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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逢,珠簾對望

【第二章】:重逢,珠簾對望

轉眼之間,璃霜就到了宮城殿外。宮城殿門近在咫尺,璃霜步伐不緊不慢,靴底踏在冰冷的積雪與紅毯交界的石階上,發出輕微聲響。

殿前的太監早已等候多時,一見璃霜到來,神色立變,快步迎上前來,春風滿面地道:

「哎呦呦~~趙寧武郡王,您可算來啦!」

他笑了笑,又道:「陛下等您可久了。」

「來來來!老奴這就為趙郡王帶路。」

老太監一邊小跑著為璃霜指路,一邊打趣地道:

「瞧您這氣色,風度翩翩啊,老奴一見都忍不住嘴碎兩句!」

一旁老太監的諂媚話語不絕於耳,璃霜一句都不想理會。

此時,璃霜只想快些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鳳朱辰。本王的殿下……不,如今是——本郡王的陛下。

那一聲「陛下」,他喊在心裡,卻如刀割般沉重。

璃霜四處張望,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最後目光停留在那宏偉壯麗的大殿中。紅色的地毯從殿門一路延伸進寬闊的大殿中,「鳳極殿」三字懸於匾額之上,金光閃爍,如尊嚴本身在烈陽下傲然綻放。

金階上的龍椅在珠簾下朦朧不清,卻散發著不可動搖的氣勢與地位。

「臣子們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起伏有如鼓點雷鳴般整齊又隆重地在大殿裡迴盪著。一排排文武百官整整齊齊地跪伏在紅毯之上,匍匐於那朱紅色的珠簾之前。

璃霜雙眼中晶光閃爍,瞳孔一縮一放,直勾勾地盯著遠方那個半掩在一串串珠簾後、若隱若現的龍影。那人的一舉一動、影影綽綽都被璃霜半分不漏地刻進眼底。

許是太過入神了,直到方才,璃霜的思緒才被一旁老太監的關心聲喚回:

「哎呀呀~~趙郡王您這……怎麼一愣一愣的?可是身子不舒服?您這氣色,可把老奴嚇了一跳哪!」

璃霜撇了一眼方才還嘰嘰喳喳拍著馬屁的老太監,心裡暗笑:

「倒是沒想到,這老太監竟也會變臉如翻書。」

老太監注意到了璃霜投過來有些諷刺的眼神,尷尬地撓了撓鼻子道:

「呃……趙郡王,老奴這是說錯話了不成……?」

璃霜收回視線,側過身繼續注視著前方:

「沒,想些事情罷了。」

「喔喔~原來如此,老奴可嚇壞啦。」

說著,他好像鬆了口氣,又道:

「趙郡王,這便是正殿了!快些進去,您可是最後一位,別讓陛下久等啦!」

「嗯。」璃霜語氣極輕,連眼神都懶得施捨,轉過頭,便隨著老太監有些匆忙的腳步走進了鳳極殿。

大殿之中,一片肅穆靜默。老太監低腰躬身,朝珠簾後那道隱約人影恭敬稟道:

「老奴稟告陛下,趙寧武郡王已至,人應是都齊了。」

「臣,見過陛下。」

事實上,這五年來,璃霜從未踏入過鳳極殿一步。因此,對於朝堂禮儀也早已生疏。他偷瞄一眼旁側太監,學著那姿勢緩緩俯身,深邃的眼神緊鎖著龍椅上那道朦朧身影。

「免禮,全都平身吧。」

鳳朱辰的聲音悠悠地從朱簾後傳來。

眾臣依序平身,如波浪自殿前向後層層展開,並齊聲道:

「謝陛下——」

聲音像洪水衝湧般宏亮。

鳳朱辰的眸子平靜地掃過眾人,文武百官列隊如蜂巢般密集整齊。他滿意地眸光一彎,不過,立即又好像是看見什麼一般,瞳孔頓了一下。

偏偏在茫茫人影中,他對上了璃霜那雙隔著珠簾仍熾烈如焰的眼眸。原本平靜如潭水的目光,竟在那對眼神的注視下泛起漣漪。

鳳朱辰馬上撇開目光,咳了咳聲道:

「眾集皆至,奏事吧。」

璃霜自然察覺到他刻意避開的目光,心中泛起一絲苦笑:「相隔五載,您見到本郡王,竟還是這副厭惡神情?……呵,也好,畢竟如今的您,是天下之主。」

璃霜垂下眼眸,唇角微抿,手指緊壓著掌心,像要將什麼壓碎似的。

這時,一位宰相躬身而出,手持奏本大聲道:

「啟奏陛下,臣有一事稟告。」

  他將奏本舉高,頓了頓,像是在確認殿內寂靜無聲,這才繼續道:

  「近日民間各地,時不時傳出陛下的流言蜚語——說聖上施政苛刻,手段狠戾,致使百姓流離失所。」

  宰相聲音雖大,語氣卻微微帶顫,額頭沁出薄汗,眼角餘光不敢往上抬,只緊緊盯著紅毯上的金線花紋,繼續道:

  「甚至有人妄稱聖上是暴君,喜怒無常,一怒便奪人性命,暴虐無道。流言四起,已在民間傳成一片天,百姓驚懼,民心惶惶。」

他頓了一下,低聲又道:「臣懇請陛下慎查此事。」

「早已傳成一片?何出此言?」

  鳳朱辰的聲音低沉冷冽,和朱簾敲擊的聲響交錯回蕩,彷彿讓整個鳳極殿籠罩在冰冷的氛圍中。

宰相頓了一頓,低首又道:

  「回陛下,臣也不知,此事僅為民間謠言罷了。陛下施政向來公正、處處都為百姓著想,也不像傳聞所說的輕易虐殺人命、嗜殺成性,竟還妄自給聖上貼上暴君一詞!實屬無稽之談——!」

宰相語帶怒火地辯解完,旋即收斂情緒,沉聲緩緩道:

  「只不過……臣實在覺得此事甚為蹊蹺。」

鳳朱辰輕敲指尖,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味:「喔?何事不妨說給朕聽聽?」

「回陛下,民間常有流言四起是再正常不過之事。只不過,此次謠言竟能在短短數日內,迅速自山東傳遍各地,且句句都是對聖上不利的話。」

  他說到此處,不自覺抬眼望了皇上一瞬,見對方面無表情,冷意未褪,急忙低頭,聲音也壓得更低:

  「這……恐怕啊——不只是單單流言非語作罷,定是有背後覬覦聖上皇位的人為之意做甚!居心不測——!此事陛下定要明察——!」

殿內氣氛凝重,鳳朱辰沉默不語。無人能看透他心中所想,是冷靜沉思,還是暗自憤怒。金階上的朱簾微微被一陣風吹起,龍影在朱簾下讓人捉摸不透。時間好似靜止,又好似在迅速流逝。

因為鳳朱辰的默不作聲,那宰相從原本的躬身慢慢變成伏跪在地。額頭緊貼紅毯,彷彿要將頭部完完全全地壓入地面。

璃霜靜靜地站在一旁,漆黑的眼底藏著一抹興味,看著眼前的景象,彷彿在觀賞一齣精心鋪陳的戲。

他舔了舔唇角,眼神閃過一絲戲謔,心中低喃:

「陛下啊~~您該如何處理『此事』呢   ?   真是讓人愈來愈期待了。陛下您可知——這世上,也許只有您能讓本郡王的情緒如此幾伏了吧–—。」

一想到這,璃霜眼中的光便愈發扭曲,彷彿難以壓抑那洶湧的期待。他低下頭,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弧度,身體因難掩的興奮而微微顫抖。

「陛下,您萬萬沒想到——五載之後,竟會以這種方式重逢吧。」

他垂在身旁的手心收緊,指尖泛白,仍止不住的顫抖。

事實上,璃霜早已預知這一切會發生。不,更準確地說——這一切,正是出自他手。他耗費整整五載心血,精心布下這場局。他的目的,既非錢財,也非權位,更無意問鼎皇座。

他所圖的,只有一人——鳳朱辰。

璃霜比誰都清楚,自己對鳳朱辰的執念早已逼近瘋狂,無可救藥。為了他,他願意付出一切,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鳳朱辰離去後的五年裡,璃霜曾試圖將他遺忘。可他才發現——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朱辰離開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

那個人,早已在他心中紮根。那種根,拔不掉,剪不斷,愛恨交纏,深入骨髓。

那一夜,鳳朱辰登基為帝,卻拋下了他,獨自一人。

璃霜恨——恨那個親手將鳳朱辰推上皇位的自己。

但他更恨的,是那個頭也不回、轉身離去的鳳朱辰。

他至今還記得,自己在傾盆大雨下,撕心裂肺地追逐著載著朱辰遠去的龍轎,聲嘶力竭地呼喊——

「朱辰——!朱、朱辰——!鳳——朱——辰——!!」

………

沒有回應。

回應他的,只有一道道冰冷如刃的雨滴,無聲地劃過他的臉與心,刻下深深的傷痕。

璃霜仰望山腳遠處,那隊人馬正漸漸消失在迷霧與濃雨之中。龍轎中,微弱的燈火閃爍不定,他甚至還能隱約看見那道模糊的身影。

那點燈火,宛如他心中最後一絲溫暖,漸行漸遠。

終於,它被茫茫風雨吞沒,徹底消失。

璃霜眼中的光也隨之熄滅,如冰封千里的原野,死寂而脆弱。

他就那樣跪在綿綿冷雨中,彷彿被抽去靈魂的木偶,一動不動,跪了一整夜。

…   …   …

一直到了隔天清晨,天邊的太陽悄然沿著山升起,大雨褪去,雲層散開,露出一望無際的藍天,淡淡的彩虹劃過天際,延至山腳下。

光線映在積水上,灑落在少年濕透的身上,卻未帶來一絲溫暖。璃霜從冰冷的積水中緩緩站起。雙腿早已凍傷,動作僵硬而遲緩。少年抬起頭,望向天邊的彩虹,眼中卻一片死寂,他握緊雙手,咬著發紫的雙唇,聲音低啞幽幽的道:

「鳳朱辰,你等著。本王親手弄丟的,也定會由本王親手奪回。」

太陽逐漸升高,少年轉身,踏著積水走回寧武殿。他被晨光拉長的影子映在水面上,搖擺不定,好似低語著沉重的憂愁,又像是在昭告一場決絕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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