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石下的眼睛

林恆醒來時,天色仍未亮。

夢中的紅珠與海底宮殿像鐵釘一樣留在腦中。尤其是那句話:「五印未啟,神將沉眠。你,願意醒她嗎?」

他想笑自己神經過敏,卻無法忽視手心的痛——真實的刺痛,像火灼。

他打開房門,天灰如鉛,風從東北方吹來,夾帶著鹹鹹的潮氣與異樣的靜謐。這座島安靜得不自然。

在祖母的舊書櫃中,他開始翻找任何與「五印」、「紅珠」、「媽祖」有關的線索。多數是農民曆、海象記錄和祈安文書,還有些泛黃的筆記本,寫著像是咒語的句子:

「紅珠為心,五印為骨。心不還,神不醒;骨不聚,形不生。」

他翻得心煩,直到一本薄冊從櫃頂滑落——封面早已脫落,內頁卻赫然記載著一張島嶼地圖,上頭畫著幾處紅圈:媽祖廟、海堤、還有一處從未注意過的地點——「泗水井」。

泗水井,是島上的老地名,傳說為古時漁民鑿井求淡水所遺,早已乾涸。祖母生前曾禁止他靠近那一帶,說那裡「埋著不該醒的東西」。

林恆本不信,現在卻無法不想起那雙藏在神轎紅布下的眼。

午後,他沿著山徑來到泗水井。雜草叢生,石井的外圍早被封死,但旁邊的小倉房還在,門鎖早已生鏽。

他撬開倉房門,裡頭空無一物,唯牆上留有一道被燻黑的裂縫,像是火燒過的痕跡。他順著裂縫找去,發現牆後竟有暗道口,封著的石板中心刻著一個符號:五條交錯的浪紋,圍著一枚圓珠。

那是夢裡的符印。

林恆靠近,剛要觸碰,耳邊突然響起低語。

「你記得了……」

他猛然回頭,什麼也沒有。

但石板竟自行打開,露出一道濕滑階梯,向下通入黑暗。

階梯濕潤黏滑,像是海中潮道。林恆開著手電筒,心跳逐漸加快。他聞到海水混著藥草與鐵鏽的味道,腳步聲在牆壁間空空盪盪。

走了十幾步,他來到一個石窟——是個天然洞穴,四周牆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咒文與圖像:女人、舟、浪、眼睛、火、血珠……而在正中央的地板上,是一塊巨大的石板,形狀恰似一隻睜開的眼。

他走近時,那塊石眼竟輕輕泛出紅光,彷彿真有靈魂藏其中。

林恆跪下,手掌貼上石面——

轟!

畫面襲來——

海嘯吞城,島嶼沉沒。人群匍匐於神像前,數百顆紅珠從空中墜落,砸進島地。神像張開眼睛,眼中是整片深海的陰影。

他猛然抽手,滿頭冷汗。那不是幻想,是記憶——不屬於他的記憶。

而在石板下,他似乎聽見了某種聲音,極細微,像是……心跳。

不是他的心跳。是「她」的。

林恆抬起頭,忽見石窟牆角放著一物——是個包裹,布面早已發黑,但繩子仍緊繫。他打開,裡面是一顆晶瑩剔透的圓珠,泛著深紅光澤——紅珠。

這就是他夢裡見過的那顆。

包裹下壓著一張羊皮紙,上面寫著一句話:

「一珠一印,一印一夢。五夢盡,神醒時。」

他忽地明白:這不只是什麼宗教遺物,這是一場古老的儀式、一場即將甦醒的試煉。

而他——是被選中進入夢與神之界限的那個人。

林恆帶著紅珠回到祖屋,天已全黑。

他將珠子放進祖母舊供桌下的香爐中,點燃三炷香。香煙盤旋,珠子泛出微光,竟在香氣中浮動。

忽然,香火無風自熄,一道微不可聞的聲音從屋中響起:

「還有四個夢,林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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