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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上臺鞠躬:惡夢初醒,餘悸猶存

      陳若空站在紅布幔後方,身邊是搭檔嚴崑,兩人都穿著繡有浪花的藏青色大掛。這是今晚最後的節目,演完就能下班,因此他心情很雀躍。

      主持人報幕完,兩人便一前一後走上舞台,底下早已坐滿觀眾,有的滑手機有的吃零食,交雜許多人聲。陳若空眨眨他那雙狐狸眼,竟辨認不出任何一個人的五官,可他明明沒有近視呀!

      嚴崑在鋪著紅布的桌子前站定,陳若空則站在麥克風前,兩人鞠躬,掌聲響起。

      「感謝各位熱情的掌聲。雖然對劇場的常客來說,我們哥兒倆都是老熟人了,但還是得先做個自我介紹……」

      陳若空無視那不自然的觀眾席,照例開始墊話,也就是進入主題之前的閒談部分。劇場跟電視節目不同,時間比較寬裕,有大量鋪陳的空間。他說起話來嗓門不大,但每個字都清脆乾淨,像唱歌似的,聽起來很舒服。

      「我叫陳若空,身邊這位是我的好搭檔,嚴崑老師。」

      陳若空說到這停頓了下,發覺嚴崑沒有答腔,轉頭看去,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嚴崑人呢!

      陳若空有些慌,明明前一秒還在舞台上,一個逼近190公分、總統隨扈似的大塊頭居然人間蒸發!但觀眾們卻似乎完全沒有發現,一張張朦朧的臉毫無反應對著他,令他渾身發毛。

      不行,得穩住。

      「嚴崑老師,您怎麼還隱身啊?快出來吧,咱倆今天演的是相聲不是魔術啊!」

      陳若空做出誇張的表情,對著空無一人的布幔後大喊。

      沒人回應。

      不僅是嚴崑,工作人員、主持人也都消失無蹤,平時只要轉過頭就能看見他們站在布幔後,今天卻只剩下一片黑暗。

      觀眾席也悄然安靜下來。

      陳若空猛地轉頭,發現那無數張沒有五官的面孔中,唯有一人的模樣特別清晰。

      他頓時感到腦子被重擊。

      那個男人身穿溼漉漉的塑膠雨衣,頭髮披散在臉上、脖子上,渾身沾滿泥土。他臉上有道豎著的疤痕,從額頭延伸到下巴,猛一看就像整個腦袋被剖半一樣。

      視線對上,男人咧嘴笑了。

      不可能。

      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他不可能會回來的。

      但是,那千真萬確就是他。那張臉,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

      耳邊彷彿又迴盪起暴雨打在鐵皮屋頂上的聲音。

      意識搖搖欲墜。

      陳若空用僅存的理智,伸手握住麥克風架。

      沒有觸摸到物體的感覺,也沒有踩在地板上的感覺。

      表演還沒結束,得說點什麼,什麼都好。

      快啊!

      他張開嘴,喉嚨卻像是被掐死般發不出聲音,接著便感到腳底懸空,低頭一看,地板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他整個人連同麥克風一起,墜入萬丈深淵。

      陳若空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天光自百葉窗灑進房間,電風扇嗡嗡轉著,竹編涼席散發清香。

      他花了幾秒鐘才逐漸找回現實感,原來,又做惡夢了。

      「唉,第幾次了都……」

      陳若空坐直身子活動僵硬的筋骨,背後全是冷汗,心跳遲遲慢不下來。以往他睡眠品質一直不錯,可這個月他幾乎是天天做惡夢、天天被嚇醒。

      拜這所賜,他好幾次演出忘詞,連快板都能唱錯,還瘦了一圈,搞得劇場老闆都叫他放假,狀態搞好再回來。

      陳若空很無奈,都不禁佩服起自己夢境的內容之豐富,每天變著花樣嚇他,但次次都是以身穿雨衣的男人現身作結。

      陳若空挪開枕頭,姿勢改為趴著,把臉頰貼在涼席上。

      「好想說相聲啊──」

      今天已是他休假的第五天。他們雖是劇場的簽約演員,可收入仍是照演出次數抽成,演多少拿多少,再休下去他被惡夢嚇死之前就會先餓死。

      反正這毛病一時半刻也好不了,不如硬著頭皮演吧,他姑且還是有幾個比較熟練的活,台詞都刻進DNA裡跟反射動作似的。

      思索半晌,他打電話給嚴崑:「崑兒!最近怎麼樣?還過得去吧?」

      『陳哥,你身體沒事啦?』嚴崑似乎很驚訝,他不知道陳若空做惡夢的事,以為是生了什麼病。

      「你哥我好得很呢!別問那廢話,我剛才琢磨,咱倆要不下週開始演出?休息太久,怕是連嘴都鈍了。」

      『你能演嗎?』

      「不能演也得演,身為相聲演員,我肩負著為世界帶來歡樂的使命啊!」

      嚴崑沉默半晌,語氣帶著無奈:『陳哥,你如果真的沒錢,就把大掛和你那些文玩拿去當掉好了。不好意思,我最近有點忙,可能沒空回去。』

      「怎麼,我才休息幾天,您就找好下家了?」

      『你誤會了……這是我的私事,總之請陳哥自求多福吧,先這樣。』

      「都多少年搭檔了,您好歹幫著我點……喂?」

      陳若空還是晚了一步,通話被切斷,他把手機一扔,再度躺倒。

      倒也不致於窮得去當大掛,吃飯錢還是有的。只是天曉得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這下可好,起先是他不能演,現在是他想演,搭檔卻不配合!

      其實以他的功夫演單口也不是不行,只是狀況不佳,上台有個人在旁邊捧著比較不易出錯,也能炒熱氣氛。這種事只有親搭檔能做,他怎麼好意思去麻煩別的演員?

      「果然是朋友易找,捧哏難尋哪!」

      叨唸歸叨唸,陳若空並不責怪嚴崑,老早他就知道自己跟他合不來。歸根結底還是這惡夢惹的禍,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都說壓力大、生活起變化時容易惡夢纏身,但他最近並沒有過得特別不順遂,也沒有跟人吵架,日子可說是過得無比平淡。

      陳若空把近期的記憶翻來覆去攪和半天,隱約覺得好像忘了什麼,最後終於從那一團亂麻中找到一撮小小的、稍微不小心就會忽略掉的線頭,伸手一抽,頓時豁然開朗。

      「是從『那天』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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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20 09:57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