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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之再遇故人

                                                   

白雲蒼狗歲悠悠,轉眼四春秋。

天子腳下的京城,熱鬧非常。

販夫走卒不少,官宦世家不嫌多,就連市集也鬧滾滾的,無一日不休。

城裡面最為著名的『三少居』,賣得是絕佳手藝,下什貨,上飯館,後進是供商旅外族住宿的雅致苑囿。

今日,『三少居』後進門戶大開,數名僕役門內排排站,一蓄著兩撇鬍子的精壯漢子站在門前仰頭張望,當視線裡出現一抹白,嘴角牽動短胡笑開懷,並且迎上前去。

「哎呀!醫官大爺,小的在這裡久候多時啦!請、請、請,您的院落已清掃乾淨,就等醫官大爺住下啦!」漢子眉眼笑成一條線,歡迎之舉不在話下。

白袍男子溫文一笑。「寅掌櫃,您客氣了。您這麼忙,還得擱下差事招呼在下,實在令在下過意不去。」

「別這麼說,醫官大爺,您是咱主子的救命恩人,也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能來這裡住下,可讓『三少居』蓬蓽生輝,小的當然得親自招待、招待,就怕怠慢了爺。」說著,還忙著吩咐下人準備酒菜去。

白袍男子搖頭一歎,阻擋不得,只好任由掌櫃忙和著。

行經回廊,瞥見一荷池,不禁停下步子,凝目望著。

此時冬雪初融,荷池殘葉漂浮,不見紅蓮綻放。

瞥及此景,不由得思起了年少時曾居住的『烏裡山』,那裡氣候涼爽宜人,百花盛放,荷池年年綻吐著蓮容,美景讓人讚歎。

鳥囀花香,伴隨『蘇武門』傳來的操練聲浪,在他少年時留下不少回憶,尤其是那些讓人思念的人們,不知是否身強體健,那抹始終活躍的紫影是否活力如昔……

「爺、爺……」

耳畔傳來聲聲喚,白袍男子,現今天子身旁的當紅御醫,竇初開猛然回神。

「對不住,寅掌櫃,在下失態了。」欸!他又不自覺地恍神了。

寅掌櫃揮手笑。「大爺您真的好客氣,君子謙謙,胸懷大度,怪不得主爺對您讚歎有加。不過適才小的瞧您望蓮走神,是不是這蓮池讓大爺您想到了什麼?」

竇初開柔目轉向蓮池,莞爾道:「讓在下憶起了兒時。」

寅掌櫃眼兒一亮。「耶,這話小的在年前也聽一位客倌說過哩。」

竇初開輕噫一聲,目光轉向寅掌櫃。

「那人,」寅掌櫃停了下口,打量眼前丰采翩翩有若儒生的竇初開,半晌才道:「像是和爺同年吧,個頭比爺小一點,是個同爺一樣俊美的俊公子,他說咱的這蓮池像極了『烏裡山』那座,勾起他無限情思哩……」

話未完,便見竇初開神色一變,寅掌櫃不明所已的問道:「大爺,您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哩。」

忽覺自己又失態,竇初開臉頰微赧,瞬間恢復了神色,問道:「掌櫃可知那人姓名?」

會是她嗎?那抹教他掛懷的紫影。

「真的不打緊嗎?爺。」見竇初開搖頭,掌櫃才接著道:「我想那人大爺應該識得,他可是年前新科武狀元,今年榮登將門,帶兵前往西蒙部落幫忙平亂的副將領,蘇京。」

「蘇京……」會是蘇晴嗎?可能是她嗎?

半晌,他不禁搖頭失笑。

蘇晴是女兒身,蘇副將則是男兒,他怎錯混性別了?

「大爺您不識得他嗎?」

竇初開緩緩搖頭,微笑。「不識。」

「喔,我想也是,以大爺這般豁然大度的男子怎會跟心高氣傲的軍爺認識呢……」繼續喃喃念,也不忘替竇初開領路去。

竇初開眉頭輕攏,他向來不愛聽是非,卻也不能阻止寅掌櫃一路論是非,但越聽,心裡頭卻越覺莫名的熟悉,似乎那個蘇京和蘇晴已成了同一人。

♐♐♐

夜起,明月當空,星子綻微光。

竇初開坐于『君子亭』,遙想當年時。

忽地,耳邊傳來輕快笑浪與熟悉的聲嗓,竇初開拉回思緒,眸光轉向了連接亭台與蓮池的石橋上。

咦!那不是煉大哥與太子嗎?

驚喜閃眉眼,他立即面帶溫笑的迎向兩人。

「初開見過太子殿下。」依禮,他撩起袍服,對一身尊貴的朱佑樘打揖,膝未落地便讓對方托住了手勢。

「別拜、別拜!」朱佑樘連忙阻止道:「你可是我的四哥哩,要讓你拜了,我就該死了。」

竇初開莞爾。「太子身份不可同日而語,初開自然得謹遵身份,不可廢禮。」

說罷,轉而向煉說道:「煉大哥,多年不見,可安好?」

當年一下烏裡山,適逢朝廷徵召醫官,他一舉便中,甫進宮,就與太子與煉大哥相遇,並隨伺皇上身側,直到三年前,聽聞雲貴邊境犯瘟病,他便請命南往,一待就是三年。

現下再見故人,自然是喜不自勝。

相對于竇初開的熱情,煉只是淡淡低嗯了聲。

朱佑樘則扯了抹似笑非笑。「他好的哩,宮裡的女眷們各個為了他橫吃飛醋,而這酷哥,一張臭臉就嚇得那些女眷花容失色了。」

朱煉略抬一眉,冷瞥了眼朱佑樘,而後看向竇初開,淡說道:「你聽過簡安的事嗎?」

簡安兩個字一出口,竇初開的溫笑沒了,眉頭透著凝重,而朱佑樘則抿起了嘴,笑容盡失。

「那個閹人,提他做啥?」煉哪壺不提,竟提了這個賊人,穢氣。

「我聽說此人已讓皇上趕出宮外。」與簡安幾次照面,他便覺那人城府極深,眉眼透著陰邪,所以盡可能的遠避。

煉嗤笑。「萬貴妃的情人,即便趕出,要興風不是難事,何況,他還想當攝政王。」

「那閹人得知父皇策封我為太子,心有不甘,便串通萬貴妃,使詭計誣陷我,若不是有煉在身邊,恐怕我這條命早就沒了。」朱佑樘忿忿接道。

竇初開斂眉,沉吟:「看來,這皇朝將起干戈。」

「另外,我還查到一事。」

竇初開凝眉向煉,只見他眉眼冷斂,隱隱透著殺氣。

「是關於當年葛兒部被滅一事。」他知道煉追蹤此事多年,不由得,他溫和的臉龐也覆上一層慍色。

煉頷首。「那個縱火燒掠的頭子,是簡安府邸的人。」

竇初開聞言色變。

「簡安那狗子,膽子可不小啊!」朱佑樘嘖嘖聲輕蔑,接著,神色一變道:「簡安敢動父皇倚重的人,莫不是仰賴萬貴妃這座靠山,而貴妃又深得父皇寵愛,真要動簡安,得要思慮思慮了。」

煉抬眼看向竇初開,似有深意地道:「那可不見得,除非他毀了初開。」

話才落,不遠處忽地走來行色匆匆的大臣,煉先行察覺,與朱佑樘使了個眼色,在竇初開的示意下隱于『君子軒』內。

竇初開先行迎向來人,作揖,道:「執政大人。」

大臣見是竇初開來迎,立即說道:「醫官大人,請即刻隨下官進宮,皇上有諭旨急宣。」

聽是皇上急宣,竇初開不再多問,當下隨著執政大人走上石橋,往門口疾走。

朱佑樘與煉從軒內走出,目注著竇初開兩人的背影,心中忽有不祥的預感。

似乎竇初開此去,將面臨極大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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