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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人群形成一條流，都市的熱與塵融入進來，阿泰於其中，只是一種跟從，好似無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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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有的吧？是什麼呢？輪廓怎能模糊了？猶若在水中睜眼，能見的都是迷迷濛濛的，想要向前游去，卻算不準到達的時間，遊得再拼命，距離就是遠遠的，遠到淹死都抵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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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匯集於捷運站，裡面像是沙丁魚罐頭工廠，不停地將一個個罐頭填裝得滿滿的，那是一節節車廂，於內不必依靠或捉扶任何牆柱、手把，人人站得穩當當，因滿得幾近毫無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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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某些人，阿泰四下張望，馬上就尋到了幾張熟面孔，他們正同他一般左顧右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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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曾以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某天在這沙丁魚罐頭裡，發覺了自己根本就和每個人都一樣。他和那些熟面孔互不相識，但幾乎天天搭乘同班捷運還同節車廂，真該燒黃紙、斬雞頭結拜去，然而，真是良緣天註嗎？非也，只不過是他與他們的生活習性都照著同一款秩序在進行，下班時間一樣、工作地點距離捷運站的路程也一樣，走路的速度更是一樣，至捷運站後又站在一樣的上車點，才造就出這般緣分，也就證明了他並不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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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曾想要和別人不一樣，可，在這沙丁魚罐頭裡，怎可能不一樣？不一樣的，至少他殺過人，這一點的確非常人能遭遇，他該可以高傲地笑一笑了，但殺過人這事宣揚不得，事實上也高傲不得，因他是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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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得回憶小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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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是個極容易快樂的女人，阿泰隨便說句話都可以逗得她仰天長笑，接著舉一反三地逗起阿泰，而阿泰並不容易感到歡樂，且阿泰總理解不來她的笑是為著什麼。哪兒好笑？阿泰真弄不清楚，問她，她更笑，每每笑到說不出話來，阿泰只得更感到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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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憶及的關於小美的種種都是無聲的，阿泰可以記起很多和小美共處的畫面，卻把對話忘得一乾二淨，因小美實在太吵了，彷彿是台收音機，只要接著電，時時刻刻發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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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捷運站，脫離了人流，阿泰大呼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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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開罐夾出的沙丁魚肉讓一口吞下或細口嚼嚐之前，是可以鬆鬆緊繃的肩膀的。已不再那麼擁擠，但熱與塵依舊為必然的，燒灼與黏膩感的降低只不過是比較之下的感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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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幾個彎，在一棟大樓側面的巷子口，阿泰來到幾乎每個工作日都會來報到的老張麵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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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兒用晚餐一年多後的某次用餐，阿泰才想到問自己：「怎麼不試試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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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麵攤的東西雖不算難吃，卻也稱不上美食，換地方用餐的理由十分充裕，但人都是有惰性的，懶得改變，就將自己鋪陳進秩序中，久而久之便說無聊沒趣，不過脫離秩序後又惶惶不知所措，他只是不想這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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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乾油麵、貢丸湯、豆干、海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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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有秩序得無奇，阿泰在食物上作變化。昨天點的是湯麵、豬肝湯、油豆腐，今天別重複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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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張三瘋正撈起鍋裡煮好的麵條，皺了皺眉頭才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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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間客人多，得記這、記那的，張三瘋應該很希望熟客們都點固定的東西吧，看他真為記性困擾，但不曾上錯菜，且對一個老人家來說，他的動作算是迅速的，阿泰頗為佩服，自認自己到他這年歲不可能有此般活力與精神，那需要著什麼來支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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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著就是為了活著，吃沙丁魚和吃鮑魚都可以讓你活著，在胃裡消化過，再進到腸子裡都將化為屎，所以說，吃沙丁魚或吃鮑魚沒有什麼差別，當然，沒人有權力攔著你懷抱吃鮑魚的心願，不過，你想吃鮑魚就得踩著別人的背，還不一定吃得到，不夠狠又不夠賤的話，我勸你先端穩自己的沙丁魚吧！」老丁對阿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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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剛進公務單位，阿泰企圖有所作為，實際做出了什麼行為，他已然忘卻，事後的沮喪也早已淹沒於時間的洪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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