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她朝空無一人的漆黑客廳喊，一邊按下一旁的電源，客廳瞬間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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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脫掉了黑色的低跟鞋，將包包丟在一旁，坐上了沙發，閉上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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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好累，每每一天結束後，她總是會累得不想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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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傳來震動，顯示的名稱是韓衍，但後面還多了個「♥」，那是他們最初交往時互相給對方設置的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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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交往了六年，甚至在前年開始同居，都有共識要往結婚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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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於什麼時候結婚，則沒有討論過，甚至連要不要生小孩他們也不曾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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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要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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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韓衍的訊息，簡單幾個字，曾是她對未來的想像：用一樣的沐浴乳、衣服傳來一樣的洗衣精味道、吃著一樣的飯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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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生活，曾經是幸福人生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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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習慣了彼此的現在，有時候她只會覺得有些煩躁。難道不能自己決定吃什麼嗎？難道不能有一天各吃各的嗎？難道不能讓她什麼都不需要思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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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知道，要是韓衍真的自己決定吃什麼或是兩人各吃各的，那她也會覺得很受傷與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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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己到底是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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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如此回應。稍微往上滑了一下螢幕，兩人一整天的訊息並不多，就算有也不過是些生活瑣事，像是帳單繳了沒、蛋沒有了、衛生紙記得買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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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還會有些「想你、愛你、晚安、早安」等，雖然很不實際，但是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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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對現在的生活也沒什麼要抱怨的，這樣安穩又平靜的日子某方面她也覺得很踏實，可偶爾也會有一種……漂浮在水面的感覺，而這片池塘一點漣漪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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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卻踏實，很矛盾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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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買便當回去？」韓衍的訊息再次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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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要排骨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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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昨天也是吃排骨便當，今天也是，或許明天依舊，她的生活就跟她的工作一樣，她能想像，下個禮拜她還是做一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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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聽點，這就是踏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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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難聽點，這裡是一灘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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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她的生活、她的工作，甚至是她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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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死水裡頭，想像自己如魚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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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需要生個孩子改變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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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容一臉認真地給了這個建議，但是看著她一頭亂髮與黑眼圈，手裡抱著一個孩子餵奶，而身後另一個孩子在一團亂中持續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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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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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是很累。」周思容不否認，而羅允芝只是想著，她絕對不要這麼累的生活。「可是，會很幸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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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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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羅允芝露出微妙的笑容，周思容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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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生小孩前，也覺得生了小孩CP值很低，獲得的只是心靈層面的滿足，但是經濟、自由、精神、體力等等，一切都會被打亂，重要的是會有好幾年沒有自己的時間，生小孩到底有什麼好啊？」周思容一邊搖頭，一邊拍著懷中孩子的背，「但是親自體驗過一次後，我得說真的很累，真的不是人幹的，而且還會和老公有無止盡的爭吵，也會看他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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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好糟。」羅允芝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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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但是，我必須得說那句以前最討厭聽到的話——等妳生了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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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還真的是以前很常聽到長輩說的一句話呢。」羅允芝低低驚呼，「現在聽到還是很討厭，尤其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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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畢竟都三十三歲了，女人的時間有限制啊！」懷中的寶寶酣然睡去，後方的孩子也打起盹，周思容將懷中的寶寶放到一旁的嬰兒床中，前去哄另一位三歲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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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允芝也識趣地安靜下來，拿出手機不發一語，待孩子睡去後，她們才悄步離開房間，前往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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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暫時的ME TIME。」周思容伸了懶腰，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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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房間不要緊嗎？不需要在旁邊看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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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開寶寶監視器，而且老大也是在軟墊上睡，不會有問題的。」周思容坐到沙發上，把堆著的衣服往一旁推開，「抱歉，有兩個小孩啊，家裡是絕對不會整潔的，自己找位置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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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允芝環顧了一下，孩子的玩具和用品散落一地，沙發也堆滿了洗好的衣服，地面上還有許多生活用品，看起來應該是被老大從抽屜拿出來玩耍亂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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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席地而坐，看著眼前的家庭主婦，完全想像不出來她以前是個情場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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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現在也變成了會說老人哲學話的前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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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妳不覺得逐漸可以體會以前很討厭聽到的那種『人生哲理』嗎？同時，也開始會講這些『討厭的話』給其他人聽了。」周思容只稍微休息了一下，馬上又開始摺起一旁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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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以前說不可能當家庭主婦，結婚生子後也要繼續工作，擁有自己的生活，結果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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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孩子、歲月，都會讓妳變成另一種妳原先想像不到的人，甚至是妳原本最不想成為的那種人。」周思容接著反問一句：「妳不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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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羅允芝心一驚，像是被看透了般，覺得有些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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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陷入這種茫然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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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羅允芝都很清楚自己想做什麼、該做什麼，明明以前總是勇往直前、無所畏懼，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逐漸失去了幹勁，過一天是一天的心態變成了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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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老了啊，也安逸了呀。」周思容再次說，「所以才說需要孩子改變，況且你們不是也有結婚的打算嗎？那現在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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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雖然有這個打算，但是也沒有去規劃時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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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是需要衝動的，所以說，有個孩子啊。」周思容怎麼說都會回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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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羅允芝看了看她身周，正準備開口，突然房間傳出了孩子的哭聲，周思容立刻放下手上的茶杯，往房間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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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確定自己到底想不想要這樣的生活。」羅允芝淡淡呢喃，但她要的生活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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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高中時代，在父母的保護傘下無憂無慮的，即便有煩惱，也不過就是考試考不好，或是與同學吵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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