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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帖二:要多說話

冷風強烈拍打的窗戶試圖想要闖入屋內調皮搗蛋一番,人們關緊了門窗無奈地將它拒之門外避免它來給家裡來一頓大風吹。位於南方的小鎮在冬季裡一旦踏出門外就會被冷風給包裹,它的擁抱實在太過刺骨了,以至於大家紛紛穿上一層又一層的溫熱才能避免自己被它給凍傷。

夜幕之下一條街道被人們點亮的燭火照亮,一名身穿黑裙頭戴黑紗的女子懷裡抱著她冰冷的骨灰罈,雙眸已哭得紅腫的她在冷風中一步步向著海港走去,每走一步周圍便被人點亮一分,這一路上安靜且溫暖的送行她視若無睹,那木訥且呆滯的模樣看得旁人心生憐惜。

他停留在了今年冬季,空氣裡淡淡的鹹味使她分不清究竟是海水還是淚水,只知道當昔日愛人變成了一縷風,吹散在港口的那瞬間,她似乎在淚眼婆娑中看見了愛人的身影,吹拂在她臉上的風變成了愛人離別的一個輕吻。

淚水滑落,望著天邊幽暗的景色微微出神的她緩過神來時身後已聚集了一些人,他們擔憂關切的神情如身後那一盞盞為她所點亮的燈般溫暖得讓人哽咽。

他們都沒有說話,那一束束掠過她身側放於腳邊的白玫瑰在風中搖曳著這座小鎮純良溫柔的美麗。

與他們家鄰近且交情不淺的張姨是最後一名將花放下的人,她虔誠的雙手合掌祈禱著他在那不為人所知的天國裡能沒有病痛開心生活,轉身的她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無聲的鼓勵著對方。

“子月……”

女子哽咽的聲音落入到林子月耳邊時一陣恍惚的她才察覺懷裡溫熱的體溫,鼻尖是對方身上高級優雅的玫瑰花香,她輕輕鬆開臂彎,一張連素面都看得出保養得極好的精緻面龐上掛滿淚珠委屈巴巴的看著她

“對不起,我來晚了。”她溫婉輕柔的聲音似一汪溫熱的水,明明林子月早已聽過不少安慰的話了,可那在多年以來早已打磨得堅硬穩固的內心還是在女子的一句話裡瓦解粉碎。

碎石層層滾落表面露出底下溫熱柔軟的心臟,砰砰砰的心跳聲中一次次的將林子月拉回現實,她緊緊擁抱住面前的人,這一次,她終於要去面對在這一個特別冷的冬天裡,她失去了自己摯愛的事實。

“這裡冷,老婆,我們先帶子月回家吧。”

在看見林子月一人只穿那麼一套單薄的黑長裙時,先返回車上拿羽絨服的男子小跑靠近她們,正喘氣的他呼出的氣體都成了眼前白白的霧。他將外套傳給了妻子,妻子緩緩地為林子月披上,那看著厚重實則輕盈的羽絨服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木質香味,這股使人平靜的味道也漸漸的緩和了林子月的情緒。

在他們的陪同下回家的林子月摸了摸脖子上的圍巾,思緒倒退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冬天,即將迎來生日的她跟丈夫還是熱戀的關係,小女孩面上洋溢著笑容看著男孩羞紅了臉不敢與她直視,所以顫顫巍巍的手在空中笨拙地揮舞幾下才把圍巾圍到她的脖子上。

有點粗糙的織法、有些老氣的顏色,這些年可沒少被她嫌棄過,可每年冬季,他還是會看見她圍著這條圍巾出門轉悠,面上是比太陽更明媚的色彩。

不知不覺已經到家門口的她還準備從口袋裡拿出鑰匙的手下一頓,她看著陳妙可在推開門後驚訝的表情心底頓感不妙,立即進屋的她發現裡邊景色依舊,沒有任何進賊的痕跡也沒有那名女孩的蹤影。

“小月?   小月!   小月你在家嗎?!   小月!”

林子月一邊呼喊一邊在屋裡尋找女孩的身影,連拖鞋都忘了換的她赤腳踏在冰冷的磁磚地上,可裡裡外外連二層三層都一一查看過的她卻還是沒有看見女孩的身影。

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的她衝出家門前往旁邊的洛家,正準備敲門詢問女孩是否在這的她只見眼前的門自動從裡打開,一名少年從她身邊跑過,風吹過他的身影,同樣身著單薄的他臂彎裡卻掛著一件女孩的粉色羽絨服。

林子月愣愣地看著少年跑遠的方向,直到那個黑點再無法看見的時候,她心裡莫名的安定了下來。

她很奇怪的篤定著這名少年一定會平安的將她的孩子帶回來。

“我們去做飯吧,讓孩子們回來了有熱飯跟熱湯,免得到時候感冒了。”陳妙可的雙手搭在林子月的肩上,她同樣微笑著目送自家兒子遠去的身影,心裡是同樣的信任與安穩。

“也是,走吧。”懸著的一顆心也算落了地,林子月走進屋裡輕輕摘下脖子上的圍巾,指尖眷戀的撫摸著上頭歲月的痕跡,指腹中是依舊粗糙的質感,小小的毛球在溫熱間滾動,突然,它如雪般落了地,像是鄭重的在告別著什麼。

林子月望向廚房裡已經開始備料準備熬湯的洛柏言與陳妙可,她邁步向前幫忙,熱氣騰騰的屋內散發出米飯的清甜與熱湯的濃郁,溫暖包圍在他們三人左右,林子月知道她肯定沒有辦法快速的釋懷這一切,可她知道比起一蹶不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慢慢降下了白雪,獨一無二的雪花們從母親的懷抱裡墜入人間攀附在屋頂上、街道上、樹木枝枒上以及人們的頭與肩上,它們輕飄飄的包圍整座小鎮,連同在山路上奔跑的男孩也接受到了來自它們的親吻。

眼前的景象再不是一路蜿蜒望不到底的山路,而是出現了一大塊懸在山壁上的涼亭,洛沉一眼就看到了那蜷縮在涼椅上的女孩。她穿得比他更單薄,一件薄長袖的黑色小裙子蓋在她瘦弱的身上,圍巾、長襪、手套通通沒有的她就這麼赤著腳跑在這冰冷的路上,任由冷風與雪花的欺凌一個人在那瑟瑟發抖著。

洛沉大大的嘆了口氣,微微緩和點呼吸後跑上前去大喊道:“臭丫頭,回家了!”

女孩目光呆滯的依舊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洛沉把那件羽絨服披到她的身上後,又從口袋裡便出了許多禦寒用品一一套到她的手上腳上脖子上。他還是這麼霸道又沉默,什麼都沒有問也沒有多說,一句回家了惹得她通紅的鼻子微微泛酸。

“阿月死了。”她輕聲開口,被冷風吹得乾澀的嗓子喊出了令人心碎的事情。

“舅舅也死了。”

洛沉一時間愣在原地,恍惚中他差點以為女孩嘴裡喚的“阿月”便是她自己。那是一隻白底橘色花紋的小母貓,在春天時被他們在山路上發現了,取得子月阿姨的同意後養在了女孩家裡,沒想到牠居然也去世了。

他現在有點後悔為什麼當初要為了開玩笑就給貓咪取了阿月的名字。

“舅舅不愛說話。”

“嗯。”確實,在洛沉的印象裡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叔叔雖溫柔親切但總是很沉默,偶爾也會看見他一個人在院子裡發呆,但對待家人,他的關愛與疼惜也會表現在行動中。

“我也不愛說話。”

他似乎感受到了冷風灌入肺裡的那種刺痛感,瞬間,他察覺到了什麼危險般一把抓住眼前女孩的肩膀。洛沉的呼吸有些紊亂,他的雙手顫抖著,嘴巴張了又合,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一份如水墨滴落在紙張上的不安迅速蔓延開來,他急得眼眶都紅了起來。

最終,這一切化為一個擁抱。

“你給我打消掉你的念頭,我不准你這樣!   我不准你死聽到沒!”

幽靜的山林間雪花依舊在涼亭外跳著曼妙的舞姿,那重捶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底,他說的一字一句都使她恍惚,洛沉緊緊的擁抱著她,深怕臂彎鬆開那麼一點,她就會消失不見。巨大的溫熱與束縛襲來,她努力仰起頭,勉強可以喘氣的間隙餘光督見了他落下的淚。

印象裡這名少年總是裝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恐怖的樹林、幽暗的山谷、看似毒辣的蛇、長相噁心怪異的蟑螂他紛紛都不曾懼怕過,可唯獨面對女孩可能輕生的時候,他怕得緊緊抱住她甚至掉了淚。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吧。

可是她不懂為什麼他會如此害怕她的死亡,她一直以來似乎都跟一般孩子不同,明顯對情感很是遲鈍且也不易察覺自我情緒的她也不懂為什麼舅舅與阿月的死會令她如此難受。

她知道死亡這個詞也明白死亡的意思,只是她沒想到當這個詞降臨到她身邊人身上的時候,她居然會如此難以接受。

她不懂該怎麼去形容自己的感覺,只知道胸口好像被壓上一塊巨石,它很重、很疼,伴隨一次次呼吸都在加劇這一切的悲傷。

“我餓了。”可她不知道該怎麼去排解去舒緩,只是將小手放到自己乾扁的小肚子上,轉移掉這讓她無法回答的話題。

洛沉悶悶的“嗯”了一聲,這幾年也算大概知道江清月是怎麼樣性格的他緩緩起身再背對女孩蹲了下來。他等待著對方跳上後背的舉動,可她沒有,她只是很輕、很輕的用她小小短短的手摟住他的肩膀。

或許她不太會去說話與表達,可她同她的舅舅一樣,以行動說明了一切。

回家的路上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江清月在洛沉的背上伸出手讓雪花飛舞到她的掌心裡,冰冰涼涼的觸感似乎在澆灌著些什麼她內心裡即將破繭而出的東西,這使她恐慌不已,她不知道這到底要怎麼訴說出來,只知道這種感覺很討厭。

抵達家門的洛沉也並沒有把江清月給放下來,他單手打開家門後一股溫暖的暖風吹過江清月的面頰。暈紅的水晶吊燈將溫暖灑落在整個屋內,溫馨的色調之下,林子月、陳妙可、洛柏言以及才剛回家的洛奶奶早已等候多時。

他們面帶微笑招呼著剛回家的兩個孩子洗手吃飯,當洛沉把江清月放到地上的瞬間,那毛茸茸的地毯包裹她的小腳,整個屋內暖呼呼的,暖到她內心的冰冷化為潮濕的水,趴搭趴搭由眼眶掉落地面。

她的目光依舊呆滯,就像被抽去靈魂般只有眼睛不斷往外落淚的樣子看得洛沉一陣心酸,他彎身輕抱起人兒往餐桌的地方走去,江清月就這麼坐在洛沉腿上,被林子月圍上一條毛毯,淚水很快打濕胸前一片布料。

周圍誰都沒有出言安慰,只有洛沉舀起了熱湯一口口送到人兒嘴邊,她乖巧得就像機器一樣,湯來了就張嘴,一口口喝下肚時淚水卻依舊無法止住。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契機使她如此不可控制的落淚。她只知道當她被溫暖包圍、當她嘴裡喝到了熟悉味道的熱湯、披上她自己專屬的毛毯、周圍也全是她所熟悉的人的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死亡的意思是什麼。

死亡就是從你所熟悉、習慣的生活中剝奪了一個人的身影,從此他只能在你的記憶與夢裡出現,而你再也無法切身感受到他的溫度了。

原來她只是在害怕她周圍的一切也會“死亡”,她深怕一夕之間死神的鐮刀毫不留情地剝奪掉她所有的一切。

比外表表現出得更敏感也更害怕隻身一人的她就這麼一個人躲進冷風中沉浸到未知的悲傷裡,直到一名少年背起她回到了那專屬她的溫暖之中。

“阿月,以後你要記得多說話。”

不知何時已經哭累了在洛沉的懷裡沉沉睡著的女孩臉上還掛著方才的淚珠,洛沉耐心的替她擦去。毛毯把女孩緊緊擁抱在這份溫暖之中,他就這麼抱著女孩在大人們的微笑下吃著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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