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新娘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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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婚禮主持人興致高昂地喊出這句話,我猛然回過神,趕緊學一旁的來賓賣力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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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是差點睡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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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張地左顧右盼,深怕被誰看見我方才可能呈現的蠢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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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所有來賓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應該是安全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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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程筱旎一大早就把我叫醒,說是為了報答我這陣子收留她,特地為我做了一桌豐盛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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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她的知恩圖報,我是很讚許沒錯,但有必要七早八早表現她的感激嗎?週末是社畜最重要的補眠時間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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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頻頻催促我早點起床準備,但又不是我要結婚,到底這麼早起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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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我想晚點再吃早餐都不行,筱旎一副我再不起床,她就要開始瘋狂碎碎唸的模樣,讓我只能認命地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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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不是怕她會生氣,只是就過去九年的相處經驗,與其惹怒她,耗費時間和力氣跟她辯駁,還不如一開始就先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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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早晨的插曲,以至於我整場婚禮幾乎都處於精神迷茫的狀態,只能拼命將視線聚焦在會場的佈景上,用力撐開過於沉重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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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典禮儀式結束後的茶會流程,我才總算提起勁,滿心雀躍地跟著人群走向一旁擺放茶點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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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婚禮的兩位主角我都不認識,對茶點和飲品的期待比儀式來得高也是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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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會受邀來參加,是因為新娘是我大學時期學務長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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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務長是個親切、風趣又沒什麼架子的老師,很容易就跟學生們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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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為那一屆社聯會主席的我,自然有不少和他打交道的機會,直到畢業後也會時不時回學校找他敘舊,因為這樣的好交情,才得以成為他女兒結婚典禮的座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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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茶會這個環節是要讓與會嘉賓互相寒暄,但是當年和我同屆的幾位社聯會幹部今天恰好都無法出席,學務長又在和另一群學生閒聊,我覺得跟不認識的人尬聊沒什麼意思,還不如躲在角落認真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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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總算把感興趣的甜點都品嚐了一遍,心滿意足地拿出紙巾擦嘴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叫我名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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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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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過頭,只見學務長正笑容滿面地朝我招手,「別窩在那了,快過來陪我聊會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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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面紙收進包包的夾層中,揚起微笑走向他,邊走邊說:「恭喜老師!圓滿完成階段性任務,應該差不多能退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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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還沒六十歲呢!催著我退休,難不成是在暗諷我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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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呢⋯⋯」我打趣他的話還掛在嘴邊,卻在下一秒因他身旁的熟悉身影而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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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眼前身著一套深藍色休閒西裝的他,給人的感覺和平時總穿著T-shirt搭配牛仔褲的形象不太一樣,但這一頭亂糟糟的黑髮,臉上那顯眼的黑色粗框眼鏡,怎麼看都是我們公司的法務,姜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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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認錯的,畢竟我們前幾天才剛因為活動合約的事起爭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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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只是一份每年都會簽的例行性活動合約,內容和格式都沿用去年的,大致上沒什麼改動,其他法務都簽核了,就只有姜祈將審核駁回了,要求我修改合約書上的一處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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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修改,就等於要退回去等合作方重新簽核後,我才能再跑用印流程了,怎麼樣都得花費一週以上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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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我還特地去找姜祈,耐心地解釋這份合約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寫的,他指出的細節並不會對合作內容造成實質性的影響,能否看在簽約時間緊迫的份上,姑且這次就先這樣,明年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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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姜祈當場就拒絕了,搬出好幾條我有聽沒有懂的法律條文解釋了老半天,我甚至還隱隱聽出了他覺得我對簽合約的態度太隨便了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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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法律的人都這麼愛咬文嚼字嗎?我懷疑他根本就是在找我麻煩,氣得當場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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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幾天後居然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他,著實是有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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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子芯,忘了跟妳介紹了。」學務長注意到我的目光,主動替我和姜祈引薦,「他是法律系的姜祈,跟妳同一屆。這位是企管系的譚子芯,當年她跟你一樣,可是系上的學年第一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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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間沒想好該接什麼話,幸好學務長興致勃勃地繼續說:「剛剛聊起來我才知道姜祈在L公司擔任法務,子芯不也是在L公司工作嗎?想想還真巧,你們以前一個是學生會長,一個是社聯會主席,兩個人都是我引以為傲的優秀學生呢!應該多少對對方有點印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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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同一瞬間,我和姜祈下意識互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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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過頭,我故作鎮定地笑了笑,「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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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此刻姜祈的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只是極力告誡自己不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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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一直都記得姜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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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作為同事的姜祈,而是作為大學同學,以及⋯⋯當年聖誕舞會的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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