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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決心

我端坐在這裡彈琴,已經過了一百個日夜了。

經過第一次的教訓,我再也沒有直接跑到現場去偷看,努力的謹守本分,日夜幾乎不停歇的撫琴。

也幸好,不眠不休對我基本上不是什麼難題。

說來奇怪,無論是疲勞或是困倦都沒有來到我的身旁,也因此我能保持著神采奕奕地撫著琴而不會陷入沈睡。

不過,還是發生了幾件讓我略有些焦急的事。

首先,那個該死的勇者還是不停不停的想要尋找回家的路。

不,你回不去的。

你還不能回去。

在我達成目的前,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煩躁、煩躁、煩躁。

「狐面,這次我們往東方走走看?」

「好啊,從昨天探索到一半的地方開始吧。」

小池裡傳出兩人的聲音。

「要不要我來提?這對你來說好像很重。」

「好啊,謝謝你,幫了大忙。」

「那我先把這些柴薪搬到後院,然後我們就出發。」

「嗯,順便幫我把籃子拿出來,我們順便去採一些果子吧。」

「好啊,是說,我覺得橘色的比紫色的還好吃。」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然後是一串輕鬆愉悅的笑聲。

討厭、討厭、討厭。

不行,我不能起忌妒心。

這一連串笑聲表示,我們的計劃是成功的。

他已經迷上了她。

沒有男人能夠抵抗女孩子無微不至的照顧和貼心的言語,以及長時間得相處。

只剩最後一步了。

必須讓他親口說出來。

如此,我的目的便達成了。

看著池面,我彎起殘酷又甜美的笑。

……。

不行,果然還是會嫉妒。

在那邊的、在他身邊的人,應該要是我。

醜陋的獨佔欲在我的胸膛翻攪。

我想要他、想要他在我的身邊,如同那一句句真切無比的預言一般,永永遠遠的屬於我。

沒事的,我就快成功了。

「咳、咳咳......。」一抹殷紅噴灑在眼前的黑琴上,紅的刺眼、黑的暗沈。

這是我第二件感到焦急的事。

我的靈魂已經逐漸撐不住了。

這是件很弔詭的事,我並不感到疲倦,但卻能知道我的靈魂正在逐漸衰弱。

但是,只差臨門一腳了,我又何必放棄?

『小公主,你又咳血了,』惡龍先生冰冷的大手拿著絹帕,輕輕拂去我無法自己抹掉的、在嘴邊的血漬,再順手把琴上噴濺的血,在不會影響到琴音的情況下擦拭掉:『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很奇怪,不過你有沒有考慮過放棄?他已經迷上你了,就到此為止如何?不然,你的靈魂是無法負荷的。』

「不,我不會放棄的,」我堅定的搖搖頭:「我這個人,是會為了想要的事物付出一切的。」

『是嗎,頑固的小公主,』惡龍先生苦笑中帶著無奈的搖搖頭:『那麼,我有另外一個提議。』

「嗯?」

『你想不想要速戰速決?』

 

最近感覺有點奇怪。

我已經跟狐面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了。

每一天,我們都會以「尋找出路」為理由,在這座島上四處探險。

不過,我想,我們都能明白,這個理由只是藉口。

在這裡先打住,我想先說另一件怪事。

就在幾天前,我發現,這座島上一直迴響的旋律變了。

原本的曲調十分的輕柔、可愛,像是小女孩在跳舞一樣的輕鬆活潑、愉快自在,聽起來極為舒適。

但是,卻忽然、完全沒有前兆的換了樂曲。

不是不好聽,說實在,一直聽同一段音樂,我也有些厭煩了。

不過,怎麼說,這首曲子十分冗長,步調緩慢又柔情似水,小女孩似乎在一夜之間成年了,那時一種成熟嫵媚的感覺。

我無法理解的是,為何這首歌給我一種焦躁感。

清楚地說,是「彈奏這首曲子的人感覺十分焦躁」。

彷彿在希冀、盼望著什麼。

說到彈奏,總覺得我似乎也曾認識一個琴藝高超的人。

是說,那個人為何又要在這座島上彈奏呢?

與其這樣問,不如說,這個彈奏的人究竟在何處呢?

我們已經把這座島幾乎快翻了一遍,真的只有我們兩人,和這似乎不曾停止的樂曲。

縱然我已經在這裡住了很久,仍然有一些解不開的謎團吧。

算了,先不管這個,我今天,決定向狐面提出邀請。

「狐面小姐,我想向妳詢問一件重要的事。」在昏暗的燭光之中,我略帶緊張的說。

「……怎麼?平常都直接叫我的名字呢,」她試探性的笑了笑:「出了什麼事嗎?沒看你這麼緊張過......放心,我們會找到方式讓你回去的。」

「不,不是這件事,」我吞了口口水,雙眼觀察著她的反應:「我想問,如果我能出去,妳......妳願意和我走嗎?」

「……。」她沒有回話,只是微笑的看著我,似乎在等待些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到外界一起生活。」一說出來我就知道失敗了,她帶著睏倦的落寞在臉上浮現,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對不起,我無法答應呢,」她用帶著寂寞的苦笑看著我:「我明白、也很感謝你的心意,但是,我卻無法回應。」

「為什麼......。」

「說起來,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事情呢,」她略為悲傷的笑了笑:「我啊,是一個罪民。」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是魔王底下的幹部,」看著我因為驚訝而睜大的雙眼,她苦笑著點了點頭:「沒錯,我並不是人類,而是某種現在早已消失的長命種族。

「我待在他的麾下,以忠誠的執行他給我的命令換取溫飽及生命,每天每天,都在跟這個世界抗爭,過著在刀尖上討生活的時光。

「有一天,我的王倒下了,他被自稱為正義的人們殺了,劍刃狠狠的刺入他的身軀,屬於黑暗的血液濺染整片大地,那位幫助所有黑色種族的王,他高大的身體就這樣崩毀,而我,也被所謂的『正義之士』抓起來。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但是,我的王在消殞的那一刻,將我送至一艘小船,並命令船隻將我藏在這座島上,因此,嚴格來說,我並沒有親眼見證那位的死亡。」

在講述這些事情時,她的表情既落寞又無助,縱然上半臉被狐狸面具所遮掩,我還是感受得出她的悲傷。

「於是,我就這樣被流放了,」她維持著讓人心痛的苦笑:「我的王囑咐我,要我待在這裡直到下一位王來,需要我的輔佐的時候。

「而那個王也的確來了,在百年之後,但是,身為百年前的倖存者,我已經無法再踏入世界了,於是,我的王托付給我最後一個任務。

「這個任務我無法跟你說,不過,我需要待在這個島上,直到我完成。

「所以,很抱歉,我無法與你同行。」

我看著她,她也靜靜的看著我。

「……。」

「我吃飽了,」她在啃完一串肉串後,照舊雙手合十,開始陸陸續續的收拾桌面:「那艘曾經將我送來的小船,我一直將它停泊在南邊的峭壁之下,好好的保養著,你明天,就乘著它回去吧。」

「其他的事,明天再說,如何?」她純真的向我笑笑。

「……我吃飽了,謝謝招待。」

回到房間中。

那個樂曲和她的寂寞神情,在我的世界中久久不散。

我以為,她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

我以為,她會很開心地答應我的提議。

我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的。

不,醒醒吧,你這個傻子!

你是哪裡來的王公貴族嗎?

還是仍然長不大的小孩?

她不答應,不代表她跟你沒有相同情感。

你不也看到了嗎?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也有她的苦衷,那不是我們外人能置喙的,我們也不能怪罪她。

在腦袋裡把自己臭罵了一頓,我穩了穩心神。

躺在床上,順著柔柔得樂曲,我即將墜入夢鄉。

如果我就此離去,我跟她,是否就永遠見不到了?

是說,我為何會如此執著於回去呢?

樂曲仍然輕聲低唱,催促我下定決心。

但我終究無法。

我站在女孩的身旁,滿意的看著我所策劃的一切發生。

執著、貪婪、無法放手。

女孩的琴音正在逐漸邁向癲狂,毫無懷疑的撥弄著琴弦,將自己逼入絕境。

雖然是我一手促成的,但我對這女孩還是懷有一絲抱歉,畢竟,她大概是這個事件裡最無辜的人之一。

雖然毫無作用,我還是在心裡默默地對她道歉了一句。

我最近慢慢能想起很多事,自從狐面說的那場戰役之後,其他回憶也正慢慢的復甦。

不只回憶,連死亡當下的憤恨、不甘、不服,我都再次感受到。

雖然一開始只是因為在那祕密的小房間裡,看到所有舊到新的紙條上都指出我會被勇者殺害,所以才以勇者作為目標的。

不過,在想起一切後,我對勇者所懷抱的殺意和恨意絕對是貨真價實到恐怖的程度。

殺過我一百零八次的代價,就由這一世的你來償還吧。

雖然這樣想,我的表情還是面帶微笑的無懈可擊,能做到這一點,就連我本人都覺得害怕。

令人疑惑的是,只有第一世發生的事,我想不起來,彷彿被什麼東西所阻攔,一切都是模糊不清。

此時,另一個無辜者的聲音鑽進我的腦海。

「我的王,您現在有空嗎?」

「有什麼事嗎?」我在腦中回話,必免被女孩發覺。

「不,我只是很在意,您說您的記憶慢慢復甦,我擔心有什麼副作用。」

「放心吧,無論是什麼副作用,對我來說都沒意義,」自朝的説著,我問:「對了,狐面,妳還記得第一世究竟發生了什麼嗎?我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是的,我的王。」

「太好了,妳能跟我說嗎?」

「……。」

「狐面?」睡著了嗎?的確,她會覺得累很正常。

「……我沒事。」她的聲音有些猶豫。

「不方便說也沒關係的。」

「不,我會說的,」她嘆了口氣後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但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聽了之後不要排斥我。」

「畢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不等我回答,以這一句話為頭,故事開始。

在久遠以前,有一族獸人的分支,名為天狐。

天狐一族顧名思義,是擁有狐狸特徵的獸人。

然而,與其他看起來像是野獸和人類混合體的獸人不同,天狐族只有幼年和死亡後會變成狐狸的樣子,成體平常則會以人類型態生活。

所有天狐族都會配戴由特殊工法製作的、精細的狐狸面具,這關乎到他們的信仰及堅持,這裡因為過於冗長先放下不表。

至於為何被稱為「天」狐,一來是因為他們與生俱來擁有能模仿他人直到靈魂皆一模一樣的、彷彿天神的技能以外,就是因為他們狐狸型態時的皮毛,比世上最高級的絲綢還柔滑、比世上最厚重的大衣還暖和、比世上最便捷的衣裳還輕盈。

這身毛皮,為向來與世無爭的他們惹來殺身之禍。

貪婪的人類追殺他們、肆意的獵捕,幾乎將他們趕盡殺絕。

其中,有一個人類王國甚至靠這一批批毛皮發家致富,成為強大的國家。

當然,知道有危險,是個生物都會選擇逃跑躲藏。

當時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女,我與我的家人們過著躲躲藏藏卻也還算開心的日子。

不過,那先開心可能只是源自於我的天真。

我的家人們很早就察覺到了,一個個認識的家庭都失去了聯絡,在路上已經碰不上戴著面具的同胞,不知不覺中,我們似乎成為了僅剩的天狐族。

發現這一點後,我們變得更加警慎。

然而,再怎麼小心翼翼,被捕獲的一天還是到來了。

是如何落入陷阱的我早已忘記了,但是家人們被斬殺的一幕幕我忘不了。

先是兄長,被殺雞儆猴般的劃破脖頸;然後是姊姊,在被囚禁的某個夜晚,被一群男人拖了出去,在我不忍想起的呻吟中沒了性命。

接著是么弟,為了強迫我的父親、母親繁殖,被硬生生的掐斷了脆弱的氣管;最後是我的父母,在寧死不屈下,被盛怒的人類們砸破了頭顱。

我忘不掉,在他們看到我的父母扭曲的頭部插出骨頭的碎片、滲出血液腦漿時,只冷冷的啐了一句:「該死的,弄傷了上好的毛皮。」

然後,他們惡趣味的,為了折磨我,將我的家人們的皮完整的剝下,懸掛在我的眼前,欣賞我崩潰的模樣。

他們將我的衣服剝光,把我赤身裸體的關押在漆黑的牢房,手腕腳踝被鎖鏈牢牢地束縛在冰冷的牆面上,失去皮膚的,曾經是我的家人的肉塊被肆意地丟棄在這個空間,從狹小鐵窗照進的月光反射在他們失去光芒的眼瞳中,那是我永遠也忘不了的陰森恐怖。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我的鼻腔,死不瞑目的、屍體僵化的眼眸死死向上盯著,我總覺得他們在盯著我,一邊質問我,為什麼是他們?

我也想問啊。

為什麼是我?

人類們高聲笑鬧得磨著鋒利的刀刃,邪笑的對我宣布明天要活生生地將我的皮剝下來,拿著鋒利的小道威脅似的滑過我的脖頸後,將我留在牢房中。

最終,我以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方法,在那個夜晚逃脫了。

在我逃出來的過程中,我很清楚的聽到一段對話。

「真是該感謝國王王后寬大的心胸,能夠把這個行業變成合法的捕殺,我們才有錢賺呢。」

「別傻了,那些上位者也從中撈到不少油水好嗎?如果說我們這個國家說是靠天狐的皮毛擠身強國之位,也一點都不過分呢。」

是嗎?原來這個王國是靠著我們的血肉堆疊起來的嗎?

瞬間,我的體內只充滿龐大的憤怒和憎恨。

我摘下了面具發誓,總有一天,我要這個國家覆滅,到了那天,這代表著驕傲及信念的白色面具,才會再次覆蓋我的臉。

歷經了千辛萬苦,我到了當時被稱為「黑暗之王」的黑色巨龍跟前,以他的輔佐官的身份,跟他說了所有事。

在那期間,我多次聲淚俱下,連話都說不清楚。

聽完了所有,那位沈默的王只是溫柔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用那笨拙卻厚實的手掌。

然而,他也殘酷的同時驗證我的猜想,我就是世界上最後一位天狐族人。

在多年以後,當然經歷過許多事,但我已記不清了,所以請允許我跳到最後的地方。

我們以某個名義攻打了那個人類王國,將它的貴族們上上下下屠殺殆盡,正如同他們對我的同族做的一樣。

在最後,我們殺上了城堡最內部,與國王及他的王后對峙。

孱弱的國王不是什麼問題,縱然我的王滿身瘡痍,仍不費吹灰之力,一劍送他上路。

不過,那一劍似乎也費盡了他的最後之力,我的王坐在地上慢慢的恢復力氣。

我們兩個沒有對王后動手,因為我們認為這位穿著華貴的貌美女人手無縛雞之力,稱不上是威脅。

然而,我們錯了。

看著夫君保衛她的身姿轟然倒地,似乎挑斷了她所有的理智。

擁有女巫血統的她當即唸出我所知最深沈的詛咒,那是連自己的靈魂都要賠進去還不夠的那種。

“我,女巫的後裔芮文,在此祈求天地神靈,請賦予我的愛人及手刃他的兇手命運,讓那個兇手作為邪惡一次次的被我的愛人殺害,一次次的拯救我於苦難;賦予那個從頭到尾冷眼旁觀的女人永恆的生命及永久的束縛,讓她在最近之處看著邪惡一次次的殞落,讓她一次次的感受我如今的心痛卻無力反抗。我祈求天地神靈,對他們降下永生永世的懲罰,一個將永遠被殺死卻毫無記憶,只能不斷不斷的失去性命,感受被奪走生命的苦痛;一個將做為命運永恆的奴僕,記得所有事情,推動命運一次次的奪走她的世界,感受被奪走所愛的苦痛。作為代價,我獻上我與愛人的靈魂,以求永恆的囚禁這兩個兇手的靈魂,直至我的靈魂散逸,詛咒方能解開,以我的心頭血為誓。“

女人飽含惡意地講完一連串的詛咒,這完全超乎我的意料之事讓我愣在原地完全做不出反應,我的王亦然。

然後,她張狂地大笑,邊笑邊把她手中的刀刃一次次的送入心尖,最後失血過多而死。

我終於能將面具帶回去了,但我卻感到極度不安。

我失魂落魄地隨著我的王回到黑暗之國,沒過多久,我們讓一座王國覆滅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世界。

我的王成為被世界厭惡、追殺的對象,與全世界為敵。

然後,為了負起責任,這個我完全不懂的理由,他自願去人類那邊赴死,只要能保證所有非人類族群能夠不再被迫害,甚至像天狐一族一樣被滅的一乾二淨。

當然,我是想阻止的,就算不行,那我也想跟去,因為我們都知道,他這一去必死無疑。

然而,他對我說了一句既殘酷而又令我安心的話:「沒事的,狐面,如果組咒成功了,那麼我就能再次跟你相見,所以,作為我最可靠的輔佐官,好好的在這邊等待我回來,再一次的輔佐我,好嗎?」

被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只能答應了。

過了不久,他殞落的消息傳了回來。

又過了一段時間,新的王彷彿要填補這個空位般,降生在這個世界。

同時,身上帶著一張詭異的預言紙條。

故事到此。

我們陷入一陣沈默,各自陷入各自的思緒之中。

我知道,聰明如他一定再次發覺我對他的心思了,就如同當時的他一樣。

靈魂是不會騙人的。

但是,我並不希望他對此表達什麼看法。

因為,這份情感,終究只能一次次的無疾而終,不會、也不許有其他結局。

他是我永遠的王,而我是他永遠的忠誠部下,不會有其他的可能性。

這是我對我自己的誓言,我不會讓它被打破,這是我的責任。

因此,在他來得及說些什麼時,我率先拋下一句話:

「我的王,解鈴還須繫鈴人。」

然後,我擅自的斷開我與他的聯繫,回到一片黑暗的房間。

對著無人的房間嘆了口氣,我再次感受到我的無力。

我早就知道破解詛咒的方法,是摧毀她的靈魂。

我又何嘗沒有試過呢?但是,要摧毀一個飽含直念的強大靈魂是十分困難的。

除非,下手的靈魂也十分的強大,並願意玉石俱焚,將自己作為代價。

我過於弱小了,直到最後,仍然將一切都交給他背負。

至少,有一件事,我不能讓他再幫我了。

在黑暗的房間裡,我暗自的下定了決心。

我的蜘蛛絲,要靠著自己才能抓住。

將要離別,我實在彎不起哪怕是苦撐的微笑。

「別苦著一張臉,笑一個吧。」她在前面走著,對我説。

「……。」

「對了,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我會將船隻的事一直隱瞞到昨晚,」她彷彿要找話題一樣説:「這其實是因為我的一點小小私心。」

「說實在的,在這座島上撿到你時,我很開心,因為,無論怎麼習慣,感到孤獨的時間是跑不掉的,所以,當時我還竊喜,終於有人能夠在我身邊了。

「但是,當我聽到你問我的第一句話,我瞬間感到不妙『啊,這個人終究也只是過客呢。』

「我想,如果我將你挽留下來,如果我能夠與你共渡一段時光,這一切是否能夠改變?我是不是還有機會能將你留在我身邊?

「每次,我都想『好了,今天早上要將船的事告訴他』但是,等到我們快樂的度過一段時光後,我又會想『算了,明天再說吧。』

「直到昨天,聽了你的想法,我才知道『啊啊,這個人,終究不是我能擁有的。』我無權要求你留在這裡,與我......與我作伴。」

說到最後一句,她似乎有點哽噎。

「……。」

「啊,抱歉,明明是我讓你要笑著呢。」

「……狐面,在去船前,能跟我到一個地方嗎?」

「嗯?好喔。」

於是,換成我走在前面領路。

我們穿過層層樹林,沿著小小的溪流,路過綠葉鋪成的鬆軟床鋪,經過結滿橙色果實的鮮豔果樹。

就這樣,我們一言不吭的在林中漫步,走向目的地。

「到了。」

「……這裡,還是一樣的美呢,」看了看我帶她到的地方,她說:「有些地方,幾百年都不會變的。」

這裡是島嶼正中央的一片白色花海,花海中間豎立著一個老舊的高台,上面空無一物。這些白色的花小巧可愛,一叢叢的在綠地上恣意綻放,隨著輕風搖擺,略微半透明的花瓣反射陽光晶瑩透亮、如夢似幻。

其實這裡晚上時,映著月色的柔美,才堪稱真正的美景,可惜我時間不夠,只能這樣做。

「狐面小姐,我昨天想了很久,」我看著她臉上精美的半臉狐狸面具,盯著眼睛處的兩個黑黑的洞口,她也在看著我:「我想,我可能也沒必要回去。」

「你的意思是……?」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急,以及細不可察的盼望。

「請問,我能夠一直留在這裡陪妳嗎?」

時間陷入了沈默,我與她相對互望,靜靜的等待她的回覆。

我想,這下總不至於被拒絕了。

慢慢的,一滴淚珠順著她柔美的下顎線滑下,晶瑩而剔透,折射陽光,熠熠生輝。

「……太好了,太好了,」她跑上來,擁抱著我:「當然能,我一直一直在等待這句話……。」

「真的嗎?」我伸出顫抖的手回抱她:「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對吧?」

「是的,你可以留下來。」她在我耳邊輕喃。

接著,發生我一輩子都想像不到的事。

我被她推開。

「……抱歉,不過,我無法再待在這了,」她撇過了頭:「你可以留下來,不過,並不是陪我……我的任務,結束了。」

「我的王,請您現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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