入眠，只要一入睡，我就會夢見你停止呼吸的那一秒，還有送你下葬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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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知道人死不能復生，你離開了這世間，就真的沒有回來的機會了。只是我還是會常常想到那天在醫院崩潰痛哭的悽慘，然後自嘲自己從來沒有心碎的那麼難過，甚至連食物吃到嘴巴裡都不知道是酸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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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我什麼都還記得，時間帶走了你和我的一部分，卻有些對話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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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買好已久的花束放在你墓碑前，我將雙唇貼在你的名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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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個日子，我也該真正的和你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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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的無名指上，已經有另外一個人套牢了。他沒有你那麼愛我，可是也能給我另一種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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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不介意我不說愛你？你不怕我劈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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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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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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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不說愛，妳只要願意和一個人在一起，就是我們普通人所說的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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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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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愛妳，所以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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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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