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那靜止而躁動之髮

「對不起,加奈,對方就只有這個要求堅持不肯讓步……」

 

—要為了這種理由拋棄女兒嗎?

 

「也並不是要斷絕關係什麼的,只是分開來住而已,加奈從小就這麼獨立,就算媽媽不在身邊……」

 

—騙人,要是法律上辦得到,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吧?

 

「……加奈肯定也不想再過之前那種偷偷打工、害怕被發現的日子吧?」

 

—……你以為這些都是為了誰啊?

 

「拜託了,就這麼一次,讓媽媽去追尋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好不好?」

 

那一瞬間,加奈看著母親雖然盡力佯裝愧疚,卻還是隱藏不住喜悅的臉,耳邊似乎傳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已經夠了,她想。

 

已經夠了。

 

回過神來,她被一股力量衝擊著撞上身後破舊的木製衣櫃,眼前除了散落的衣物,還有面目通紅、不停粗喘著氣、脖子上還留著鮮明掐痕的母親。

 

「……你這個怪物!簡直就和你那個噁心的父親沒什麼兩樣!」

 

原來如此。加奈忍著背上傳來的陣陣疼痛,仔細回想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原來自己剛剛,是想要掐死母親吧?

 

「就這樣,我不會再來找你了,你就好自為之吧!」

 

這麼說著,披頭散髮的女性如夜叉一般,惡狠狠地將拉門甩上,拉著行李,離開了狹小的公寓。

 

房間唯一的矮窗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大概是樓上的相田太太在替她窗台上的植物澆水,一時間,溢出盆栽的水流淅瀝瀝地劃過矮窗,把燥熱的夏日傍晚景象瞬間降了溫。

 

加奈凝視著矮窗與短暫的水幕出神,她恍惚間覺得相田太太那盆水好像澆在自己頭上,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好不容易擺脫酒鬼父親,覺得可以獨自保護柔弱的母親,就算在不許學生打工的學校半工半讀,就算苦一點也想和母親一起相互扶持的自己—

 

—很可笑啊。

母親根本、從頭到尾,都不需要自己。

她壓根沒有奢望女人會回來。她們了解彼此,就像她清楚只要抓住一個機會,母親就會成為猶如心頭扎進魔鏡碎片的冰雪女王;女人也有十足的把握被自己留下的少女將會失去追逐親人的勇氣,至少短時間內,她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追上她。

好像意識到、明白了些什麼,加奈從一片狼藉中站起,順手扯開束縛住她髮絲的橡皮圈,從一步步地行走,慢慢加快速度,閃身進入樓梯間時,已經小跑了起來。在學校被嘲笑舉止粗魯的少女,此刻正如精靈一般,輕盈且優美地,拍動著透明的翅膀,將滿是灰塵的水泥踩踏成了蒼翠的綠葉,追逐著將要消逝的殘陽,忘我地竄向更接近天空的地方。

少女急促地用側身撞開那扇被鏽蝕的門。

並沒有風。

空氣沒有任何一絲的流動,無法帶起她微微汗溼的髮絲。

厚重而黏膩的現實在橙紅色的彩霞底下流淌。

加奈平復呼吸,堅定地向前走去。

「想要變成鳥啊,直子小姐。」彷彿在用盡力氣的去相信自己曾經嘲笑的的童話故事一樣,「拜託了,將我變成鳥吧!」

只要昂首、張翼、振翅,縱然無法飛翔,卻還是能暢快地擁抱天空。

***

後記:

謹以此文向「她也曾活過啊」致敬。

從動筆到著手後記的紀錄,也過了兩年,曾經只是聽了歌之後的衝動,擱置這個檔案一年過後再看,有些覺得不滿,只認為女孩的動機與行為太過單薄蒼白甚至可笑,但轉念一想,誰說不是呢?

而誰又不是呢?

直子小姐啊,我也拜託你了,把加奈就這樣變成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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