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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壹章 天堂

凡事有其初始,必有其完結。

人生如此,世界亦如此。

      唯世界終結之時,人之生命是否仍有可能殘延?

      是如夕陽餘暉?

      又或彷彿置身於……末日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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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元2012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人類文明史上值得紀念的一日。

      由於相信瑪雅人的世界毀滅預言,大批群眾加入了新興的「瑪雅教」,並約定於十二月二十一日當晚聚集,歡慶世界終結之日。各國元首皆將其視為重大事件,並出動所有警力甚至是軍隊維持秩序,然而在「瑪雅教」就連軍隊都可能已經滲透的影響力之下,許多國家維持秩序的效果極度不彰。

      十二月二十一日晚上,世界失序。

      動亂在將近午夜時達到最高潮,各大集會廣場擠滿了哭喊嚎叫的人群,街上不時傳來車輛或公共物品被砸毀的聲響,甚至流血衝突也不斷發生。一般民眾只能盡量待在家裡,期待暴民不要太過失控。

      然而在十二月二十二日凌晨零時一分整。

      世界安靜了下來。

      沒有地震,沒有海嘯,沒有隕石,也沒有核彈爆發。

      世界第一次顯得如此安靜。

      跟著,又再度沸騰。

      預言中的末日已過,「瑪雅教」長期以來灌輸的末日宣導,在那一瞬間崩解。由於「瑪雅教」必須用比他人更為優越的末日預言地位來吸引人群,故他們不斷強調十二月二十一日為準確末日日期,並大肆渲染大規模的毀滅方式,進而造成恐慌。然而一旦過了此日卻無事發生,「瑪雅教」的崇高地位也跟著在瞬時崩解。

      當然,由於時差的影響,各地區對時間的概念並不相同,但每當某個地區的標準時間一過十二點,那個地區或國家的人民們,只要不是瑪雅教的信徒,都會爆發一陣由心而發的歡呼聲,這是慶賀自己成功活了下去,也是慶賀人類世界尚有無限的未來。

      由格林威治附近的本初子午線起始,這陣歡呼聲有如浪潮般傳了下去,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傳遍了世界。

      世界末日已過,人類,將繼續生存,並進入新的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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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永昕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窗簾透進來了一絲光亮。那光亮延著窗緣,靜靜地攀附在身邊的兩個人臉上。衛永昕看著那兩人,心裡泛起一陣溫柔。那是他結縭六載的妻子和才兩歲半的小兒子,是他生命中最珍愛寶貴的兩個人。

   「太陽出來了?沒事了!萬歲!」方以君幾乎只比衛永昕晚了兩分鐘清醒,她一睜開眼睛就興奮地跳了起來,將窗簾整個拉開,高興地喊著:「根本就沒有世界末日啊!」

      衛永昕愛憐地看著她,昨夜方以君在自己懷中輾轉難眠,大街上不時傳來的騷亂聲更是讓小希希嚇得哭了好幾次。最後靠自己不斷地唱著那首自創曲,才好不容易哄他們入睡。「主啊……懇求祢看顧,因為我茫然無助,在這孤單黑暗中,只有祢能陪伴我……」

      歌曲的旋律縈迴於耳,只見方以君轉身跳上床,用力緊緊地抱住了小希希,一連親了他好幾下。小希希還沒睡飽,皺著眉頭哼唉了幾聲,想把媽媽推開。衛永昕看見這麼一副動人的親子畫面,也忍不住湊了上去,用滿是鬍渣的大嘴用力親了一下小希希。這下小希希可生氣起來,大聲哼了一聲,張開了眼睛:

   「我不要爸爸親親!」

   「哈哈哈哈!」衛永昕和方以君同時大笑了起來,小希希感染到兩人的歡樂氣氛,也開始呵呵笑。衛永昕順勢將方以君和小希希摟進懷中,一家三人,成了一個小巧而完整的圓。

   「你答應過我的事可不要忘了喔!」過了一會兒,方以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連忙說道。

   「什麼事?」衛永昕嘆口氣,想要假裝不記得。

   「少來!你答應過!今天要是沒有世界末日,就要帶我們去『天堂』的!」

      衛永昕苦笑一下,「天堂」,在東區全新開幕的頂級購物中心,佔地面積號稱世界前三,一個星期前開幕,聽說擠入了好幾萬的人潮。他一直因為人潮太多的理由沒有帶以君去,但這次恐怕想賴也賴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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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堂』,亞洲最大智慧型Mall   Town。全棟共地下七層,兩千一百個停車位,地上三十六層,涵括食、衣、住、行、育、樂所有層面之購物場所,除九樓全層大型美食廣場一座外,另零散附設餐廳三十七間,超級市場兩間,半露天游泳池、電影院、全方位運動中心各一,頂樓兒童遊樂園一座,高樓層外設空中花園兩座……」

     

紀妍佳停頓了一下,伸手輕輕掠了掠頭髮,驚人的美態讓在場十數名男性高階主管都忍不住微微屏息。

   「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天堂』所採用『全生態環保』概念,在亞洲甚至是全世界,都可以稱得上獨一無二。」

      紀妍佳按了一下手中的遙控鍵,五十四吋大型電子白板上便出現了一個複雜的架構圖。

   「從這張圖中我們可以了解,整棟大樓外層在受光處所使用的建材,全部是太陽能光電玻璃,頂樓則設有風力發電渦輪機,在日照及受風正常的情況下,可以自行提供百分之七十五至九十的用電量。另外,在三十五至三十六樓的空中花園,其實是……」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紀研佳的簡報,紀妍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揚聲道:「進來!」

   門很快地被打開,進來的是一個滿臉汗水的中年男人,紀妍佳認得他是負責地下停車場的行政主管張簡程,卻見張簡程不待眾人發問,便急促地說道:

   「紀主任,剛剛警衛報告上來,說在進行營業前例檢時,在地下七樓發現了死老鼠。」

   「死老鼠?」紀妍佳雖然不像一般女生般害怕老鼠,卻也不喜歡聽到這樣的消息,皺眉問道:

   「清掉不就好了?」

   「是,我也是這樣跟警衛說,但是……」張簡程似乎有點遲疑,停頓了一下才道:「警衛發現的不只一隻,而是十幾隻死老鼠。」

   「十幾隻?」這下不但紀妍佳變色,整個會議室的主管們也都議論紛紛起來,畢竟若是這個消息見報,對「天堂」絕對是一大打擊。就算將老鼠清理乾淨,也不敢保證客人進來後不會再發現其他的死老鼠。紀妍皺眉思考了一下,當機立斷地道:

   「將地下停車場全面封閉,禁止任何閒雜人等出入。連絡清潔公司過來徹底消毒,並調查出現死老鼠的原因。今天照常營業,對外封鎖消息,只要立刻製作宣導看板,就說慶賀『天堂』開幕,本日地面停車場半價優惠。」

   「知道了。但是就算今天是星期二,不會有太多人潮,地面停車場應該也不會夠用。」張簡程提出了問題。

   「嗯!林經理,你去聯絡旁邊『亞濱棒壘球練習場』的行政主管,就說今日我們辦特惠活動,凡憑在『天堂』消費的發票,在亞濱停車場停車免費,並送一百元的優惠球卷,停車和球卷的費用都由我們來出。」紀妍佳轉頭對一位坐在前方左側的經理道。

   「好的。不過這樣會不會太便宜亞濱他們了?」

   「跟我們的商譽比起來,這點小花費算不得什麼。」紀妍佳堅定地道。

      兩人離去後,紀妍佳又再交待了幾位主管應該辦理的事情,並將簡報會議結束。等眾人都離開後,紀妍佳才輕舒一口氣,也走出了會議室。

   「我們的紀大美女,今天心情不好啊?」一道爽朗卻又有些隨意的聲音傳來,紀妍佳微微一愣,跟著馬上猜到了是誰在門外等她。

   「藍少康,你還有心情在這邊閒逛?發生什麼事了你知不知道?」紀妍佳不知為何,在看到這個有著一頭瀟灑亂髮,衣著隨性且又常掛著一絲痞子笑容的男子後,心情總可以放鬆一些。

   「發生什麼事?難不成紀大美女要答應我的邀約,還主動在餐廳訂了位子?」藍少康輕鬆地笑道。

   「地下停車場出現『大量』死老鼠,我已經下令封閉。」紀妍佳特別在「大量」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死老鼠?」藍少康聽到是死老鼠,也略略有些吃驚,但依然開著玩笑道:「原來我們的紀大美女也會害怕老鼠,不如今天就讓我來當妳的貼身護衛如何?」

   「神經病。」紀妍佳不想再和他廢話,轉身便往電梯走去。藍少康卻死皮賴臉地跟在她後面走了一會,跟著突然開口道:「附近的污水下水道查過了嗎?」

   「下水道?」紀妍佳先是愣了一下,跟著恍然大悟地道:「老鼠是從下水道跑上來的。」

   「對,可能是附近有人傾倒工業廢水,也可能……有人下毒。」藍少康的憊懶神情已完全消失,雙眸放射出炯炯精光,跟著他快捷地從腰間掏出一隻對講機,按下了通話鍵:

   「小楊,去地下停車場的污水處理槽調查一下,再把污水樣本拿去化驗,有結果後通知我。」

   「知道了,老大!」對講機傳來一聲回答。

   「老大……」紀妍佳有些不以為然:「你是在做保全主管還是黑社會老大?」

      藍少康聳聳肩,又恢復了原本的隨性:「紀大美女想知道我的秘密?今天晚上九點半,十二樓丁香坊,我等妳。」

   「神經病!」紀妍佳冷哼一聲,走入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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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地下停車場不開放,地面停車場半價優惠?」衛永昕看著停車場入口的告示,微微搖頭道:「奇怪。」

   「奇怪!奇怪!」小希希跟著爸爸的話唸了起來。

「哪裡奇怪?」方以君說道:「那就停地面啊!半價不是賺到?」

   「妳都不奇怪為什麼地下停車場不開放嗎?」

   「可能今天比較少人吧!那不是正如你意?」

      衛永昕苦笑一聲,確實,星期二白天人潮最少,這也是自己選擇趁今天早上沒課就趕緊過來的原因,不知為何,自己對人潮擁擠之處莫名地反感,按照自己所教的學程來看,這應該屬於「自我保護性格」吧!衛永昕熟練地打轉方向盤,將車駛入地面停車場的入口,現在時間雖然還早,地面停車場卻已經停了數十台車,看來「天堂」真的是非常熱門的商城。

   「你看!」方以君忽然尖叫一聲,衛永昕連忙踩了煞車,卻聽方以君叫道:「那是不是一個明星啊!那個席什麼的……」

      衛永昕鬆口氣,搖頭道:「拜託妳不要亂尖叫,看到一個明星有什麼了不起,聽說『天堂』開幕那天,大牌明星和政商名流來了幾十個。」

      一邊聊著,衛永昕一邊將車子停放妥當,三人才剛下車,卻聽到小希希突然叫了一聲:

   「媽媽!有蟑螂!蟑螂!」

      方以君尖叫一聲,衛永昕則朝小希希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地上一個下水道人孔蓋旁,竟然有好幾隻大蟑螂的屍體,衛永昕皺了皺眉,知道大概是昨天有消毒過下水道,所以有些蟑螂爬到了地面才死去。方以君則是看都不敢看,連忙拉著小希希的手往「天堂」大門走去。

      三人走到大門口,卻見門口已經擠了一群人在等待,衛永昕看了看錶,原來才九點五十一分,還有九分鐘開門。衛永昕拉著方以君站在人群的外圍,盡量避免擠入人群之中,同時無聊地打量著四周,忽然衛永昕眼睛一亮,指著右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小女孩說道:「希希你看,有小姐姐。」

      方以君知道衛永昕最喜歡幫小希希找小女朋友,故也很有興趣地望向那小女孩,卻見那女孩大約三歲,綁著兩條馬尾,膚色極白,確實長得十分可愛。但牽著小女孩的母親卻更是麗質天生,一頭烏黑長髮披灑肩上,略顯蒼白的皮膚更加襯托出其清秀娟雅的感覺,方以君忍不住哼了一聲,輕聲說道:

   「你是看小姐姐還是看那個媽媽?」

      衛永昕一陣尷尬,連忙說道:「妳別亂說話,我哪有那麼亂七八糟。」

小希希則是看了一眼小姐姐,不自覺踏上一兩步,跟著又害羞地躲回了媽媽身後。衛永昕和方以君見狀忍不住又是一陣輕笑。

   「衛教授!」一道明亮宏朗的聲音忽然傳來,衛永昕一愣,轉頭卻見到兩男兩女向他邊招手邊走來。

   「小馬?」衛永昕驚訝地叫了一聲。

      原來那呼喊的人是衛永昕在V大上通識課的學生,名叫馬敬辰,身材中等偏高,長相俊朗,一看就容易讓人起好感。更難得的是他十分聰明勤奮,反應快速,故上個學期衛永昕就選他做班級的學生助教。而另外一男二女,看來也是班上的同學,衛永昕卻都叫不出名字了。

   「你們早上也沒有課?」衛永昕明知故問,微微笑道。

馬敬辰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搔搔頭說:「早上不是衛教授的課,我們幾個就……」

   「少拍我馬屁,我的課你們大概也很想翹吧!」

   「沒有沒有,我們四個最期待的就是衛教授您的課。」馬敬辰連忙舉手說道,神情倒是十分認真。

      事實上衛永昕在V大所開設的「生存意識與行為選擇」這堂通識課,確實是一大熱門課程,衛永昕年僅三十五歲,還只是個等缺中的掛名副教授。而V大對「通識課程」的審核一向嚴謹,副教授可以在本科系授必修課程,卻不能自行開設「通識課程」,以防止學生將其當成營養學分課。但衛永昕當初的課綱一出,就連學務主任也大感興趣,特地上請校長允許開設這一門課。結果第一次開放選修時雖然人數不多,但開放旁聽第一堂後,加選的學生卻是大爆滿,也創下V大新開通識課的加選人數紀錄。

      不過緊接著衛永昕又再創下另一項紀錄,讓所有因為他年紀而看輕他的教授都跌破了眼鏡。馬敬辰還記得那是加選全部完成後的第一堂正式課程,衛永昕先用帶著微笑的開場白介紹了一下自己,跟著卻石破天驚地宣佈一個重大消息。

   「『生存意識』,與『求生本能』並不相同,每個人的求生本能大同小異,例如說會游泳的人不可能用溺水的方式自殺,因為不論求死的意志有多麼堅定,在最後關頭也必定會有求生本能湧現,而逼迫身體自動行使『游泳』這項能力機制。」

   「但『生存意識』對每個人來說,卻可能有極大的不同,我們會用一整個學期的時間來探討這個名詞,首先就用一個簡單的遊戲,來介紹一下最基本的原則。」

      衛永昕拿起手中一張薄紙,緩慢卻又有力地說道:「我從網路上下載了本校的校規,上面明言記載,一堂通識課可以當掉的最大學生比例為選修人數的三分之一。」

      即使是衛永昕提到了「當掉」這兩個大學生最害怕的字,大家還是沒有太過認真,只因從來沒有任何一堂通識課會真的當掉那麼多人,若是真的這樣做了,下學期也等於不必開了。然而衛永昕接下來說的話,卻差點讓所有人從椅子上跌下來:

   「所以我們要來玩一個遊戲,一個生存遊戲。」衛永昕的語氣認真,半點也不像在開玩笑:「這學期結束,我必定會當掉班上三分之一的學生,但是我不會提供任何規則讓你們遵循。你們需要在每一堂課中認真面對我所假設的狀況,尋找線索。並做出最合乎你們『生存意識』的決定,來避免被當掉。」

      全場學生譁然,沒有人料到衛永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課堂上喧騰不已。衛永昕卻用一句簡潔有力的話來總結這個決定:

   「也就是說,遊戲的贏家,才能夠拿到這一堂課的學分,輸家則會喪失在這堂課生存的權利。你在這堂課的每一個同學,都可能會是你的助力與同伴,但也可能在決定生死之際,將你推落懸崖。希望大家能夠靠著自己的『生存意識』,全力以赴。」

      衛永昕這一堂通識課,在上學期還沒結束時,就確定打破多年紀錄,創下V大有史以來通識課程的學生最高出勤率。

      馬敬辰想到這裡,突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行為,可能也會影響到學期末的評分,忍不住有點緊張地說道:「衛教授,我來跟你介紹這幾個同學。」

      衛永昕微微點頭,馬敬辰指著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女孩道:「她是陳芝薇,我們系上的康樂股長,擅長搞笑。我們今天就是來採買系學會辦活動的物品。」

      陳芝薇身材不高,臉蛋略圓,長相十分甜美可人,卻見她狠狠搥了一下馬敬辰,低聲罵道:「誰說我的天份是搞笑?」

      眾人聽陳芝薇這樣講,不禁都笑了起來,馬敬辰又再將另一個女生拉上前說道:「這是羅欣怡,她可是教授您的頭號粉絲。」

      羅欣怡的臉微微一紅,低頭說道:「教授好。」

      方以君牽著小希希的手,在衛永昕身後看了羅欣怡一眼,卻見她容貌清秀,身材瘦削,倒也算得上是楚楚可憐四個字,忍不住敲了一下衛永昕的頭道:

   「頭號粉絲……你是去做教授還是歌星。」

      馬敬辰等人聽方以君這樣說,才發現原來衛教授的太太和兒子就在後面,馬敬辰忍不住大叫道:「原來是衛師母,不好意思,我們都還沒和您打招呼。」

      方以君微微一笑說道:「不知者無罪。」

      陳芝薇偷偷打量了方以君好幾眼,忍不住說道:「師母,妳怎麼那麼年輕漂亮?一點都不像教授的太太。」

   「哪裡不像?」衛永昕咳了一聲。方以君則是笑靨如花:「當然不像啊!你看起來都快四十了,我看起來還沒三十吧!」

      衛永昕苦著臉,嘟嚷了幾句。馬敬辰連忙岔開話題,指著站在最後面的男生說道:「那是我最好的朋友,蕭信中。」

      蕭信中身高約有一百八十公分左右,跟衛永昕差不多,但身材結實標準,膚色略黑,鼻樑高挺,長相十分英俊。衛永昕看了他一眼,馬上想起來他是曾在課堂上舉手發言過的學生,當即點頭微笑道:「我對你有印象。」

      蕭信中回視衛永昕,目光如矩,淡淡地說道:「教授好。」

      衛永昕微微一愣,這蕭信中對自己似乎並沒有太大好感,這倒是教學數年來少見的事情,馬敬辰則是給了蕭信中肚子一拳道:「在教授面前還要耍酷,酷給誰看?」

      這時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原來「天堂」的大門已經打開,兩排身材高朓的櫃台美女齊聲道:「歡迎光臨天堂,請盡情購物,享受愉快的一天。」

      方以君拉了拉衛永昕的衣服,衛永昕連忙對馬敬辰等人說道:「我們先去逛了,有空再聊。」

   「好,教授和師母請慢走。」馬敬辰朗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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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少康!你要去哪裡?調查的事情如何了?」紀妍佳在十八樓的電梯口喚住了藍少康,兩人從九點鐘的主管會議結束後,一直到現在才再度碰頭,紀妍佳被一堆大小事務煩得頭昏腦脹,幾乎都快要忘記死老鼠的事。

      卻見藍少康少見地眉頭緊蹙,低聲說道:「小楊到現在都沒有回覆我,用對講機也聯絡不上。」

   「怎麼會?」紀妍佳愣了一下,強自鎮定道:「大概他把對講機忘在什麼地方了,也可能他爬進下水道調查?」

   「有可能……」藍少康停頓了一會兒,又再說道:「我下去看看。」

   「嗯……」紀妍佳不知為何,一瞬間有了一點不祥的感覺,但她又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只好說道:「小心一點。」

   「小心?」藍少康露齒微笑:「去地下室要小心什麼?妳以為在演恐怖電影啊?還是紀大美人終究沒辦法抗拒我的魅力,情不自禁地愛上了我……」

      「快滾啦!」紀妍佳沒好氣地罵道。

      藍少康朗聲大笑,走入了電梯。電梯門一關,他的神情卻馬上轉為嚴肅。只有他才最清楚地知道,憑小楊的經驗,絕不可能在未告知的情況下就讓通訊斷掉。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職員專屬的電梯不停往下,藍少康的思緒也逐漸整理清楚。他和小楊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因為懷抱夢想而去了歐洲,並順利加入了外籍僱傭兵的組織。在國外五年的時間中,大大小小出了數十次機密任務,他和小楊早已是千鎚百鍊的真正戰士,即使這次回國只是抱著暫時落腳的心態找了份保全公司的工作,還是因為能力出眾而升做了保全主管。

      至於小楊,這個一直以來都在自己身邊的堅定夥伴,戰技或反應都絕對是超一流的水準,就算地下室突然來了一隊恐怖份子,也必定沒辦法在小楊發出訊息前便將他制伏,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會讓小楊突然失去了聯繫……

      電梯上的數字來到了1,在轉成B1的一瞬間,藍少康忽然感受到一陣寒意。

      他莫名地想起了三年前的一次任務,那一次他們受命潛入非洲的一個偏遠村落,調查是否有地方叛亂軍的存在,然而在他們進入村子後,卻發現全村的人都已經死亡。

      那是經歷過非人道屠殺後的慘狀,空氣中混合著屍臭和血腥的氣味,讓人直欲作嘔。然而對藍少康和小楊這些訓練有素的傭兵來說,那些味道早已司空見慣,真正令人難忘的,是一種寒意。

     

      代表死亡的寒意。

      藍少康不知為何,隱隱有些顫慄,右手竟然下意識想要伸出將電梯按停,但他畢竟還是忍耐了下來,抬頭直望電梯上的數字,一直到數字停在B7。

      電梯門打開,藍少康順勢將背貼在電梯按鍵處,將身軀隱藏,跟著默數五秒後,在電梯門關起的一瞬間弓身彈了出去。藍少康著地一滾,只一剎那,便已看清電梯外並無任何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來,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大驚小怪,真的還把這停車場當成了戰場,他身形一展,快步朝污水槽的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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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妍佳目送藍少康進了電梯,不知為何,竟幽幽地嘆了口氣,跟著她忽地警覺,迅速轉過身來,卻見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後不遠的陰影處,默默地看著自己。紀妍佳仔細一看,才發現那男子竟是「天堂」的執行副總,葛志宏。不由得皺著眉頭道:「葛副總,有什麼事嗎?」

   「沒事,沒事。」葛志宏皮笑肉不笑地道:「只是想聽聽看紀總跟一個小小保全員,有什麼好聊的。」

      紀妍佳心中暗怒,葛志宏這人辦事能力極強,但心機太深,外貌猥瑣,一向不受公司高層喜愛,故這一次總公司將紀妍佳空降來「天堂」當執行總裁,從一開始就在處理「天堂」這宗案子的葛志宏反而只能當副總。從紀妍佳到這裡後,葛志宏不時略顯敵意,紀妍佳也不和他計較。只是這一次牽涉到男女之事,卻讓紀妍佳忍不住開口反擊:

   「藍先生並非小保全員,而是『安維』特派的保全主任,更何況他儀表堂堂,人又幽默風趣,我跟他自然有得聊。」

     

若是藍少康在這裡,聽到紀妍佳說的這些話,恐怕要高興地跳起來,葛志宏聽了則是面色一沉,冷冷地道:

   「紀總要跟誰聊天我管不著,只是小心別亂搞男女關係,壞了公司的形象。」

      紀妍佳面色一凝,冷然道:

   「這種話不用你來告訴我。」

說完她再也不理會葛志宏,迅速調頭便走。

      葛志宏也沒有再開口,只是看著紀妍佳修長姣好的背影,目光中透現出一股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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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少康用較大的步伐,走了大約一分鐘便來到污水處理槽附近,遠遠地他便看到一人斜倚在處理槽旁的牆上,手上拿著香煙放在嘴邊,赫然便是小楊。藍少康鬆了口氣,高聲喊道:「楊!為什麼不回對講機?」

      小楊卻沒有回答,甚至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藍少康覺得有些不對,再走上前幾步,卻發現小楊的臉上帶著一種極其滿足的笑容,那種笑容藍少康並非沒有在小楊臉上見過,但每次都是聊起小楊在法國的傭兵女友時,小楊才會露出這樣靦腆又幸福的笑。藍少康眉頭微蹙,一種寒意再度邁上心頭,他三兩步衝上前,仔細觀察小楊的臉部,卻發現那笑容依然沒有改變,藍少康略微有些顫抖地伸手把了小楊的脈搏……

      已沒有任何顫動。

      藍少康在那一瞬間,至少承受了三個震撼。

第一, 小楊與他的關係匪淺,親過家人,尤其是在當僱傭兵那幾年一同出生入死,兩人靠無比的默契化解了多次危機,如今小楊卻在一個和平國家的地下停車場喪失了性命,對藍少康來說是絕對難以接受的一件事。

第二, 憑著藍少康所受過的專業訓練,以及幾年下來的生死歷練,根本不需要用探脈搏這樣的方式才能判斷一個人的生死,但藍少康這次一直到了小楊面前,都還無法確認他是否仍生存,著實令人無法置信。不論小楊的死因為何,似乎都已超出了藍少康的智識範疇。

第三, 若小楊的死因不明,其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毒氣。雖然藍少康和小

楊都接受過嚴格的反毒氣訓練,就連無色無味的「沙林毒氣」,也可以在瞬間查覺並反應,而在他們所知道的百餘種毒氣中,也沒有任何一種能讓人死亡後身軀依然直立,面帶笑容,瞳孔亦無收縮反應。但若真的有這樣的毒氣被研發出來……

      藍少康在一瞬間,對生死的本能反應讓他整個人清醒過來。若是真有這樣的毒氣,那表示自己也已經吸入了這些毒氣而不自知。

      半秒鐘之內,藍少康已閉住了呼吸,轉身向電梯用極速狂奔而去。

      專業的傭兵,絕對都受過近乎虐待式的閉氣訓練,靜止狀態下三分鐘合格,極限運動狀態下則約可撐到一分鐘。藍少康奔跑的速度極快,只花了二十秒便到達電梯,並按下了電梯鈕,然而他抬眼一看,卻見電梯的數字顯示為24。

      藍少康知道從24樓到B7,就算中途沒有人進電梯,也至少要花三十秒以上,假設剛好在好幾個樓層都停下,甚至會超過兩分鐘。藍少康瞬間寧定下來,並開始判斷肺中所殘留的氧氣存量,還足夠支撐閉氣多久。

      隨著時間推移,電梯上的數字逐漸遞減,藍少康對氧氣的渴望卻不斷地放大。不知不覺地,他的思緒開始有些渾沌起來。

      一個膚色黝黑光潔的塔馬雅族少女,靜靜地出現在藍少康面前。

      少女的五官深邃,黑色的眼珠大而發亮。她身上披著破舊的白色綢布,與其黑色肌膚相互映照,呈現一種驚人的美感。

      藍少康癡癡地看著她,再也無法繼續閉氣,只是顫抖著伸出手,輕輕地道:

   「是妳……」

      少女是非洲一個小部族的族長之女,藍少康在四年多前因為任務而到了他們部族,受到熱烈款待,高大俊俏、能言善道的他極受歡迎,在祭神舞會上與少女共舞,更獲得熱烈好評。那天夜裡,一個與黑夜一般漆黑,卻又與月光一般輕柔的溫軟身軀,悄悄地滑入了他的睡袋裡。

      兩日之後,藍少康完成任務,並瀟灑離去。

      任務是暗殺,少女的父親與反政府遊擊軍勾結,並打算販售足以製造大量軍火的硝石,藍少康與隊友的任務便是在交易完成之前,將其刺殺。

      傭兵不能有感情,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藍少康自認並沒有做錯。      

      但一個禮拜後,部落的一個消息傳來。

      少女用藍少康所遺留下的一柄小刀,一刀一刀地毀了自己的臉,最後再一刀刺進了心臟。

   「妳沒有死……原來消息是假的……」藍少康茫然地道,臉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少女微微一笑,伸手便要擁抱住他。

      叮!一道輕微的響聲,劃破了寂靜,電梯門緩緩打開。

      藍少康猛然一震,伸出右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柄瑞士小刀,彈開刀鋒,跟著狠狠地插入自己的大腿。

      血流如注,藍少康卻也終於清醒了一些,他大跨步進了電梯,轉身按了關門鍵,再抬手想要按1樓的按鈕。

      一隻黑色的纖纖細手卻攔在他的手前,少女竟然也跟著進了電梯,伸手引著藍少康的手,往上去撫摸自己的臉頰。

      藍少康的眼神再度迷茫,他的手終究還是沒有按到1樓的按鈕,而是被莫名的力量牽引,向少女的臉頰摸去,但就在要摸到的一瞬間,少女光滑有如黑珍珠一般的臉龐卻忽然龜裂,一道又一道地,出現了鮮血淋漓的刀痕。

      藍少康渾身巨震,向後退了一步,背靠著電梯玻璃,緩緩坐倒……

再也無力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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