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清明細雨已散，天光放晴，好似是特別給這場武林大會面子般，原本雲積深沉的天色一轉為晴空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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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湘樓前的大擂台上，六大門派掌門分別已經端坐成一排，自左而右，分別是凌煙水築、華山派、武當派、少林寺、峨嵋派，以及華曜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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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在底下看熱鬧的人當然是多不可計，憐沁當然是不肯放過這個撈本的好機會，細瘦的身影也跟在人堆中擠來擠去，一邊看熱鬧，一邊做起不花本錢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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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上，今日最年長的掌門，也就是坐在最中央的少林寺方丈澄明大師，他一拄錫杖、袈裟輕揚，已來到擂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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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獅子吼」的內功，發出極大的聲音說道：「阿彌陀佛，稍安莫噪。貧僧今日在此宣佈，今日武林大會就此召開。最重要之事，便是武林盟主的推舉。推舉之法，本是屬意武鬥，但怕此舉大傷六派和氣，便改由各派推選之，不知幾位掌門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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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掌門皆是點頭稱是，台下的憐沁心裡卻是深感無趣，既然不打，那又何必搭這麼大一個擂台呢？真是有錢沒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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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雲真的關係，讓她就算深覺無趣，也多瞄了擂台上幾眼，總覺有幾許的怪異，她又多看了幾眼，終於發現，司馬雲真可算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因為其他五人全是老先生老婆婆，唯獨他是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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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旁此時，有兩個人的細聲閒聊，同時吸引了憐沁的注意，她豎直的雙耳，仔細聽著，連分神去摸竊的心思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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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是這麼聊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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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個凌煙水築怎麼派出一個那麼年輕的來參加武林大會，會不會太過囂張了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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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連這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聞！誰不知道這半年前幻妖流突襲六大門派，少林、武當、華山、峨嵋全都折損了一堆弟子，華曜神宮是防守得當，受創最輕，凌煙水築是最慘的，幻妖流主親自上門，把老主人打得臥病在床，所以才會派這個少主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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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我看他們也不用來了吧？難不成六大派會捧一個病人當盟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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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倒也是，不過這面子總是要顧的，不來參加，還當是凌煙水築已經被滅了呢！你說是不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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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閒人相對細笑，在憐沁眼裡看來，可說是比街頭愛道人是非的三姑六婆還要讓她覺得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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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回台上，武當派的清虛老道站起身，他捻了捻灰白長鬚，長嘆道：「唉！盟主之責在於與幻妖流周旋，貧道已老，恐怕難以擔當此任，想來澄明大師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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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明方丈點頭稱是，一旁峨嵋的悲懺師太更是搖頭：「半年前幻妖流來犯，我峨嵋受創最重，貧尼自嘆無能，也無意盟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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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掌門卓天文則是一轉手中長劍，道：「師太所言，卓某心有戚戚，華山亦是受創深沉，卓某亦感嘆無能，看來還是要請神宮主人擔當此一重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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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憐沁不由得想嘲笑這些老不死的傢伙，還以為他們多有本事，沒想到遇及事態，全部都龜縮得跟鵪鶉一般，還妄稱是一派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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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華曜神宮主人柳吟風拱手而起，他眉頭深鎖，嘆道：「幾位，恕柳某無能為力，就因幻妖流如此狠毒，柳某近來已有閉關修悟『光曜卷』第九重以應的打算，閉關在即，恐無法擔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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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罷，幾名老掌門已是憂憂在顏，一臉的慘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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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吟風卻是淡然一笑，一拂及胸長鬚，道：「在下愚見，不如先由雲真世姪擔此大任，不知幾位有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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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台上一片寂靜，老掌門面面相覷，司馬雲真更是一臉的錯愕，反到是擂台底下鼓噪洶湧，多半是對司馬雲真無法信任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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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混在人堆裡頭，聽著這些人的冷言諷語，心裡頭不知自何處升起一陣怒，嘟嚷道：「誰說他不行的，年少有擔當，總比一堆縮頭老烏龜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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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嚷完，忽有一股嗅來香中帶著刺鼻腥味的奇特香氣，自背後傳來，令憐沁不得不掩鼻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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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身後也傳來一個詭笑的聲音，對著擂台上大喊：「哈哈哈！我還當六大派的武林大會如何厲害呢！原來到最後，把所有的問題都丟給一個小毛頭！看來我幻妖流獨罷武林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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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一回頭，眼前一隻手就已經抓著她的手臂，接著她便覺足下踩空，飄過一堆人頭後，整個人已經到了擂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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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台下所有的人都是一付驚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她，回頭就是大罵：「你是誰啊？為什麼要抓我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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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珠砲般罵完，憐沁才看清楚此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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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那是可怕嗎？他一身的暗藍色衣袍，臉上戴著長了兩根彎角、全無五官的白面具，角上還纏了兩條黑蛇，正吐著蛇信，還露出了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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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大吞了口口水，臉色轉為哀求，「大大大爺，你可不可以放了我這個箬女子？我家還有老父老母等我回去，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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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那人尖笑了幾聲，「妳剛剛不是說，那司馬雲真少年有擔當，比一堆老烏龜來得好嗎？本座就讓妳知道，司馬雲真這小子，是沒有能力救妳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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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大聲說著，像是怕沒人不知道一般，把方才憐沁所言，全都召告天下，憐沁聽得滿臉通紅，連轉過頭去看那些掌門的勇氣都沒有，心裡更是暗自想著，經他這麼一講，那些老烏龜還有誰會來救她這麼一個弱女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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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蛟妖人，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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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怒斥，白袍輕揚，司馬雲真身若輕鴻，一個飛身縱躍，已自座位上來到這位來頭不小的雪蛟尊者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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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說這人來頭不小呢？幻妖流主人手下有雙尊三皇，雪蛟名列雙尊之位，也就是幻妖流主人最重要的左右手，武功自然更是一等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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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少主是想來英雄救美，還是想來彰顯盟主的威勢啊？哈哈哈！」雪蛟尊者笑得花枝亂顫，尖聲怪叫更讓他手中的憐沁感到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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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雲真昂然語道：「哼！你這魔教妖人，今日膽敢來到此地，我就有除惡務盡之責，這是身為凌煙水築少主應為之事，與旁人他事無關！更何況你擒捉無辜少女，更是罪無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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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蛟屈起手指扣住憐沁的喉頭，憐沁馬上有種呼氣窒塞之感，臉色一轉為青，再發為白，就快要沒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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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迷不誤！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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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怒喝，司馬雲真擺蕩柔白長衫，腳下輕踏「煙韻」步法，人如輕煙來去如風，瞬然已欺身到了雪蛟面前，一手扣向憐沁左手脈門，另一掌劈向雪蛟那張全無表情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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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煙水築的「煙韻」步法天下無雙，可說是輕功之最，加上司馬雲真擅於運用輕功優勢，劈出的一掌又是雷霆萬鈞，逼得雪蛟不得不舉起雙掌相迎，否則被他迎面打中，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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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蛟卻沒有料到，司馬雲真這不過是誘敵欺敵的技倆，扣住憐沁的手趁雪蛟舉掌防衛之時使勁一拉，腳下逆踩「煙韻」步法，已經帶著憐沁回到了凌煙水築掌門的座位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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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她坐下身，臉上安然一笑，背後劍心已把一雙長劍高高拋起，雲真腳下輕點，一縷輕煙一樣飄然而起，雙手各點秋水驚鴻，一回身，劍光已經刺向了詫異中的雪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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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蛟自然知道大勢不妙，他雙手橫灑出兩排妖火彈，在擂台上爆出了成片的紫煙，紫煙散盡，雪蛟已經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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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雲真將兩口長劍擲給劍心，抱拳向各派掌門謙然道：「晚輩禦敵不力，讓那妖人逃跑，還請幾位前輩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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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女子高聲說道，引來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那凌煙水築的掌門之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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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正是楚憐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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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剛從鬼門關前走過一糟，心情還波動著，但對於司馬雲真這個救命恩人，心裡倒是真有幾分的感謝之外，對於那些個袖手旁觀的「掌門」，憐沁心裡頭更是有萬分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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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所有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盯著自己，憐沁嘟起嘴、站起身，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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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如此！我一個姑娘家手無縛雞之力，被那個什麼尊者抓住，這些什麼掌門的全都在旁邊看戲，是誰出手來救我的？你們這些武林人士，不是常說什麼行俠仗義嗎？到頭來真的有事發生了，一個個全都跟縮頭烏龜一樣，現在沒事了，還想責怪別人功夫不好？這是什麼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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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自哪來的勇氣，憐沁罵得是萬分順口，直到她見到司馬雲真回頭，一臉的尷尬，她才想起自己大庭廣眾下這麼一說，好像反而更不給人面子，更讓司馬雲真騎虎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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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了一張臉，憐沁閉上了嘴，回到位置上坐下，心裡頭滿是悔恨，怪自己為何會如此衝口而出說了那些話，平時的她可是個冷靜萬分的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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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說都說了，我也沒說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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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了扁嘴，憐沁心裡頭是自顧自地把自己的錯誤說成對的，眼裡當然是不敢去看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但耳朵倒是豎得挺高的，不想錯落任何一句有關於他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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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宮主人柳吟風倒是鼓掌起身，笑道：「小姑娘也算是個性情中人，只不過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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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席話，讓憐沁回過頭，一雙眼裡帶著疑問，直盯著柳吟風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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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吟風摸了摸長鬚，笑道：「方才老夫與諸位掌門沒有出手，是想看看司馬世姪的武功如何，是否足以擔當盟主大任，並非不願搭救，也請小姑娘有怪莫怪，一切以大局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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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稍微定了定心神，看這神宮的主人還算是明理，也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便擠出一絲陪罪的笑意，起身拜道：「幾位掌門，小女子出身市井，不懂江湖之事，還請幾位掌門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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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吟風朗聲大笑：「哈哈！小姑娘萬別這麼說，若非是妳，世姪也無法向在座武林之人證明他的武功、膽識，都足以登上盟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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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司馬雲真起身正要推辭，其餘幾名掌門皆已經開口稱是，連讓他推辭的機會也無，他年少得志，也不免的有些緊張，回過頭望向憐沁，她一臉喜色之笑，不知為何，他竟覺憐沁的笑，比當上盟主之事還令他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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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會已經過了幾天，憐沁坐著八人大轎，幾天的腳程趕路之後，終於回到了凌煙水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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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簾下轎，眼前迎著她的就是司馬雲真，憐沁對著他微然一笑，心裡想著的是這凌煙水築該是如何富麗堂皇，她又可以撈多少油水之類，臉上又更是笑若燦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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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下轎子，眼前竟和憐沁設想的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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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全都是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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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綠青竹左右分開，讓出了一條白瑩石砌出的道路，一旁，巨石內冒出清泉一泓，湊前一看，水裡刻字「凌煙水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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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吹來，如此雅緻無比的景色，還帶著青竹該有的芬芳香氣，卻吹得憐沁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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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寒酸？全都是竹子，該不會裡頭也都是竹子搭的吧？看來這次是賠大了，算了！就當作是來住旅店的，至少還能混個一個月有吃有住，還算是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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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是有些落寞的，憐沁偶一蹙眉，卻讓雲真見到，他便問：「楚姑娘，怎麼妳好像不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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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水汪汪的大眼打了個轉，「沒什麼，只不過是乘轎趕路這麼多天，身體有些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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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等會兒請個大夫幫妳看看。」雲真一邊說，正要吩咐下人去請大夫，卻見憐沁搖了搖手，「不必忙了，喝點茶水定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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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是需心藥醫的，若是雲真曉得拿出一錠金元寶，憐沁不但會不藥而癒，還會面帶春風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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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看妳一臉蒼白。」雲真看著憐沁的臉龐，溫柔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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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搖搖頭，她壓根沒想過看大夫這件事，連忙笑問：「盟主，凌煙水築除了你，還有些什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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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麼一問，雲真的臉上閃過一瞬的清冷，憐沁心覺有異，她是個直接的人，也就問：「盟主，我問錯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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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我只是不太習慣讓人盟主前、盟主後的叫，」他與憐沁並肩，兩人踏在白瑩石上，走在青竹婆娑之間，「這一次到蘇州參加武林大會，本來只是代替我爹前去，沒想到卻成了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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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說得欲言又止，臉上不見到一分喜色，反是憂過於喜，憐沁不解，她笑然問：「成了盟主不好嗎？若我是你爹爹，我也想見到我自己的兒子有一番功業才是，難不成他老人家會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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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瑩石階的盡頭，青竹開道的深處，彷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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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該如同桃花源一般，是個隱藏在深山之處的村落。初春的輕風飄然吹過，帶來幾分山間的雲氣，細細繚繞在十數間竹廬前後，曲行流水繞著屋邊而行，潺潺水聲如絲竹輕響，奏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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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止住腳步，憐沁看著眼前這深山小村的景況，驚道：「盟主，此地就是凌煙水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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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凌煙水築本就不同於少林、武當那般恢宏莊嚴，也不似峨嵋、華山那般靈峰神秀，此地一如我爹，喜好清靜恬然，所以看似一座山中小村，如此簡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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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在此長大，雲真也如同他的父親一般，相當喜好這種清幽山林之感，對於武林盟主的俗號，他實視為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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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心裡反而是矛盾著，這一片清幽小村景色是挺讓人心曠神怡的，只不過看起來有些寒酸氣，該不會這司馬雲真不過就是個沒錢的地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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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來之則安之，憐沁已收拾了方才下轎時心情的低落，就算沒撈到什麼油水，也總有個兩餐一宿，總比天天待在蘇州城內那間破屋子裡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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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姑娘，妳怎麼了？怎麼一言不語？難道凌煙水築不是妳想像中那般嗎？」他見她久不發一語，只是看著這一片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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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輕呵了聲，笑道：「盟主，我還是想不通，怎麼你會這麼不想當盟主呢？難道真因為是你爹會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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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只是胡說八道，他當不當盟主其實與憐沁一點干係也無，她只是不想去回答他所問之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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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卻是很專心地想著，沉吟了半晌，他才答道：「楚姑娘，妳可否別再稱我為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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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那我要怎麼叫你？」憐沁整個人擋在雲真面前，頭抬得高高的，看著他那帶著憂色的雙眼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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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下今年二十有一，若是憐沁姑娘比我年幼，不妨稱我聲大哥，若然比我年長，就喚我雲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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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的笑，有些不自在地側過頭，望向遠天的山色，以及那一橫飛過空中的鴻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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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叫你雲真，」這麼一說，引得他有些驚詫地看著她，眼睛瞪得奇大，憐沁也是瞪著一雙大眼與他對視著，又笑道：「雲真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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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對而笑，踏上了連通水築與竹林的拱橋，憐沁低頭看著流水中大大小小的五色彩鯉，一邊問：「雲真大哥，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家裡頭有些什麼人，總不會只有你爹和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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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來到他身旁，看著水中兩人的倒影，帶著點落寞神色道：「當然不只我和我爹，還有我娘和我姊姊。只不過我姊姊在幾年前便離開凌煙水築不知去向了，我娘忙著照顧我爹，就在最裡頭的那間竹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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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著遠方，一股炊煙裊裊上天之處，司馬雲真帶著點嘆惋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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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也跟著他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口裡疑問道：「雲真大哥，你武功這麼好，你爹的武功應該更好才是，怎麼還會受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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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無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那天我正好往華曜神宮去辦些事情，沒想到一回來，就聽到爹被幻妖流主重傷的事，我爹自那天起，便臥病在床，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問娘和其他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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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個什麼幻妖流主的，還真有點本事。」喃喃自語，憐沁兩人踏下小橋，在雲真的帶領下，來到一間最大的竹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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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凌煙水築」四字牌匾以竹雕墨染，頗有幾分的飄逸氣概，兩人走進竹廬之內，看來此處該是會見賓客之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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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雲真端坐在主人大位之上，交待著婢女和奴僕要如何招待這位貴賓，又對著坐在一旁的憐沁說道：「楚姑娘，妳是水築貴賓，此地四處妳都可以自由前往，唯獨我爹休養之所，還請妳不要前去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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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然，但伯父臥病在床，我身為客人，於情於理也該要前去拜望一番，不如趁雲真大哥現在有空，帶我前去向伯父和伯母請安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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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沁自然不是這麼好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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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如此要求，除了是出自於對凌煙水築主人的好奇心之外，她也想知道，那處竹廬裡頭，是不是還藏有什麼值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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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也該去跟娘請安，妳就跟我一起來吧！」他起身，她跟在他身後，一前一後踏出竹廬，往凌煙水築最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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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來，水邊幾隻小黃狗也繞在他們倆身旁湊著熱鬧，憐沁抱起其中一隻，那小黃狗不怕生，還不斷舔著憐沁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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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果然和一般的千金小姐不同啊！」雲真伸過手去摸了摸小黃狗的頭，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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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千金小姐！」憐沁隨口應了聲，她伸出手指逗弄著小黃狗，低垂的眼眸裡頭泛著一股旁人看不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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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大哥，聽你這麼說，是不是哪位千金小姐到水築來，反而是讓這些狗兒們給嫌棄了？」憐沁一邊說著，抓起小黃狗的一隻狗爪子，對著雲真的方向抓了抓，像個在揮手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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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點頭笑了笑，他不由得想起半個月前，華曜神宮宮主的獨生女，也就是那個自幼與他指腹為婚的姑娘，柳如絮來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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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柳如絮是奉她爹之命，送來一批珍貴藥材，要送給凌煙水築主人一補病體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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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未來媳婦的柳如絮，於情於禮，總是也該去探望雲真的父母，她未來的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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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今日相同，雲真與如絮走在小溪畔，幾隻小黃狗圍了上來，對如絮吠了幾聲，想以示親近，卻沒料如絮卻是一臉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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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打緊，當雲真抱起其中一隻小黃狗到如絮面前，她連忙是倒退數步，身旁的神宮護衛更是挺身前來，只差沒一刀砍了雲真手裡那隻無辜的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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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令司馬雲真相當難忘，也讓他不得不自覺好笑，柳如絮日後嫁近凌煙水築，恐怕不是天天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就是凌煙水築再聽不見狗吠鳥語，鎮日「寧靜」無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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