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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aft 02 天井沒有辦法舀水

Castle   in   The   Sky   project空中樓閣計劃

chapter   of   “Pious   Incoherence”

M.C.   1795─人類史上第一座雲都《擺渡人   Ferryman》從鷺州半島升空。從這一年開始直到洞天福國滅亡之間的1400年,歷史上稱之為「雲都時代(Nebula   Age)」。起初因為技術上的限制,雲都只有直徑300公尺左右的大小,不能移動只能漂浮,壽命約200年。這時候雲都主要的功能是開採地面難以取得的「誒冷的表情」。同年,聯邦冊封花特海噴十五世成為歷史上第一位雲都工程師,以流星機關圖騰,和超越工程師最高榮譽17齒的19齒螺紋作為象徵。

M.C.   1804─里爾里六世(Really   VI)藉由對於《擺渡人》的長期研究,成功改良雲都的飛行磚成分,提昇了雲都的結構強度及輕量化。這項改良使雲都的浮游高度得以進入高空風脈,雲都從此具有移動的可能性。同年,里爾里六世受封為史上第二位19齒螺紋雲都工程師。

M.C.   2031─花特海噴四十八世發明浮力衰減機關,使雲都擁有調整高度的能力。

M.C.   2033─里爾里二十一世利用浮力衰減機關的原理,改良出增幅機關,使雲都的穩定性大為提昇,擁有在惡劣天候時進入高空雲帶的能力。

M.C.   2347─花特海噴九十二世發明導向簧管,並同時提出懸鐘結構的概念,在八年後草擬出建築原型。

M.C.   2361─里爾里五十五世修正懸鐘結構原型的缺陷,建造出史上第一座採用懸鐘結構共鳴艙的雲都《晨鐘》。這個發明是雲都建築史上前所未見的突破,自此之後雲都的飛行不再只是理論,人類千萬年以來的夢想終於得以實現。這時候,當時被斥為異端的機關協奏模組也出現了雛形。雲都的功能產生劃時代的轉變,王家行宮和貿易雲都成為新時代的寵兒。翌年,由里爾里五十五世規劃的第一座雲都宮殿《空中花園.葉克巴達那》開始動工,確立了雲都建築的「古典三角」風格。

M.C.   2420─烏托邦工業重鎮《千年風向雞》異常墜落,造成聯邦人民的大恐慌,經過調查小組長期蒐證,仍然無法確定墜落原因。此案牽連甚廣,擔任工程策劃小組召集人的花特海噴家族被聯邦飛行法院判決二十年不得參加雲都建造案,而且受難家屬有對設計者的房屋施予投石報復的權利。這是自從第一座雲都昇空之後,625年來最大的雲都墜落事件。

────摘自《雲都建築考.年譜》,默理斯.派斯特,3318年

draft   02   –be   prActical-

天井沒有辦法舀水

      「這裡的偏向扇葉會不會太過單薄呢?你看...在這邊,這樣子如果在風脈中進行迴轉的時候能夠承受風阻嗎?」

      「弗葛家的大少爺和瓦特懷爾家族的三小姐訂婚了,聽說弗葛家族想要以這次競圖大會的優勝柳環來下聘...」

      「臼齒灣那裡聽說最近也在建雲都哪,聽說是烏托邦南部三百個部落合作出資,估計大概要蓋上30年哪!」

      「鄙人這次的設計圖著重的是文化融合的觀念,1300年來,環繞晴空洋的貿易交通已經塑造了一個獨特的文化圈,所以這座雲都的市政議堂同時採用了螺旋柱式、高低差隔間和飛簷的設計,想要突顯現代城邦的富庶與包容....」

      維若妮卡第一次來喬恩特,也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參加競圖大會,當她踏進議事堂的時候,終於鬆了一口氣,意識到異鄉的陌生。

      她安心靜了下來,才開始感覺興奮。

      維若妮卡興高采烈地穿梭在亂哄哄的議事堂裡,沉浸在競圖大會的氣氛之中,好像她呼吸的就是一條條的力學原理,她履足的就是一組組的幾何公式一樣。她一面欣賞懸掛在四周牆上的參賽藍圖,一面觀察大議事堂巍峨的內部裝潢,一副想要吞掉世界上所有建築知識的表情。

      喬恩特大議事堂是瑟堤人典型的圓筒式建築,上下共有四層,中央天井透空,有如倒置的漏斗。所有議席都環繞著圍欄面對圓心議場,席前裝飾歷代理想國對外掠奪的異國雕像。席位後方則是寬闊的平台和階梯,沿著筒狀的外牆漸次上升繞成交叉螺旋的形狀,毫無新意地抄襲烏托邦的均衡風格。吊掛的藍圖沿著圓柱內側盤旋而上,像是纏繞議事堂的紙卷大蛇,鱗片滿滿雕畫工業紋路的密碼。鳥瞰的蜂巢露台和鎖孔形的落地窗打碎日照的光線,光影的花絮隨著時間分裂聚合,在穹窿與地板之間漂浮旋轉,在維若妮卡眼中就像是滿天飛舞的代數符號,她興奮地差點尖叫出來。

      午後三時以前是工程師自由觀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每個報名競圖大會的工程師都可以自由瀏覽藍圖。由於這次的競圖大會採用雙評選制,裁判團審查結束之後還會加上參賽工程師交互評比的修正分數,使得會場內的氣氛更是熱絡。工程師一面為自己的作品拉票,一面拜會各地遠道而來的同行親友、建材批發商、雕刻工房主人、內海貿易的大商賈、以及各城邦大家族的當家,同時還得瀏覽所有的作品,忙得不可開交。

      身材高佻的維若妮卡穿梭在矮人群中相當輕鬆,跑得快,看得遠,花了兩炷香左右的時間就把會場的每一個角落都走遍了。她一面閒逛,一面驅動大腦高速運轉,在印象裡重建所有過去臨摹的經典藍圖:1795《擺渡人》、1809《鋼鐵盆栽》、1997《太陽香爐》、2042《空中花園》、2083《瀟湘館》、2361《晨鐘》....2411《千年風向雞》...《千年風向雞》....她緊閉雙眼,企圖忘掉黯淡的回憶,右手拭去眼角的淚滴,暗自為這次競圖大會下了結論:和任何一座令人咋舌的雲都遺跡比較起來,所有的參賽工程師都熱誠有餘、創意不足。

      她有點失望,開始感覺無聊,掏出懷裡的素描簿,自顧自的玩起分析空間結構的遊戲:大門長寬約八:六,利用那席恩柱式支撐的甬道連結直徑約四十八塞恩的圓形大廳,造成豁然開朗的莊嚴效果..雙螺旋的席位迴廊交疊,形成劇場圓頂,使議場發言得以藉由迴音放大...直線透空天井直接強化圓心議場的神聖性,這裡是建築物中直接面對上天的地方,這設計又和南方城邦的火神崇拜有關....

      從第一座雲都起飛到現在,時間已經過了600年,雲都的種類越來越多,上至美輪美奐的空中花園、下至粗糙庸俗的飛行礦場都爭相起飛,雲都建築技術已經爐火純青,雲都工程師也已經不再奇貨可居。在技術已經不再受到限制的現在,受封階級越高的雲都工程師一個個都成為講求品味和風格的新銳藝術家,開始建設破壞結構和修飾的扭曲空間,追求潛藏的建築符號象徵、計算方位規劃空間的黃金分割、顛倒權力中心的主建築配置、為了藝術的一致性添加多餘的飛行羽翼....維若妮卡只覺得看到了一大群張牙舞爪的飛行鬼屋在藍圖上走來走去。

      隨著燃燒的時間越來越短,她開始緊張起來,不安隨著汗水流下、伴著寒毛豎起,她想起必須入選的壓力,緊閉雙眼,皺起眉頭,誠心地祈求:「入選就可以拿到至少11萬,再加上列席工程師的月俸大約有420凡太錫,足夠讓家族安心好一陣子了,我不要優勝,只要入選就好了,龍王爺拜託拜託,請您幫幫忙,保佑我入選吧!爸爸,請保佑我....」

      「呦!這不是美麗的花特海噴小姐嗎?猜猜我是誰呀?」里爾里從人群中探出頭來,自然而然地用雙手蒙住維若妮卡的眼睛。

      「哇!」維若妮卡嚇了一跳,直覺反擊一個巴掌,白纖的指尖劃長風轟然飛過,什麼也沒有搆著。

      「呼...真不愧是強悍的花家小姐,競圖大會好玩嗎?」里爾里往後蹬了兩步,手上兩杯酒差點灑了出來。

      「無聊透了,你怎麼又出現啦?」維若妮卡不客氣地接過里爾里手上的高腳杯,啜了一口。

      「因為我,歌德拜爾,是不輕易放棄的男人啊。」

      「我差點忘了你是個說大話不會臉紅的傢伙。對了,里爾里家這次應該也有參賽吧?」

      「雲都就像是臃腫的浮游貴婦,不對我的胃口,我比較偏愛纖瘦的飛行少女啊!這次也是我老爸自己參加,反正他也不對我抱持任何期待。」

      「既然你不比賽,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因為競圖大會很熱鬧,運氣好的話,還可以遇到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啊!」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毫不在乎地對所有的一切都不屑一顧呢?為什麼你可以這麼瀟灑的邋遢隨便呢?你不是里爾里家的人嗎?」維若妮卡皺了一下眉頭,納悶地問。

      「這和家名沒有關係。」里爾里故作嚴肅地說。「我並沒有對所有的一切都不屑一顧啊,相反的,我感興趣的事物比你所看到的場內所有人加起來都還要多更多。這些人全都梳理整齊、談吐優雅,比我的鳥窩頭還有我粗俗的搭訕高明百倍,但是他們看到的大廳只有頒獎臺那麼窄,他們聽到的聲音只有讚美詞那麼多。他們的和善只用來領獎,他們的慷慨只用來升官,和他們比起來,我雖然低俗愚昧,但是我反而光明磊落。」

      「里爾里家感興趣的,不就只是偷竊別人的構想而已嗎?哪裡光明磊落了!」

      「美麗的小姐,你誤會了,我們里爾里把這稱為改良。不過,建設雲都和我沒有關係,工程知識頂多只能算是我的副業。」

      「小偷就是小偷,口才好的小偷頂多也只能被稱為騙子。」

      「唉呀呀...身為里爾里家的人真是不幸,一出生就注定成為小偷或是騙子。」

      「隨便你怎麼說吧。那麼就失禮了,這次的競圖大會我贏定了。」維若妮卡轉身打算離開,卻被里爾里一把拉住,跌在地上。

      「好痛!你幹什麼啦?」

      「我的話還沒說完...噢!」維若妮卡把高腳杯一揚,潑了里爾里一頭冷酒,一旁的侍從連忙遞上絹質手帕。

      「哪裡來的野蠻工程師,竟然對我家少爺這麼失禮喵!」

      「退下,蘇蘇。」

      里爾里把手帕遞給維若妮卡,想要扶她起來,卻被她瞪了一眼。他感覺自己像被邪眼盯上,一動也不能動,維若妮卡來勢洶洶,看起來就像巨人一樣可以一腳把他踩扁。

      里爾里狼狽地用寬鬆的衣袖擦了擦臉,掙扎地說:「你憑什麼認為你一定會贏?你知道一座雲都的建設並不是只靠工程師的天份而已,還要加上各式各樣的條件,例如出資者的信任、大規模建設的默契、長期而穩定的輿論支持、遇到危機中止建設的時候,甚至還需要強勢的政治動員等等,你認為現在的花特海噴家族具有這種實力嗎?」

      「環境的不足我會用毅力和誠懇來克服,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了,和你這種家財萬貫的帕拿沙爾主義者是不一樣的。」

      「那我們來打個賭吧?如果你真的能夠競圖得標,里爾里家將會無條件提供人力上的支援。」

      「你憑什麼說這句話啊?如果剛剛門口警衛說的沒錯,現在你在里爾里家有發言的資格嗎?」

      「何必什麼事都靠老爸呢?我有我自己的門路,算是我和你的私人競爭好了。」

      「雖然我並不覺得你有和我比賽的資格,不過這個賭注不錯,但是...如果我輸的話可是什麼都不能給你的,雖然我輸的機率很低。」維若妮卡大話說得有點心虛。

      「你可以把你的心交給我啊,我會好好珍惜的。」

      「你別妄想了。」

      渾厚的鐘聲敲了三響,議事堂裡的氣氛慢慢沉澱了下來,每個人都找了個席位坐定,靜待這次主辦委員會的代表,帕特利「高貴」的名門──凡奈堤大爺上台致詞。

      凡奈堤從主席座上起身,他的帽子和靴子比一般人高上三塞恩,當他起立的時候,看起來真是氣宇軒昂,有如矮人國南部最高的拿芬埃爾斯峰。大家瞻仰他的舉手投足,盯著他慢慢走向位於圓心議場中心的講台,心靈都感覺到了高尚的慰藉,好像自己就和他一樣雄偉,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凡奈堤清了清嗓子,嘹亮地說:

      「各位野心勃勃的工程師、各位遠道而來的貴客、各位觀禮的大家長,大家午安,我是這次兀爾雲都建設籌備會的主席,帕特利的凡奈堤。這次的競圖大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型雲都建造案,很高興能夠聚集這麼多精銳的參賽者。環顧場內,我看到了許多熟識的老朋友:

      在我的左手邊,二樓上坐著科斯默吉爾的名匠馮.弗葛閣下。在我正後方三樓上的,是龍牙角精力充沛的高手霍尼索非斯大師,她才剛剛完成一座空中庭園的最後修繕,就帶著新圖趕了過來。芮忒的妙手耶若根特大人,則坐在我右前方三樓的位置。位於四樓天井旁邊的,是流螢江的造景奇人滌羽驄閣下。當然,還有位於二樓中央的露台上,慷慨協助,努力促成這次大會的喬恩特名門,大家都知道的里爾里爺。」當帕特利列舉的名家一一起立致意的同時,掌聲再度響起,這代表所有參賽者對於一流工程師的誠摯妒意。

      凡奈堤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繼續說:

      「建造一座雲都是相當不簡單的事。

      我們都知道,雲都的建設,並不單只是一座會飛的城市而已,它匯聚了各地私人,以及城邦聚集的人心與期待﹔不管是一般納稅的公民、神職者、氏族或王家,對於雲都的嚮往都是一樣的。自從花特海噴十五世建造了世界上第一座雲都──《擺渡人》以來,雲都開採的,就不只是『誒冷的表情』,它開挖了人類對於天空、對於魔學、對於信仰、對於工藝種種光輝燦爛的努力。雲都本身,就是全人類凝聚於時空之中的心血結晶。它的昇空,不僅單純代表技術上的演進,更象徵著人類,越來越接近神所立下的宇宙奧秘。透過浮游、透過天空、透過無垠的宇宙、人類藉由雲都,站在比萬物更高的地方,脫離遮蔽,脫離重力帶來的束縛,人看見了更清澈的自己。

      就世俗的意義來說,雲都象徵城邦的榮耀,只要抬頭,就可以看見飛行在天上的城堡,像是巨大的雲漂浮在空中,甚至能夠遮蔽太陽。每個地方,都為了發揚自己的精神,在天上建立了屬於自己故鄉的,屬於這片土地的偉大地標。能夠升起越多雲都的土地越豐饒、能夠擁有越多雲都的天空越閃亮,雲都齊聚了眾人的力量、齊聚了眾人的心,把每個人的思念,透過眺望天空的視線連結在一起。這也才是建設雲都真正的目的。」

      凡奈堤停頓了一下,微瞇視線慢慢環顧全場,發現自己的演說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的目光焦點,相當得意。他穩健滿足地說:

「前三年,絲平寧地方的雲都開始動工,我知道在場有許多人,對於這件事情都相當關心。這次藉由敝人的穿針引線,募得了許多熱心人士的贊助款項,同時也促成了這次的競圖大會,相信絲平寧所宣稱的:『他們要奪走理想國南方天空所有的目光。』注定會留下遺憾,而這次兀爾地區的雲都,也必然會成為新時代的標竿吧!」凡奈堤藉機吹捧了一下自己的功績,停頓三秒等待掌聲,結果令他相當失望,他連忙做出結論,以免造成冷場,動機曝光:「讓我們舉杯,願神聖而榮耀的火神賜福我們,預祝這次大會順利成功!掏提耶洛斯!」

      全場的人都站了起來,高舉手上的酒杯一飲而盡。浩蕩喧騰的掌聲再度響起,凡奈堤得意地抬頭望向天井裡當空的火紅晚霞,感覺世界環繞著自己在旋轉....

      「少爺,你才回來沒有多久,不要再鬧事了,老爺會生氣的喵。」蘇蘇扯著里爾里的蓬袖,哀求地說。

      「蘇蘇,你不必擔心,我只是想要捉弄捉弄那位驕傲的大小姐,挫挫她的銳氣,誰叫她總是掛著一副『我是天才』的表情。」里爾里搔了搔他的鳥窩頭,開始想鬼主意。

      「少爺,你在嫉妒喵?」

      「誰說我在嫉妒啊?我只是對於偏執的價值觀表示美學觀點上的不滿罷了。這個世界就是因為充滿了惡劣的主觀批評,所以才會遍佈迫害的荊棘。光憑第一印象就擅自否定一個人從頭到腳的存在價值,如果有人想要反擊或糾正這種狹隘的普遍現象,還會被更加惡劣的群性葛藤捆綁。每個人都畏懼踏出腳步,卻又不願被人領先,即使勒住你的脖子也要把你一起拖進無底沼澤。如果你無法在世俗的價值標準底下獲得壓倒性的權利地位或聲望,偏偏這些是最無恥的功利刀斧,你似乎就別想起立發言,一站起來就會被瘋狂嚙咬的正義之士撕裂。而這些正義之士,他們藉著舔啃異端者的屍骨一步步踐踏大眾的頭顱,登上萬人崇拜的王位。你如果想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最困難的不只是超越自己的迷霧而已,還得擺脫世界的泥淖,對啊!世界也不過就是一灘泥巴,爛糊糊的溢出世界的盡頭...」

      「所以,少爺你還是有一點點嫉妒喵。」蘇蘇閉上眼,似懂非懂地舔了舔掌心。她被里爾里的長篇大論嚇了一跳,驚訝地發現,少爺的腦子裡面居然裝著聽起來有點像是智慧的東西。

      里爾里從巡迴的侍者手中接過一杯酒,對蘇蘇說:「蘇蘇,幫我看看那位小姐的狀況好嗎?」

      蘇蘇微微鞠了個躬,一溜煙地就消失在蓬袖和衣擺的原始叢林裡。過了半刻鐘的時間,又撥開重重絹裙的蕨類和錦袍的芋葉,搖搖尾巴鑽回里爾里的身邊。

      「少爺,那邊很多人都圍在那個野蠻的小姐身邊交頭接耳的,小姐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喵。」

      「糟了,看來那小姐不是個假的天才。」里爾里嘴上這麼說,但是一點也看不出緊張感。他走下階梯,朝原始叢林的中心,圓心議場的方向走去。

      「凡奈堤爺,我是里爾里家的歌德拜爾,來向您問候了。」里爾里誇張地鞠了個躬,鼻尖差點頂到膝蓋。

      「喔喔,真是有禮貌的小子啊,你就是六十世的孫兒吧,你祖父好嗎?」

      「承蒙凡奈堤爺關照,他老人家相當硬朗呢!大約一年前吧,他坐在露台的桃木椅上曬太陽,大概是感覺太舒服,一不小心竟然打起盹來。氣根蠕動蠕動,鑽進祖父衣擺的蓬蓋,沿著他垂到地面的鬍鬚爬上他的手腕,抬起他乾癟的小指頭,從指縫間偷瞄鼾聲大作的老人家。蠢動的枝莖大概是發現我祖父沒被吵醒,決定繼續它征服人類的雄心壯志,朝登頂邁進。它穿越袖口的隧道,在祖父枯瘦的手肘上盤旋,輕輕踩上他削瘦的肩胛,在頭上紮下髮絲般的根,豎起稚嫩的旗幟。

      十天之後,他老人家醒了過來,腦袋居然發芽了!現在他拄著柺杖天天追著太陽奔跑百里,每次喝水都得吮乾十座噴泉,過著愜意的生活,還嚷嚷著想要到處拜會朋友!他託我向您請安,晚輩趁這機會向您道聲問候。」

      「六十世爺是相當令人欽佩的大人物,受到大家的景仰...他年輕時和你很像,我是指長相,而不是指思想....他這把年紀了還這麼精力充沛,也真可以算是長壽的典範了,今年貴庚了呢?」

      「不瞞凡爺,已經67了。」里爾里笑容僵硬的回答。

      「以矮人來說真是古稀了啊...小子,替我傳個話吧,如果有機會我想找他敘敘舊。」

      「到時候大概可以用祖父髮稍綻放的蓓蕾泡花茶吧,晚輩會轉達的。對了,凡奈堤爺,晚輩有事想要拜託您,不知凡爺方不方便。」

      「說吧。」

      「凡奈堤爺,剛剛您的演說相當精采,在下有位朋友想要向您親自討教,不知凡爺能否和她見個面?她是位了不起的工程師,這次也有參加競圖大會。」

      「小子,沒想到您腦筋動到老頭身上來啦?啊?你們里爾里家是這樣教導小孩的嗎!?」凡奈堤瞪大銅鈴般的雙眼,齜牙咧嘴地大聲咆哮,氣勢足以嚇退一百二十九位持槍侍衛。「...我喜歡不擇手段的小鬼,你是從哪裡偷聽到的?啊?哇哈哈哈哈哈哈....走吧,咱們一塊去找你的朋友,是個女孩是吧?怎麼樣,你看上她了嗎?是誰家的小姐啊?」

      里爾里出了一身冷汗,事情的發展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沒料到凡奈堤會以為自己是來走後門的,心想:「我歌德拜爾再不繼,也不會依賴卑劣的關說和特權啊!這老頭未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以為大家和他一個德性。算了,這樣也好,省得我還得想辦法拐騙驕傲的大小姐過來。」

      里爾里領著凡奈堤大爺走向維若妮卡,沿途經過的人紛紛彎腰致敬: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在下是艾白利恩艾特的圖斯塔庫斯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在下有事相求請大爺留步...大爺請留步...大爺....」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能見到您真是小的榮幸!」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求求您幫助怒吼山脈的災民...」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在下是科斯默吉爾的里奧匹斯塔,慕您之名想歸入您的門下....」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

      「『高貴的』凡奈堤大爺!」

      簇擁的人群有如蔓延的苔蘚不斷分裂複製繁衍,覆蓋了圓心議場、螺旋階梯、二樓平台、螺旋階梯、三樓平台、螺旋階梯....霎時之間凡奈堤走過的路散發魔力的氣味、擁戴者交互糾纏、毆打、呼號、攀附、嘶咬、拉扯...親吻他踩過的地面的人被踐踏享受暈厥、碰觸他身上衣飾的手被吸吮體驗快感....無視於身後的紛亂,凡奈堤連眉毛都沒皺一下,洋洋得意地頂著高帽跟隨里爾里走到維若妮卡身邊。

      里爾里望向身後揮手叫囂的人肉旋渦,腿都軟了。

【雲都名物考】

帕拿沙爾主義者:推崇享樂價值的理論,不過並不鼓勵放縱,中心思想反而相當講究個人的自我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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