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善心阿姨

園外,停著一輛黑的發亮的高級房車,車門旁,站著一位青年,他面向育幼院,帶著憂悒的眼直盯著園內,一名捧著書看的少女。

他的眼神專注而認真,像是要把少女的輪廓鎖進心裡最深處一樣。

彷彿是察覺到他灼然的視線,少女抬起頭,往他的方向瞧一眼,那眼神沒有友善與詫異,反而有著濃濃的敵意。

兩雙眼在空中交會,挑釁對著執著,就當她站起身,準備朝他走來時,園裡的院長就在這時擋住了彼此的視線。

「翔,我照你的意思把東西送到了。」

凝視的目光收回,他微笑點點頭。「謝謝你,文浩。」

「謝什麼,舉手之勞而已。只是翔,那女孩是你什麼人?為什麼你這麼關心她?還為了她半工半讀?」真是了不起,害他都忍不住好奇起來了。

他與他,同窗一年,雖然交誼不深,但也不算淺,以冉翔沉默寡言的性子,朋友理當不多,但情況卻恰恰相反。

他沉默卻內斂,他寡言卻出口成章,標準的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則嚇死人。他的成績優異,是學校裡的高材生,是萬眾矚目的焦點,所以想跟他攀交情、套關係的人多到可以擠到校外去。

只可惜,冉翔這個人有怪癖,對人他總是親切溫和,但只有最近身的他清楚,在他溫和的表象下,有著冷漠孤寂的面容。

而他,又是如何跟他有交情呢,呵……那得多虧了裡頭那個女孩子。

標準的因緣際會,要不是他一時愛心氾濫,看那女孩坐在公園一整天,看起來無依無靠的樣子,好心的給便當卻被她潑了盆冷水,恰恰好的,冉翔經過身邊,也就很莫名的,他成了冉翔的換帖,一直到現在。

本來,他以為那女孩是冉翔的妹妹什麼,經觀察不是,反而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所以,這種犧牲小我,完成女孩將來的偉大行逕,真教他匪夷所思,又好奇的要死了。

冉翔轉開視線,樓梯上空無一人,少女早已隨著院長拆包裹去了,目光不再戀棧原地,他轉身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

李文浩尾隨坐進,窮追不捨的問。「翔,你就行行好,解開我心中的疑惑,免得我悶在肚子裡難過。」

他轉頭看過來。「她是我美術老師的女兒。」

「啥?就這麼簡單?」他不信,就為了這麼平常的關係,值得翔花心思培養那少女。

冉翔露出了抹神秘微笑,目光轉向了路面,不願在自己與黎筱柔之間多做解釋。

他和她的關係,是旁人無法理解的。

美其名是美術老師的女兒,事實上,只有他心裡清楚,他還是搶了她的親情,害她母親墜樓的共犯。

這層關係,能說簡單嗎?

彼此若是單純,又何須用盡心機,現在的他,只能低調,為了喚回昔日那最燦爛的笑容,最單純無邪的小小靈魂,就算再辛苦,他也願意。

不管多久……

***

十年後—

台北高等法院前圍滿了記者與好奇民眾們。

當一名中年男子被兩名員警押解由內走出時,記者們隨即一擁而上。

「楚先生,你為什麼要強暴少女?」

「你身為一名立法委員,不覺得這麼做太泯滅天良嗎?」

「你對社會向來貢獻良多,是不是有人故意誣陷你?」

「這個事件真的是你做的嗎?」

此起彼落的詢訪紛紛問出,男子眼底並沒有任何恐懼與愧疚,他望著隨後走出的黎筱柔,露出陰險的眸光,大聲說道:

「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又何必承認,一切都是有人誣陷我,我是冤枉的!」

「可是人證物證俱在,你怎麼說?」一名記者又問。

他伸長手指指向黎筱柔。「你們為什麼不去問問我的養女?即使我不是她的親生父親,畢竟也對她仁至義盡,為什麼她要恩將仇報?」

此言一出,眾人驚詫萬分的轉頭看向黎筱柔,人群開始浮動,七嘴八舌討論起來,連記者也瞬間圍向了她。

「妳們真是養父女關係?」

「為什麼妳要對自己的父親趕盡殺絕?是為了名利還是聲望?」

「我們都知道,律師界相當競爭,妳卻能在短期內贏得各項訴訟,成為一名搶手律師,難道妳都是用不擇手段來達到這頭銜?」

一名大膽的記者問出這問題時,所有人莫不倒抽口氣等著看這年輕名律師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黎筱柔未置一辭,冰眸卻瞬掃眾人,冷冽逼人的氣勢令在場的人全不寒而慄。

就在眾人屏氣凝神時,她緩緩的步下階梯,撥開人群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中年男人面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大力刮向他左臉,男人難看的臉瞬留五爪印,鮮血緩從頰畔流下,他驚恐的瞪住眼前冷酷、憤恨的她。

「黎律師!」兩旁的刑警愣住了,不禁大叫出聲。

「妳竟敢打我?」男人顫抖的低吼。

「這是報答你口中的『仁至義盡』。」語畢,她又一巴掌甩向他右臉,冷冷的揚嘴道:「而這,就是還給你那七年的養育之恩?」

男人渾身顫抖著,劇烈痛楚令他臉頰不斷抽慉,眸光因她冰封般的神情轉為畏懼。

她慢條斯理的拿起手帕拭去指甲的血跡,眼底閃著噬血的恨光。

她瞇著雙眼,寒氣直逼他身。「但,我的恨卻怎麼也無法因此而滿足,等著吧,我不會讓你在牢裡好過的。」

「妳……我…我會上訴!」

她冷笑。「我等著。不過,依我手上持有你的所有罪刑看來,死刑離你不遠了,上訴不見得對你有利。」她停頓了下,忽然傾身向他,嘴裡吐出冰凍的話語,「過去你傷害了我母親,現在,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

男人身子一僵,看著她的眼底抹上了驚駭,直到他被員警押上了車,她陰狠的目光仍緊緊鎖著他,怎麼也不肯放過……

一抹幽幽的嘆息自遠處傳來,傳到了黎筱柔耳中,深切的心疼讓她胸口頓時一縮,莫名地勾起她心底深處所埋藏的淡淡情感。

「善心阿姨!」

她驀然抬頭,卻再也感覺不到那熟悉溫暖的感覺。

***

三個月後。

當黎筱柔走進辦公室,一束鮮花突然遮去她的視線,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筱柔,恭喜妳又贏了一場訴訟。」沉亦然斯文的臉孔在她面前興奮展現。

黎筱柔搖搖頭,淡語。「我並沒有贏。」

沉亦然把鮮花放在她桌上。「別這麼洩氣,妳已經盡力了不是嗎?雖然法院沒有判他死刑,但對於一個後輩子只能在牢裡度過的男人而言,妳已經成功的毀了他。」

「毀了他又如何?能彌補那些被他所傷害、污辱的人嗎?」激烈的情緒令她不自覺揚高了聲音。

沉亦然呆愣住。

黎筱柔一反過去冷漠的激動,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黎筱柔臉色倏收,淡漠再現。

「我不會放棄的,以後我會繼續追查他的犯罪記錄,讓他得到應有的制裁。」她在心中也發誓著。

沉亦然注視著她,發現這樣的筱柔讓他覺得可怕極了。

那凶猛的恨光是從何而來?

「那蘇振遠呢?他的事妳不辦了嗎?」他試圖轉開她的注意力,不想她再有這種令人擔心的神情。

她眼神倏變,銳利的目光直掃向他。「已經有眉目了嗎?」

「還沒,不過在統聖的詐欺案件裡他似乎脫離不了關係。」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注意著她的神色轉變。

她微微揚起唇角。「邪總不勝正,我不相信他能逃過法眼。」

沉亦然無語,眼底的擔憂更甚了。

***

「不!不!媽,不要—」

伴隨著激烈叫喊之後,急促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夜裡忽地響起。

黎筱柔猛地坐起身,蒼白的臉龐依舊殘留著夢魘餘韻,當渙散的焦距慢慢凝聚,不安的心律才慢慢恢復正常。

伸手迅速扭開床頭燈,讓清亮的光芒掃去一室闃暗,也消除了她心裡的恐慌,披上晨褸,她緩緩往桌子走去。

打開抽屜,當視線觸及堆積如山的小卡,奔亂不安的情緒這才完全的平靜下來。

十年來,同樣的夢境依然糾纏腦際不去,更在她離開育幼院開始,反變本加厲重覆縈繞著她,血淋淋的過去如同一幕幕不斷上映的影片,彷彿是在提醒著她,不能忘卻她所揹負的血海深仇。

而這樣激起她洶湧怒潮與恐懼的惡夢,卻往往在見到『善心阿姨』所寄的隻字片語給瞬間澆息。

想起這謎一般的人,她是衷心感激的。

若非她對自己長期不曾懈怠的支持,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否獨撐到現在。

正在冥想之際,一陣鈴聲霎時打斷了她的思緒。

抬起頭,她不疾不徐的接起電話。

「我是黎筱柔,請問哪位?」

「筱柔,我是白阿姨。」白真慈藹的聲音立即響起。

黎筱柔望了望時針指向12點的鬧鐘,疑惑著。「白阿姨,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睡?」

聽到她關心的問候,白真不禁感到安慰。

這孩子,果然人冷心不冷啊!

「妳還記得一直支持著妳的『善心阿姨』嗎?」

「記得。」口氣雖淡然,可內心泛起的暖流霎時溫暖了黎筱柔全身。

「『她』明天會過來。」她相信,筱柔絕對會高興聽到這個消息的。

她要來?!

那個承諾自己只要拿到律師執照便會出現,卻遲遲不聞消息的『善心阿姨』就要來了嗎?!

一瞬間,她心底立即湧滿了期待,手掌不自覺地輕撫著光滑的卡片。

想也沒想她脫口而出。「白阿姨,我馬上就回去!」

話筒那頭的白真愣了愣,一會兒才回答。

「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妳要不要明天再過來?」

也難怪她會驚訝,以自己對筱柔的了解,她還不至於欠缺考慮的妄下決定。

「白阿姨,我知道您的顧慮,我會小心開車的,您放心!」她不想錯過能見到善心阿姨的機會。

她堅決的語氣讓白真嘆了口氣。「好吧!那妳自己小心點。」

掛上電話,黎筱柔匆匆換上套裝,才要拿鑰匙出門時,鈴聲再次響起,她猶豫片刻,踅回客廳,接起了電話。

「我黎筱柔。」

沉亦然的聲音自彼端傳來。「筱柔,楚軍夫的案子有了變數。」

她臉色一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詳情等我們到了事務所,我再跟妳詳加說明。要我過去接妳嗎?」

「不了,我現在馬上過去,就這樣。」

電話收線,她趨車趕往事務所,卻沒料到,這一去,讓她錯過了與善心阿姨的會面,最初也是最後。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