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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拋棄

總算擺脫她了。

好在國王跟皇后似乎也無意將掌上明珠嫁給一個「粗野之人」,聽到我放棄追求他們的寶貝女兒後,很爽快的答應賜予我大量錢財,保我下半輩子吃喝不盡。

不得不說,他們不僅很爽快,甚至還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嘛啊,讓人十分不爽啊,似乎被輕視了。

算了,王族和貴族不總是那樣,完全不把平民老百姓當一回事。

反正我沒被逼著娶她就謝天謝地了。

說起她,有件事情讓我到現在仍念念不忘。

她的琴藝,令人印象深刻的,十分高超。

那是在歡迎會上吧,畢竟心愛的女兒被救回來了,國王皇后帶領國民舉國歡慶了三天三夜,而作為這場派對的主角,我自然從頭到尾都坐在主桌前接受別人的感謝及敬佩。

說實在,我感到十分的不快。

尤其是當這一幕幕似曾相識的景象上,再加上一副副故作恭維的嘴臉,令人著實作嘔。

「他就是未來的駙馬嗎?」「嘖嘖,明明就是個鄉下來的窮小子。」「你看那瘦弱的身板,搞不好只是撿尾刀呢!」「呵呵,你覺得這個滿身窮酸味的小子可能理的清國事嗎?好好巴結,以後不都會成為我們的傀儡?」「說得對呢,呵呵呵呵呵呵。」

噁心,噁心,噁心。

誰不知道這群「貴族」假面下的心思?

我彎起略顯殘酷,卻恰到好處的笑容。

這群人並不知道,我早已將「駙馬」這個燙手山芋退回了。

當他們知道真相,知道自己巴結的真的是貨真價實的「鄉下來的窮小子」,沒有任何利益可圖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這略顯幼稚猜想讓我十分愉悅。

啊,抱歉,扯遠了。

就在宴會的最高潮,公主拿著一把十分精細的木製琴款款步入正堂,對著賓客們以及國王王后和我,奏出美妙的琴音。

我不大善於描繪,但那琴聲似空谷幽靜中,潺潺低語的流水聲,極為細膩的滑過寂靜的空間。

突的拔尖,轉為小巧可愛的輕撫,如那黃鶯出谷般玲瓏,有些中斷的音符恰到好處的賦予清晰的顆粒感,彷彿真有一隻可憐可愛的小雀正試圖飛越山林,引吭高歌,吸引世界的目光。

然而,琴音接著卻越走越低,力道也逐漸加強,琴弦發出隆隆的悲鳴聲,在斷裂邊緣聲嘶力竭的狂嘯,那是山雨欲來的風滿樓?抑或是狂風驟雨的雷怒吼?

在尚未分辨清楚時,一個靈巧的轉音,風雨已然消逝,只聞兩段樂曲一唱一和,時而分奏,時而和鳴,一唱一隨,和諧動聽,彷彿是兩隻靈動的鳥兒,在開滿粉紅櫻花的樹上互訴情愛,共浴愛河。

不妙。

這個女的是認真的。

雖然我確實是一屆莽夫,連教育沒受過、只會打打殺殺的人,我卻聽懂他的曲中含意了。

她藏在曲子裡的情感就是如此厚重且濃烈,身旁的侍女們不少都開始臉紅心跳了。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已經跟國王達成協定,也沒有想要淌這皇家渾水的打算,退個一百步來講,我也無法喜歡上這位嬌滴滴的公主,也完全沒有當渣男的念頭。

這位姑娘,我並不想耽誤妳的青春,因為我對妳完全無感。

在心中默默叨念了一會,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麼。

連夜出城吧。

遵照我原本的計畫,離開這個國家,去一個不知名的小鎮,過上一輩子優渥的生活,這才是我想要的。

我當下立即告退,回到宮中為我準備的房間簡單的收拾行李及財物,離開這裡。

永永遠遠的離開。

 

永永遠遠的在我身邊。

這是我想說的話。

我相信就算只是透過琴音,他依然明白我的心意。

畢竟,我們是兩情相悅的,我深信不疑。

在鞠躬時,我彎起略帶甜意,卻恰到好處的笑容。

只有心靈相通的兩人能夠意會的笑容。

為此,我特意看向他的座位。

然而,等待我的是空無一物。

不,他不會是逃跑的。

他不會!

一定是有要事需要處理,所以才暫離座位的,一定是!

我們兩情相悅啊!

「乖女兒,妳剛剛的表現實在是可圈可點啊!」是父王。

「是啊,別的不說,妳的琴藝造詣實是完美!隔壁國的王子聽到一定會很開心的。」母后接話。

等等……。

「隔壁國的王子?」

「是啊,我跟你父王已經接見過了,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就等妳平安的被救回,便能辦結婚儀式了。」母后喜上眉梢的跟我說。

「但是……但是,我不是必須要嫁給拯救我的勇者嗎?」

「怎麼可能呢,」父王母后相視而笑,我知道,那是在笑我的天真我的傻氣:「就憑那個鄉下來的窮小子?他就算祖上積八輩子的德也配不上你。」

「那個小子本來也沒有要迎娶妳的心思,」父王半是炫耀的打開桌上的協議,上面的白紙黑字澆熄我的希望:「那個小子倒是爽快,立即同意以黃金千兩交換迎娶妳的資格。」

什麼?怎麼會?那是必定成真的預言啊!

「孩子,我知道妳在想什麼,」母后慈藹的撫了撫我的頭髮:「但是,妳必須知道,那個預言只是騙小孩的玩意,妳值得更好的夫君,更好的地位,而不是下嫁給一個什麼都不會的莽夫。」

聽到這裡,我明白了一切。

那個男孩並不被我吸引。

而我的雙親對此事樂見其成。

而我的未來,也早已被安排好。

「好的,母后。」我拾起禮裙,行了一個完美的禮,將情緒仔細的收斂好。

作為王族,我本就不應該將我的情緒外顯。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母后再次撫了撫我的頭髮,但我卻感受不到那本應溫暖的掌心:「去休息吧,這幾年的苦難幸苦妳了。」

我搖搖晃晃的回到我的房間,驅離了所有侍女。

然後,我將自己重重的摔在久違的羽毛被褥裡。

他怎麼可以這樣?

區區黃金財寶,我比不上嗎?

我可是這個大陸上最大的王國中,備受寵愛的唯一公主!我竟受到如此待遇?

他怎麼敢?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我的初戀。

我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可以只為了黃金千兩,就把我拋棄的初戀。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妳不甘心?然後呢?』一個低沈的聲音在我腦海裡響起。

「是誰!」我因為煩躁而怒吼。

『別激動,你知道我是誰。』熟悉的低沈聲音略帶調笑的回應我。

「這個聲音……是惡龍?」

『答對了,』他繼續在腦袋裡說:『雖然我應該要魂飛魄散才對,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我又來到你身邊。』

「你死了就死了,幹嘛到我這裡來陰魂不散!」煩躁被不安取而代之,我不懂這隻惡龍為何要來找我。

『先不管為什麼到你這裡,我們先回正題。』

『妳,很不甘心對吧?』

『被所有人當傻子、當棋子、當揮之即來驅之即去的存在,妳很不甘心對吧?』

「是又如何?關你什麼事?」我挫敗的回答,卻不否認他的說法。

『看在妳曾經被我擄過去的份上,我免費幫你這次吧,』他似笑非笑的對我說:『妳還記得我送妳的那把純黑的琴吧?我希望你還沒把它扔掉。』

「我是還留著,你要它做什麼?」

『那把琴是從古至今僅此一把的魔琴,擁有擄獲人心的威力。』

『再加上我的能力,我們能夠創造出一個桃花源,經由妳的想像,將妳的初戀囚禁在這個幻境中,直到他喜歡上妳,願意為了妳違背全世界的心願,妳看如何?』

「我喜歡這個提議。」我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強扭的瓜不甜,那就加點蜂蜜就好。

你若不肯待在我的身邊,我只好親自把你抓來了。

誰叫你,要棄我於不顧呢?

在潛入女孩的腦中世界後,我發現,我逐漸能夠想起許多事。

不過似乎都是先代們的事,而且都只有片段,一閃而逝又難以捉摸的斷斷續續。

在其中一段,「我」身穿甲冑,在一片荒蕪的黑暗之地奮勇的殺敵,縱然我幾乎是在一比一千的壓倒性不利中作戰,人類們一群一群的提劍殺來,飽含怒氣、恨意。

另一段,「我」身陷囹無,手銬腳鐐限制了我的魔力及武力,我被迫在一片黑暗之中等待死亡。

還有一段,「我」面前有個穿著華貴的女人正肆意的狂笑,原本應該要梳的整齊美麗的金髮散亂,湛藍的眼睛瘋癲的睜大,甚至流出了血淚。她的面前放著似乎是拿來作法的用具,就在一個破舊的古老帳篷裡面進行某種儀式。她的面前還站著另一個女人,愕然的盯著她看,表情混雜著驚慌、不安、憤怒、和無措。

似乎是因為我成為了違反自然常理的存在,靈魂上的限制正逐漸的解禁,讓我能夠勉強窺視到一些不知道是幾個前世以前的記憶。

然而,這終究是有極限的,只要我試圖回想,腦袋欲裂的痛處便會蠻橫地阻止我。

就在此時,我想到一件事。

如果我不知道某些事,那就去問知道的人就好了啊!

我掏出隨身攜帶的黑色狐狸面具,這個面具能強制讓狐面的靈魂出體而不傷害到她:「狐面?現在能夠講話嗎?」

「是的,我的王,請問出了什麼事?」狐面有些慵懶的聲音傳來,我不怪她,強制讓靈魂出體本來就會有負擔,顯現出來便是她會極度嗜睡。

「抱歉,妳累了吧?我想問妳件事。」

「是的?」

「我似乎能慢慢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情,你能告訴我我是做了什麼事才會被人類群起而攻之嗎?」

「群起攻之?您是指被圍攻致死的那種嗎?」

「呃......我不大清楚有沒有死,不過看起來是我一個被數千人圍剿的情況。」

「啊,那大概是第十六次的事吧,您想聽嗎?」

欣然同意後,我靜靜聽著她的敘述,古老的記憶也緩緩的復甦。

我緩緩地講述一段大概史書也早已散逸,早已被歸類為神話傳說的歷史。

那是發生在我仍想與命運抗爭的時期。

當時的我深信,只要不取理會預言,總會有辦法能逃過必然,王會死亡的必然。

黑暗永遠是邪惡而可怕的,光明永遠是善良而正義的。

然而,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無論如何都無法苟同這句話。

那時,我們黑暗的統治方接獲報告,指出有許多邊境的魔族小鎮發生孩童失蹤案件,甚至有些城鎮連少女也無故失蹤,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在當時,非人和人類的分野很明確,但那也只限於王國中心,兩個勢力的交界處模糊不清反而比較正常,這些城鎮雖然名義上叫「魔族」,實際上仍有不少人類居住,人類王國亦然。

奇怪的是,這些失蹤案皆為魔族的孩子,沒有人類的。

這種種族劃分明顯的案件自然容易在當地掀起對立,但是鑑於我方執政者沒有挑起戰爭的打算,我們盡力地安撫所有受害者的驚慌家屬,並成立特別針對小組調查這一連串的失蹤案。

在經歷過許多碰壁和嘗試之後,我們總算追查到一個在人類王國舉辦的隱密拍賣會,能參加的只能是受到邀請的人類權貴們。

而這個拍賣會,是販賣魔族奴隸的地下交易場所。

不,不只是魔族,還有羽族、獸人、妖精、精靈、甚至是人類。

理所當然的,我們闖入這個拍賣會的場所,將能救的、還沒受到毒手的孩子和少女救出,順帶將那個藏污納垢的噁心場所毀了。

基於國與國之間的尊重,我們是有向人類王國取得許可才動作的,我們也將救出的人類孩子送回他們的政府處理。

而魔族之外的非人孩子們,終究還是黑暗種族的議員,因此也由我們幫忙照料、安置。

但是,我們終究錯估了人心的險惡。

恐怖攻擊。

他們說,我們殺掉了正在參加「重要聚會」的「國家支柱」,動搖王國的根基;他們説,我們如何心狠手辣的奪取一條條的生命,毫不留情;他們說,我們連小孩都不放過,給出一長串悼念名單,縱使上面的人名都是假的。

不,我們最後發現那不是假的,而是那群被我們救出的人類孩子們,他們小小的身軀被撕裂、破壞,散落在拍賣會建築的廢墟裡,照片中驚恐愕然的眼睛大大的仰望天空,不可置信最後奪走他們性命的是他們的同族。

當然,這是我們這群知道事情始末的人才發覺的真相,而那些被隱瞞一切的無知者們,一腔熱血被燒得火熱。

戰爭往往都是這麼發生的,上位者的角力鬥爭,刻意扭曲、掩蓋事實,煽動所謂的「愛國者」們展開行動,自己則作壁上觀。

人類王國已不再安全,那段時間,發生隨機傷人時有耳聞,而目標往往是非人的黑暗種族們。

這些人類們在做名為種族分裂的,可怕的事情,但我們無能為力。

因此我們開始著手將在人類國家的非人類們慢慢引渡回國。

準備戰爭。

他們說,我們之所以安排非人族回去,是為了避免誤傷同族;他們說,非人類終究是野蠻的存在,正準備要反抗高貴的人類;他們說,非人類本來就不該擁有王國,讓他們滅國吧。

蠻族、邪惡、暴力、血腥、虐殺、侵略、冷血、傲慢、貪婪、噁心。

殺掉吧。

非人類族群在四處被攻擊、排斥,在被剝奪到一無所有而悵然回鄉後,又被塑造成恐怖份子,數個人類王國逐漸聯合起來,準備他們一手策劃的戰爭。

然後,在一個毫無特點的爽朗午後,戰爭爆發了。

邊境的小小村落被突如其來的攻擊,駐紮在當地的士兵們被打得措手不及,居民們來不及逃跑,最終全村被屠殺的一乾二淨。

是的,一乾二淨,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從嬰兒到老人,無一倖免。

更殘忍的是,那些屍首的頭顱被一一割下,穿刺在一根根削尖的木棒上,耀武揚威似的佔領了整個村子的廢墟。

因腐爛而導致的異味,傳了幾十公里仍然聞得到,令人作嘔。

當時的王接獲消息,不知是出於責任,或是傲慢,他下了一個十分欠缺考慮的命令。

他勒令所有邊境的士兵、村民往內撤,而他自己,統帥一切的王,獨身親赴邊疆,準備把所有入侵者擋下。

這顯然是一個十分魯莽又輕忽的決定,但無論是我還是王都沒有考慮到。

當時的王只想著一件事,他要守護所有他的臣民。

因此,他選擇拋棄一切會把其他人捲入的做法,一龍對戰數十萬大軍。

但是,蟻多終究會咬死象。

最終,王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動捲入身旁數萬人的龐大魔法,將整個邊疆夷為平地後,失去力氣的頹然倒下。

那場戰役中,唯一的人類倖存者,將失去反擊能力的王,斬首。

這段歷史被人類傳為佳話,那位倖存者被稱為勇者。

故事到此為止。

當然還沒結束,這之後又發生了許多事,幾乎是徹底的奠定了非人類式微的情況。

不過,我判斷此時不好繼續講下去。

我停下敘述時的淡漠語氣,靜靜地感受從他握緊的面具上傳過來的顫抖。

這是不甘、後悔、還是憤怒呢?

我不知道,但他或許早已想起來了吧,那時的心情,強烈到刻畫在靈魂裡。

這一世對我來說也是重大的轉捩點,因為我發現,我終究是被希望拋棄的一方。

但是,只要還活著,仍然會想緊緊抱住那一絲希望啊。

在這之後,勇者拯救公主、殺害惡龍變成了制式的流程,我再也無力改變。

不,與其說無力,不如說,我已經學會如何隨波逐流了。

懷著悵然的心情,我陷入了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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