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楔子,冬雨迷濛

      T中學教學樓西側樓梯間。放學時段。

      「沈然。」

      聽到有人在身後喚自己的名字,沈然腳步微頓,回過頭,發現樓梯上方站著一名女孩。對方的制服配色上灰下黑,胸前又繫有絳紅領帶,說明她大抵是高二的學姊。

      女孩見沈然沒有答話,又小心翼翼地問:「請問妳是沈然,對嗎?」

      沈然點點頭,用食指比向自己。

      「抱歉,我忘了⋯⋯」女孩沉默半晌,似乎在斟酌用詞。「忘了妳不方便說話。」

      沈然搖頭表示無妨。

      女孩走下樓梯至她面前,遞出一張資料給她。「我是陸傾的同班同學。陸傾今天沒來學校,但這份通知單明天要收。方便麻煩妳替我轉交給他嗎?」察覺自己稍嫌唐突,女孩又匆匆解釋:「我原本請彧閔代送,但他說:我稍後有別的事,妳問問沈然吧。所以⋯⋯」

      沈然對著女孩微笑,用右手比出OK,並把通知單對折收進手提袋中。女孩明顯鬆了口氣,道了聲:「謝謝。」隨即甩著單馬尾小跑回樓上。

      剛才女孩提及的湯彧閔她也認識。他既是陸傾同班的好友,亦為美術社現任社長。一早湯彧閔就告訴她陸傾請假。追問了原因,他只回了句:陸總事業大,請個假沒什麼。事後她有發訊息問候陸傾,但一日下來他未讀未回,她不免感到不安,正好想去他家瞭解情況。

      陸傾就是條瘋狗。認識他的的人,幾乎都這麼形容。沈然知曉陸傾有多瘋,也確實像條狗,只不過——他咬她的方式,貌似和咬其他人不太一樣。

      她好喜歡他。

      初冬的傍晚,細雨迷濛。沈然撐著黑底粉花樣式的折傘,在雨中緩緩行向陸傾的租屋處。租屋處位於T市中心,在一棟電梯大廈的十二樓,是十六坪左右的套房,含一房、一衛、一廚房與小陽台。自T中學前往約需十五分鐘的腳程。

      據她所知,陸傾的家庭狀況有些複雜。去年暑假期間,他搬離原本的住處,獨自在外租屋。他週末固定於學校附近的書店工讀,也憑藉攝影技術經營社群並透過網路接案,藉此定期還錢給遠在海外向他提供金援的母親。

      回想著關於陸傾的種種,沈然不知不覺已走到他家門口。他其實有給她備用鑰匙,但她不好意思擅自進屋,還是習慣等他應門。

      按下電鈴,裡面良久未見回應。正當沈然推測陸傾或許不在,就見門把微微轉動,門扉從內側被人拉開。

      出現在沈然面前的是陸傾。他的頭髮明顯還很濕,髮梢甚至掛著水珠。她來不及問他剛才是不是在洗澡,他已伸手把她拉入屋裡。

      「怎麼忽然跑來?」陸傾邊問邊從長褲口袋取出口罩戴上,接著單手拿過沈然的書包和提袋,又替她把傘放到一旁晾乾。

      看著陸傾戴了口罩、嗓音也比平時沙啞,沈然抬手探向他的額頭,果然觸及偏高的體溫。她擔憂的比出「你感冒了?」的手語詢問他。

      對於沈然當下的手語,陸傾似懂非懂,不過他總能透過她的表情尋出端倪。「嗯,我有點感冒。」他清晨就不太舒服,傳訊息向班導請假後,一直昏昏沉沉,時睡時醒,不久前才起床至浴室淋浴。

      沈然雖不放心,卻乍然憶起通知單,於是指了指提袋,示意陸傾打開。他往裡瞥了眼,有她的制服背心、短夾,和折起的紙張。他已猜出她要給他什麼,還是故意逗她。「妳帶錢請我幫忙洗衣服?」

      沈然連忙擺了擺手,從袋內抽出通知單,把有字的那一面朝著陸傾攤開。「我知道,謝謝妳送來。」他淺淺勾起唇角,繼而撫上她微涼的面龐。「沿途有沒有淋到雨?需要吹乾或沖個熱水澡嗎?」想到她在外面等了他好一會,他就相當自責。

      聞言,沈然心下微暖。陸傾總是如此,比起自己更關心她。她於手機備忘錄輸入文字,再將畫面轉向他。〔我沒事。你肚子會不會餓?〕

      「還好。」他還發著低燒,實在沒什麼胃口,只覺得睏。然而她來了,他捨不得躺回被窩休息。「雨應該過一陣子才會停。妳先留在這,稍晚我送妳回家。」

      陸傾剛轉身,沈然便從背後抱住他,又以前額抵上他的脊梁。他身上有沐浴露淡淡的雪松香氣,是她熟悉的味道。「撒嬌?」他捏緊口罩的鼻樑壓條,才重新面向她。

      被陸傾一問,沈然低下頭掩飾羞澀,泛紅的耳尖卻出賣了她。

      「我不想傳染給妳,別太考驗我。」

      沈然仰起臉望著陸傾,神情略微困惑。由於身高差距,她的高度約在他胸口,恰能聽見他漸快的心跳。

      「考驗我不對妳做點什麼的自制力。」他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於她後頸摩挲。

      想起上週才被陸傾輕咬了肩膀,沈然的雙頰一下子燙了起來。那時頸間有他灼熱的呼吸,也能感覺他的齒緣抵著肌膚。本以為一定會迎來疼痛,因而膽怯地閉上了眼。實際得到的卻是他細微的、緻密的啃噬,以及若有似無的啄吻。

      於此,沈然指向陸傾的頭髮,又虛握起拳前後晃了晃,示意他需要吹乾。

      「學會岔開話題了?」他拍拍她的頭。「換好鞋就進來吧,記得洗手漱口。我去吹頭髮。」

      沈然趁著陸傾吹髮期間打開他的冰箱。裡面東西不多,只有一把青菜、三顆雞蛋、一盒鮮奶,和兩罐他愛喝的無糖茶飲。見狀,她微微皺眉,有點苦惱。接連拉開幾個收納抽屜,終於在其中一格的邊角找到所剩不多的味噌。前些日子她悄悄塞入他儲物櫃的昆布高湯包也派上了用場,可以用來煮蔬菜味噌蛋花湯給他。

      陸傾看沈然在廚房裡忙活,很快吹好頭髮,走到她身邊。「在做什麼?」

      沈然比劃著用餐的動作,隨後雙手合十置於右頰,又推了推陸傾。「妳想煮東西給我吃,然後要我乖乖回床上躺好?」聽到他正確解讀她的各種手勢,她讚許的點了點頭,燦然而笑。

      「我知道了。」沒辦法親她,他只好用拇指點了下她柔軟的唇。「用火注意安全,有事喊我。」

      陸傾被沈然輕輕搖醒的時候,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她坐在床沿,試圖扶他起身,無奈他對她而言實在太沉,她費了很大的勁他仍紋絲不動。

      就著沈然向前的姿勢,陸傾把她扯進自己懷裡。「別試了,手會痠的。」他用手肘撐了下床墊,直起身子。

      沈然指著房內的矮桌,桌上有一只保溫瓶,裡面裝了她煮好的熱湯。陸傾摟著她,但不敢湊得太近。「我晚點再喝。」她拿出手機,敲了敲鍵盤。〔不想摘口罩?〕

      「嗯。」他掃了眼牆上的電子鐘。「六點多了。我七點前會陪妳搭車回家。」

      〔你生病了,我自己回去。〕

      陸傾稍微把手臂收緊。「妳就沒想過,這是我的藉口嗎?」

      〔藉口?〕

      「多和妳待在一起的藉口。」眼睫的陰影斂在他的眸下,如同他對她幽深的偏愛。

      相識之初,他們身處被光遺忘的角落;重逢以來,她成為他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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